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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近来的日|子|太|安逸,令人松懈了。源赖光当然猜想过以和尚的能耐会不会识破他。
然而和尚并没有一开始就点破他的身份。源赖光警惕着,暗中提防和尚,却不想鬼切的温柔那般醉人。他无数次在深夜里一边凝视着鬼切一边告诉自己到时候就该离开,免得伪装被揭破闹得太难看。
和尚的话音一落,气氛片刻间凝滞到几乎要能听到冰冻的劈啪声。猫身贴着鬼切的大腿,他能在第一瞬间感受到鬼切的僵硬。
脑海里一瞬闪过无数种应对策略,又都推翻。他恼怒和尚的捣乱,现在却无暇去收拾对方。
鬼切明显相信和尚。这不是某人掩耳盗铃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蒙混过去。源赖光心中叹息一声。
只见猫身上银光闪烁,那小猫跳到一旁四肢伸展,眨眼间就猫变活人。
而与此同时,原本坐着一动不动仿佛目瞪口呆无法反应的鬼切忽然动了。他周身妖气涌动,妖力于掌心汇聚,顷刻成刃!
源赖光将将把这个世界阴阳师安倍晴明的人形恢复,就见得刀光如疾矢流星,迅猛无比地直直吻向他的咽喉。
他岂是坐以待毙的人!本能地运转体内的力量,抬手格挡身形躲避。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源赖光的注意力本就一直放在鬼切身上,就在两人一个进攻一个防守即将碰上之时,他恍惚听见到细碎的裂声,抬眼一瞥,瞳孔立时一缩!
一道裂纹爬上了鬼切的脖颈,眨眼间延伸到耳际。鬼切的身体本来就是雪铸,依靠的是和尚的力量来维持。当他动用本身的妖力,那具因春天临近和消耗了几乎一整个冬天,原就快消散的身体,更是难以承受妖力的摧残。
心中一阵突突乱跳,源赖光的动作一滞。鬼切不管不顾猛攻猛进,妖力凝聚的刀刃锋锐无比,尚未真正触及源赖光的脖颈,此刻卷裹着刀刃的狂暴凛冽妖气已经割出道道细碎的口子。
不等血珠子泛出,刀刃吻上,眼看源赖光即将身首分离,鬼切的刀顿住了。
脖颈上很快泛出一道血线,渐渐扩大,鲜血涌出,几息功夫源赖光的脖颈和衣襟就一片血红。
鬼切冷厉地盯视对方,那张脸其实并不出意料,然而只需稍稍回想猫在他身边所作所为,就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知人知面不知心,此话诚不欺鬼切。
这个世界的阴阳师安倍晴明,一看就是个要脸面和骨子里骄傲的人,谁会相信他会干如此荒唐的事——变成一只猫来骗人!
尤其是来骗鬼切。
“我可以解释!”源赖光受制于鬼切,却并不在意搁在他致命脖颈上的刀刃。他一心想要挽回和掌控眼前颇为糟糕的局面。
鬼切根本没耐心没兴趣听某人不知真假的解释。他面无表情,忽然之间手中妖力一散,抓住阴阳师猛地翻到窗外,扑到雪地里。
一日一日堆积起来的雪足有膝盖深。
鬼切把没有半点反抗的阴阳师拖拽到雪地里,不由分说就把对方的头狠狠摁入雪中,力道大得,某人整个头部都没进雪里了。
停留几息又粗暴地扯出某人的头,再狠狠摁入。如此反复五六遍。把某人弄得整个头都湿漉漉的,皮肤被刺激得通红,眼睛都睁不开,他才作罢,用力将人甩开!
两人拉开了四五米的距离对峙着。
“够清醒了?”鬼切冷冷地问。
阴阳师摸了一把脸上融化的雪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鬼切,才无可奈何地低低一笑,慢吞吞道:“我一直都很清醒。”
“阁下是日子过得太过舒适,闲着没事来寻人开心吗?”鬼切讽刺道。
“我没有拿你寻开心。”阴阳师望向鬼切的眸光忽然变得无比灼热,“我只想陪伴在你身边。”
鬼切的脸色更加冷硬。他以看疯子的眼神看阴阳师。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是一见钟情。”阴阳师道。
鬼切只当这都在胡扯八道。冰天雪地里,这会儿他的模样瞧着似更加高冷无情。他冷笑道:“你的一见钟情就是建立在欺骗上。阁下满嘴谎言,真令人恶心。”
莫名其妙的感情,莫名其妙的欺骗,从头到尾都莫名其妙。
鬼切从未被某人表现出来的魅力诱惑,所以只觉某人一厢情愿和狂妄自我。
你说你一见钟情,被骚扰欺骗的人就该感动而原谅那些谎言?
鬼切脑子正常又不犯贱。
“宿主大人,目标对你的好感值降到了负五十!”
源赖光突然听到脑子里系统爆出一声几乎是呐喊的警告!
他脑门一疼,下意识地想要靠近鬼切,却被对方疏冷的目光冻住。
招来厌恶,是被揭破那一瞬源赖光就已觉悟的。现实除非他用强把鬼切囚禁在身边进行改造,否则被厌恶是怎么也无法避免的。
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忍耐了又忍耐,结果还是因为一时的相思如毒克制不住而前功尽弃。
源赖光简直连发火都没劲儿了。他此时此刻只能努力地控制自己心中乱蹿的邪火。
他本性就不是个能伏低做小逆来顺受的人。
若非早就领教了跟鬼切硬碰硬的后果……
“我喜欢你是出于真心。”这种过去被源赖光视为羞耻矫情的话,他原本以为自己很难开口,可在对上鬼切的冷酷,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他不敢说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一毫的谎言。
他跟鬼切之间的许许多多本就充斥着无数的谎言。
然而他的一颗心是真的。他希望鬼切回应和接受,可注定他要失望。
“那又如何?”一颗真心捧到面前,鬼切完全不屑一顾。
不知怎地记忆突然闪现上一个世界颜路向他诉说情意时那可怜的样儿,鬼切顿觉心口一闷。
他将那记忆摁回脑海深处,蓦然又闪过源赖光与他围炉而坐共赏雪景的一幕幕。
心头生出一种火辣辣的撕裂感,又像有人拿火红的烙铁往他心中重重地摁了一下。
无数乱如麻辨不清的复杂负面情绪不知从何处潮水一般涌上心头,酸酸涩涩又苦闷,不甘焦急痛苦.....鬼切捂住心口,想起那颗上个世界残留在他身上的朱砂痣。
“你——”
鬼切听到阴阳师的声音,知道对方发现了他的异样,他强忍了不适,抬头深深看了阴阳师一眼。
再多手段也在那一眼中尽数丢盔卸甲。源赖光所有的克制都溃败了,他有点儿慌神。
“你最好——”鬼切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没了。
他疾步地往外面更茫茫的雪原跑去。和尚的力量终于耗尽,只见鬼切的身体倏忽如同被寒风吹散,重新归为柳絮似的雪花,散落在风中。
雪花吹到面上,源赖光伸手让其落在手心。他想起几日前夜里窥见的那片初雪般的美好。
“该怎么办……”他轻声地喃喃自问。
“我早对你说过,玩弄阴谋手段巧取终归得不偿失。”
和尚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源赖光缓缓转身斜睨对方。
杀气直扑和尚而去。和尚仍旧镇定。
源赖光甩袖离去。他现在不是跟个无关紧要的和尚置气,而是该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刚才他情绪起伏,不小心引起鬼切心口那一点残魂所化的朱砂痣共鸣。
他有点忧虑,鬼切会不会顺着这一点猜出是他。
已经掉了一层伪装,如果再把底儿都掉了.......
源赖光想要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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