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这句话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太过于浓重,有令人醒聩震聋之效。
对此,身兼熊孩子与乖宝宝双重属性的通天其实是很懵的。
对,很懵。
这个懵类似于正有着什么超乎于本身预料的东西在发生,而这发生的事情并不能让人接受,例如在他认知里一直以为最讨厌太一的是元始,结果现在老子告诉他,你当初敢不干人事就不能干的彻底点?!
大兄,我已经痛改前非了,你信我啊。
通天很懵,而且这个懵的持续时间还长,长的足够他在恍恍惚惚的情况下被他大兄拽到了八景宫门口。
对,拽,就字面上那个意思,且力度颇大,大到通天回过神看到八景宫的牌匾时都没一丝机会甩掉那只抓着自己的手。
活像我会半途跑路还是被弄丢了一样。
目光移动到他大兄面容上头,通天并没有在那张淡淡然的面容下瞅出什么变化,沉吟片刻道:“大兄讨厌太一?”
“不讨厌。”老子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淡淡的,“不过是恨他。”
恨?
遥遥有谁在身后低低絮语,“大兄您会帮弟弟么?”
通天回头望去,目光所见的,除了云雾外,再无其他。
却不知作何感想,他真老老实实的抬脚进了八景宫的门。
八景宫并不像通天所以为的空荡荡得只剩下老子跟他的炉子,老子的善尸也在八景宫里头,善尸看到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就像是老子出门前特地将人从兜率宫里召唤回来的一样。老子跟善尸简单的交代了几句,着重点出他手上的伤,顺道吩咐善尸给他上点药,接着在回眸一瞥中送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他就直接被老子撂在了这,目送着老子毫不留情的转身进了侧殿,通天观其动作,真叫一个雷厉风行,行动上完全没有拒绝回转的余地,于是这空荡荡冷清清的八景宫就留下他同善尸两个面面相对。
等等,老子的善尸,那不是……
“欸呀,你怎么就去玩混沌之气呢,就是想玩气团子,这洪荒里头缺你了吗,怎么就非得跑到混沌里玩,知不知道外面的东西都没经过消毒的啊,哪里有家里的有保障,有保障才会安全的,你懂不懂,不是我说你啊,就是再不济,你玩腻了清气,一个圣人就搞不来些浊气么,非得去玩什么混沌之气,你这么挑可不行的啊,做事要考虑好能不能做,都多大了……”
善、恶、自我,合称为三尸,他大兄老子是个懒的,因此在勤奋基数甚少的情况下,被斩出来的三尸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懒,而这善尸,是他大兄第一个斩掉的,很成功在基数还有不少的时候继承了老子大部分的勤奋,不过由于中途疑似基因变异等不可控状况,善尸的勤奋发展方向歪了路子,例如把行动上的勤奋转移到嘴皮子上,最后竟是从本尊那高冷形象硬是发展成了个话痨,教训起他的时候比元始还可怕。
所以大兄你斩善尸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呀。
这问题很深奥,深奥到通天一言不发的捡了个蒲团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不说话。
不过他不说话不代表别的人不说,比如说那个至始至终没打算停下来的善尸。
“……知道混沌是很危险的地方么,你不能仗着自己是圣人就可以胡来的啊,圣人就不会受伤吗,对,受伤痊愈的快,但那也不是你能瞎胡乱的依仗啊,混沌之气是可以随便乱玩的吗,就算你……”
他仲兄喜静,通天深以为当初大兄被扫地出门的原因绝对是他的善尸太吵了。
眼瞅着善尸左右倒腾的找东西嘴上都不打算消停,通天已经听得脑子里感觉装了三千只鸭子,于是他很果断的打断了善尸意犹未尽的话,“那个,我说……”
“你说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手里还抱着一大只黑罐子的善尸疑惑的看了过来,“有事?”
感觉世界清净了,连着之前觉得憋闷的空气也清新多了,通天下意识的闻了一下,通体舒畅了般,他立马就找到了话:“什么香?”
善尸神秘的笑了起来,并未直言,他卖了个关子,“你猜。”
通天还真就认真的细细研究了会儿,对于这香味,温温淡淡的,不甜腻,也不过了冷寒,宛如将元神置于清泉之中,连着元神接连损伤所带来的隐痛都是消减了不少,如此一物,确实新奇的紧,闻久了,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通天还是摇了摇头,“猜不着,你知道我不太研究这些的。”
“刚来离恨天时本尊自己调的。”善尸扒拉过一方木盒,头也没回的就说道,“也就这八景宫里有,你道稀不稀罕?”
“天下独一份,自然极好。”通天的感慨来的太快也去的太快,然善尸还在找着,类似这种颇为实用的药品,他大兄炼的数量向来是最多的,如今看着善尸这翻箱倒柜的架势,通天有些诧异,“正好用完了?”
善尸合起盖子,将木盒放回架子上,“誒,封神后,本尊就没出过闭关室那门,现在难得出来一次,看那样子心情也不怎么好,谁指望他有那闲心炼丹。”说到这里,善尸努嘴示意通天看一下左侧的炼丹房,透过半开的门口,八卦炉正冷冷清清的摆在正中央,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升火过了,“打搬出昆仑到这离恨天,本尊就很少开炉炼过药。”
“很少么?”通天在困惑之后又有些明悟,好片刻,他才问道,“我怎么记着,他不是让你在天庭挂了个炼丹的职么?”
“别提那个,我是个什么水准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以前拿着本尊练手的废料去应个景,现在都是靠着恶尸去炼,总也没拿我那些成果去荼毒人的理。”善尸跟通天抱怨道,“我又没继承到炼丹天赋,结果却非要我去天庭镇守,还挂的是炼药宗师的名头,这事分明是恶尸精通,而且恶尸可比我活泼多了,本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得我去。”
能怎么想,如果真让恶尸去,第二天昊天就可以去紫霄宫跟师尊继续哭诉玄门大师兄不干人事。
相当了解内幕的通天拒绝回想自家同样很极品的恶尸,他默了会儿,才带着点安慰的语气说道:“左右你只是担个名,便跟灵宝一样当个装饰就成,左右昊天没胆子指使你什么。”
“昊天是不敢,可自打你受灵宝去紫霄,元始又向来看得上昊天,那件事后更是连那点子面子情都不给了,他善尸就没在天庭出现过,现在镇守天庭的就剩我一个,知道的个个见着我跑的跟兔子似的,不知道的也没那个资格到兜率宫里晃悠,这日子过得怪没趣的。”千辛万苦,善尸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他拿着一个白玉瓶子踱了过来,见着通天托腮呆在蒲团上望着自己,展颜笑道,“说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来八景宫,觉得怎么样?”
诚然作为一个弟弟,通天是很想给个面子说点过得去的,但最终,他还是很诚恳的建议道,“其实你们可以不怎么懒得,修的跟昆仑一样有什么意思呢,应该多做些创新,不然多没意思啊。”
“你真觉得就是因为一个懒?”
不等通天回答些什么,颇有元始上身的善尸板着张脸,直接坐到通天对面的蒲团上头,直截了当的伸出手,“手。”
感觉自己说错话的通天此刻相当的听话,他乖乖的抬起受伤的那只手递给善尸。
掌心处的伤止住了血,善尸看了一眼伤口,又抬头看着通天,冷着的脸瞬间转变成了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这种神情很像小时候元始对着那个闯了祸的自己,都是一副既想教训又知道说了没用的模样。
所以才说大兄的善尸其实最像的是元始啊。
通天低下眸子,面上倒是神色不改,端着个四平八稳的模样,他等着善尸接下来的话。
出乎通天意料的是善尸似乎不打算问他什么。他叹了口气,跟老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微微带着点无奈,这点也神像元始,不过这言语的嘲讽能力,完全证明着他绝对是老子的善尸没错,“得了吧,应付人的那套不还是本尊教你的,板脸,端坐,不说话,要不是靠着这法子,起初你的师长威严非得在多宝几个跟前丢尽去,不对,你装个样子也就哄哄那几个不认识你的,就你那时候做出来的事……”善尸哗啦啦说了一堆名为‘黑历史’的产物,说到最后,他总结性的来一句,“在我跟前就别端这幅样子了,那些套路哪个不是本尊教你的,哄得了谁啊。”
“习惯而已。”说到这儿通天恍惚了一下,未了他微微摇头,不言也不语。
善尸低下头给通天上药,嘴上却又说道:“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不过,我估计你也不会回答我的。”
“也许我会答你,你不说,我便一定不会答你。”掌心火辣辣的疼痛顺着神经传达到了脑中,通天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只是,连我自己都还在求着的答案,这般也无话可以答于你。”
“我只盼着你可以保重好自己。”善尸又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你看看你现在这样,都……”
“只是不明白。”通天打断了善尸的唠叨,声音虚无缥缈,一如八景宫中香炉里点起的清香,邈邈无踪,“元始这么做,我还能说服自己一二,他呢?我不懂,真的不懂,他是长兄啊。”
“长兄又如何?”善尸不知道打哪捞过一卷白纱,“有些东西是没有因由的。”期间他微微抬眼看了通天一下,复而又低下头去,仿佛那个动作不曾存在过似的。
通天却定定的看着善尸,“不需要因由?”
“需要么?”善尸这话的语调相当的困惑,仿佛通天的问题是多么幼稚以及无理取闹的,“这种事情做着,不就是图个心情愉悦么?”
渣弟弟原来是这么理直气壮的事情吗?
算了,你高兴就好。
对着善尸极端不负责的胡扯,通天半阖着眸子,也不见气恼,眼看着伤口将近包扎完毕,他方才说道:“他素来公平,作为一位长兄。”
“公不公平我不知道。”善尸拍拍手上不可见的粉尘,“但相信我,你是不一样的,玉宸。”
狭长的眸子猛然睁大,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正当通天等待着未完下文的时候,却见善尸踱步走到了窗边,推开了半页窗,也不回头,善尸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殿堂中响起。
“本尊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很称职的兄长,嗯,他比起元始他简直是反面教材,但于本尊而言,同样是寄托着盘古大神遗愿而生的元始,更多的是伙伴,而不是弟弟,但你不同,明白吗?”善尸回过头,逆着窗外的光色,他的脸看的并不分明,“对本尊而言,他会给他这世上他想要的一切,因为那是他的弟弟。”
善尸一反常态的与他说了许多,许多老子一定不会跟他说的话,而他有些僵硬的呆在那里,静静的听着那些个话,不做声,也不想做声,仿佛有什么在渐渐掏空自身的心肺血肉,最后只剩下森然骨架继续支撑着这百孔千疮的残躯留存在这世间。未了,他静静的开口,“我知道了。”
“要不要去庭院看看,外面的景色还不错。”
耳畔是善尸回眸对他如此提议道,目光所及,是更漏的细沙在坠落。
恍惚中,他听到了更漏的滴落。
“嗒!”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