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九爷落在头上的手，轻轻的抚摸，颜路只觉那是温柔和怜惜，禁不住心底生出了一股期待。
然而九爷接下来的表现却大大超出他所想。
鬼切的手忽然改了方向，指尖从颜路耳后轻快地一划，沿着一边的脸部轮廓滑动到下巴处猛地停住，然后紧紧钳住颜路的下巴。
从温情到强势，快得颜路几乎反应不及。
鬼切直直盯住颜路的眼睛，在颜路仰望的视线里，以一种凛然在上不带半分感情的超脱冷然姿态，平静却又锐利地问：“看样子你记得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么你可还记得我说过——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憎。”
颜路不知九爷为何会忽然提及这一茬，只是他敏锐的察觉其中有异，不由得神情忐忑惶恐起来。他讷讷地想要开口，又听九爷道：“我不是你的生父，与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的生父生母包括养父养母都不曾予我有半分恩情。”
“九爷……”颜路不想听见任何九爷跟他没关系的话。他抓住九爷的袖子一角，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不是大善人，见到路边可怜的阿猫阿狗都会去收养爱护。”话到此，颜路眼眸里已浮现湿润，鬼切视而不见，仍旧不急不缓地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傻子，唯独你养在我身边，你觉得你何德何能可以如此不同？”
这声反问像是数九寒天里凝结的冰块，砸在脸上时冷得人禁不住一哆嗦。
“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颜路嘴唇颤抖着，浑身僵硬得如坠冰窟。他在人情世故方面，因为天生的痴傻，后天虽然有所改善，但仍旧不怎么灵光。可事关九爷，在此情此景面对九爷直面而来的反问，他还是领会了九爷话中的意思——不是无缘无故，那就是有因有果。
因为那一份他不知道的缘故，九爷能出现在他这个本该被残酷现实淘汰的废物跟前，精心照料了他十年多。
他明白方才自己的所求越界了。他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惹九爷生气了。
这种认知使得颜路手足无措，六神无主。他习惯性地就想装自己什么都不懂，企图以他本身痴傻的优势蒙混过关。
鬼切哪里看不出眼前这小子有没有听懂他的话。
“你如今也长大了，虽然在很多地方懵懂不开窍，但有些事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鬼切道。
颜路呜地一声双手捂住耳朵，摇着头大受刺激地喊道：“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九爷！九爷！我不想听——”
他想挣脱逃开这令他几乎喘不过气的困境。
鬼切牢牢地掐住颜路的下巴，铁石心肠得就算看见颜路白嫩的皮肤上被他掐住青印也不松手。
“我不喜欢欠债。我待你好，费心让你跟正常人一般，是因为上辈子我欠你一条命。这十年多，点点滴滴堆积起来，细细一算，我欠你的债差不多也快还清了。”
豆大的泪珠从颜路的眼眶里滚出。他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无法呼吸，一脸难受和祈求。
鬼切继续道：“我不管你明白不明白。总之你记住我只是暂时陪伴你，总有一日会离开你。”
“不要——”颜路嘶声道，“九爷！我不想离开你！求求你别走！别走！”
“你现在不需如此。”任凭颜路再慌乱惶恐焦躁，鬼切也没去安抚对方，他顿了顿，依然冷淡平平地道，“我还不会走。”
颜路想到今儿招来九爷这一番话，起端就是他要让九爷当自己的妻。当下他立刻后悔无比地挽回：“九爷，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说那些话了！我会乖乖地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什么，只求你别离开我——”
哪知鬼切听了这话，淡淡地一笑。他松了手，颜路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你一直安安稳稳地居于我的羽翼之下，别人眼里你只是我的附庸。你说你喜欢我，想要我陪伴你一辈子，那么撇开你我之间的前世今生，就看你如今的模样，哪里值得我对你动心？”
鬼切自认他对任何人都不会生出那方面的兴趣，可这不妨碍他清楚自己的喜好。他有慕强之心，能被他认可的人，一定是强者。
显然，颜路入不了鬼切的眼。
“你太弱小了。没有我，别人一根指头随随便便都能摁死你。”鬼切毫不留情地点出现实。
听了这话，颜路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他的手撑在地上，指甲狠狠扣着廊下的青砖地面。
他眼睁睁看着九爷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起身入了屋内，当着他的面把房门一关，冷冷地将他扔在外面，明显是要他自己去好好反省。
“我……我……太弱了……”颜路喃喃自语，迷茫空虚又似不可置信。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猛地牙关紧咬，眼泪止不住地簌簌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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