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虞晟拎着一袋从楼下便利店里买的速食走出电梯，楼道间的感应灯似乎坏了，他瞥了隔壁一眼，门是敞开的，隐隐约约的好像有人影看不真切。
想起今早上迟到的事儿，他本来打算找隔壁邻居理论一番的。但又多亏了那邻居今天搞装修才吵醒他让他不至于迟到太晚……
摸了摸鼻子，他还是歇了这心思，打开门走进家里。
客厅里，昏黄色的灯闪了闪，照亮了并不大的房间。宜家沙发上胡乱丢着几件脏衣服，几个形状扁平的啤酒易拉罐安静的躺在地板中央，酒液蜿蜒而出浸湿了卷边的地毯。
虞晟拖着疲惫的身体，任由自己极放松地倒在柔软的沙发上，倦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清醒的意识却没有丝毫睡意。
呤呤呤。
手机自带的铃声响起。
“晚上好，虞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温柔又沙哑，像在磨砂纸上滚过一般，戳得人心里痒乎乎。
虞晟：“……你哪位？”
“您在本店订购了一个月的叫早服务喔～因为您备注了要小哥哥，所以以后我就是您的专属声音，亲还满意吗？”
虞晟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才想起来今天他在冯丽的怂恿下买了这玩意，说：“还行吧，希望你能叫醒我。”
“麻烦亲亲晚上手机不要开勿扰或者静音喔～建议把电话铃声换成提神醒脑的音乐。”
虞晟：“提神醒脑？”
“推荐亲亲《忐忑》、《小苹果》、《最炫民族风》、《大悲咒》这些喔。”
虞晟：“……”
挂了电话。他在卧室里翻箱倒柜找到了好几年前前女友送的无线音箱，连上自己的手机，这样明天一早他新换的铃声《最炫民族风》一定能响彻天际。
这种好方法他以前居然没想到。
拿了抹布擦掉音箱上的灰，虞晟放了首慵懒舒缓的英文歌，顺便从冰箱底翻出一支廉价香槟，满上一杯，一饮而尽。
啧，真难喝。
凑活着熟食草草对付了晚餐，他开始收拾乱七八糟的房间。音乐响起，他边拖地，边随歌晃悠，心想可惜了，自己这扭屁股的性感模样没人看见。
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懒会随年龄增长，虞晟拖了一半地就嫌累，水渍在木地板上肆意流淌，极其嚣张。正巧上司Lena姐打电话来，让他临时后期一批写真照，明早交片。
瞧她这话说的，不就是要占用他的下班时间嘛，还不给加班费。
虞晟漫不经心地想。不过他自知理亏，天天迟到，多干点活也是应该的。抱着笔电回卧室，把歌换成激情摇滚续命。
从邮箱里移出一大堆照片，他对这些肤色暗沉粗糙的人脸早已习以为常。哪怕是业内那些号称“神颜”的影星，再厚重的妆容也无法抵挡400w摄影闪光灯下的残酷真实。
这儿液化一下，那儿去个痘，再p白一点，脸就懒得瘦了，ok，交差。
虞晟打包发送给Lena，打了个哈欠，有点想睡了。QQ滴滴响起来，他点开，发现是几百年不联系的大学同学C发来的消息。
同学C：你换电话号码啦？
虞晟以前没有给这位同学备注，随手打了个C字母，现在压根想不起他叫啥名字，就姑且称之为同学C吧。
虞晟：换了，怎么？
同学C：那啥……林子依下个月结婚，她给我们都发了请帖，联系不到你，所以让我问问。
虞晟：……
同学C：你去不去？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没事的，就当一场同学聚会，放宽心态。
虞晟：帮我跟她说一下，工作太忙了没时间去。
同学C：哎呦，虞男神现在在哪高就呀？发达了别忘了看同学哈。
虞晟没回，叉掉对话框。结束聊天，假装掉线。他觉得自己仿佛活在八档狗血剧里，想不到有朝一日也会碰上前女友邀请他参加婚礼这种事。
如果按照某点男频小说的套路，接下来他将会开着总裁版玛莎拉蒂跑车，西装革履人模人样地出现在前任的婚礼现场，疯狂打脸，让众人花痴惊叹，让前女友震惊后悔。
虞晟想，可惜这不是某点小说，该死的生活还要继续。
何况他是个人渣。
要是他真有胆儿出现在林子依的婚礼现场，虞晟觉得，他怕事会被林子依这个泼辣的女子几巴掌呼死，高跟鞋踹两脚都不够解气。
第二天早上，虞晟在震耳欲聋的“悠悠的唱着最炫的民族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中胡乱蹬了蹬腿，恍恍惚惚又睡死过去。
乒乒乓乓！
他一骨碌坐起来，卧槽一声，地震了？回过神，他才发现是隔壁在装修。电钻声与神曲争奇斗艳，似乎在比谁更响一点，活生生一酒吧蹦迪现场，耳膜都给你震破。
手机在床头柜上响个不停。
他拿起来，接通。
“早上好。”
对方大概也刚起床不久，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有一瞬间盖过了四周的嘈杂。
好像有一道电流顺着耳朵钻进脑海里，又像半流质的液体一样涌入四肢百骸。虞晟有点清醒了，生平第一次觉得男人的声音居然也能如此性感。
男人说：“现在，走下床。”
虞晟鬼使神差地掀开被子穿上拖鞋。
男人说：“去洗手间。”
虞晟进了卫生间，开灯。
男人说：“开水龙头，让我听到水声。”
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男人似乎很满意：“别挂电话，让我听到你在刷牙。”
虞晟的电动牙刷嗡嗡作响。
男人说：“醒了吗？”
虞晟：“……醒了。”
“那我挂了喔，祝亲亲有美好的一天～”
男人又恢复了昨晚的语气，好像刚才严肃的命令不过是虞晟恍然的错觉。
洗完脸。虞晟看了眼时间，卧槽，竟然才7点。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从容过。虞晟穿上西服，难得给自己系好精致的领带，然后将咖啡机刚煮出来的黑咖啡咕噜咕噜喝干净。
7点30。
虞晟已经走出门，步行前往公司。
小区门口的保安一脸震惊：“小虞啊，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虞晟摸了把自己捋发胶喷摩丝的完美发型，回以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为了上班啊。”
当虞晟踏进公司大楼里时，难得见到了空无一人的场景。连前台小妹都没到。他把工作卡放到打卡机上一刷，莫名生出了一种俺是第一的快感。
他刚打完卡，扭头一看，发现自家Boss正露出慈爱的微笑着盯着他看，缓缓说：“你叫什么？”
这老板据说是业内大佬，姓严，压根不care这家小小的模特公司。虞晟以前只远远看过老板，而今端详了他一阵，发现对方也就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虞晟。”
“不错，不错。”老板点头道：“年轻人啊，就应该像你这样，拼劲十足。现在竞争压力这么大，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
虞晟有点不好意思，忙拍马屁道：“您作为老板以身作则，更值得我们学习。”
九点之后，公司里的人才陆陆续续到齐。难得来巡查一次的老板面色阴沉，拍桌骂道：“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态度？懒懒散散！一个个老油条了是不是？不想待就滚！瞧瞧虞晟，人家八点不到就进公司开始伏案工作了，对比一下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你们难道你觉得羞愧吗？”
众人：“……”
虞晟躲在老板身后，无辜摊手。
等到老板骂够了，大家纷纷回工位开始工作。Lena似笑非笑地看着虞晟，说：“够精啊，平常来得比谁都晚，这老板一来，起这么早。”
虞晟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道：“巧合，都是巧合。”
一堆同事可不会轻易放过虞晟。
冯丽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道：“好你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平常让我们给你打掩护，一到关键时刻就自己开溜，老板要来公司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我们！”
“就是就是。虞哥，你这就太自私了吧。咱们一起分享毛片的友谊你忘了吗？”
设计部南石一脸不满。
小刘抽抽噎噎：“嘤嘤嘤虞哥你太坏了……”
虞晟无奈：“我事先也不知道老板要来啊。我昨天订了冯丽说的那个叫起床服务，没想到还挺有用的，谁晓得难得早起一天就碰上老板来巡查。”
唏嘘声四起。
冯丽掐了两下算放过他了，继续八卦道：“怎么样？叫你起床的小姐姐是哪个？”
虞晟：“……我点的小哥哥。”
“嘿嘿，我以前也点过一个叫夏衍的，声音苏到不行，差点就让人怀孕了。”
虞晟挠头，“我没来得及问他名字，感觉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
“喂。”冯丽忽然凑近他，捻起胸前的领带，满脸写着嫌弃，“你这什么品味啊？挑个老年人款的波点图案？我很好奇你在哪里才能买到如此令人窒息的可怕玩意。”
虞晟：“海澜之家。”
“啧啧。我这么多年来只走进过两次海澜之家，不愧是男人的衣柜，一次买一次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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