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这俩还是打了起来。
时空之上,保命与将要扇他到面门的青莲花瓣面面相对。
“这算您的家事。”
而他作为一个不管从主观情感上的看还是从客观血缘上的论都是实实在在的外人,这种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传统娱乐项目他真没资格掺和。
不过理是这个理,但青莲却不打算跟保命讲理,花瓣又往其面门凑近了一米米。
处理,或者挨顿揍再去处理,选吧。
在这个横看竖看都殊途同归的选项中,保命相当对得起这个临时用名所代表的从心道意,半点都没挣扎一下,当即义正言辞的表示:“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您不好处理。但请放心,吾必替您调节好一切。”
此言之诚挚,此语之殷切,日月共鉴。
太一:不鉴,本日拒绝替他站街!
花瓣没立刻收回,像在思考这话的可信性。
偏首凝向莲花内部,他的视线仿佛拥有某种穿透性,轻易便能看到那团不断被青莲源力洗涤的灰蒙蒙,“吾若真想屠戮于他,当初就不会把他送到您面前,您该信吾。”
闻此言,花瓣微晃,稍有停顿方才收回。
显然,对不能真的揍保命一顿,青莲极为遗憾。
见此,保命嘴角微抽。保命,保命,诚然他最开始用这名字所祈保住的不是自己的命,但事情发展至今,他很多行为还真无比贴合这名字的内涵。
但这只是势必人强…不对,是体贴,是他有良心,绝不是怂!
真不是!
无论这行为是否定义为从心,当下保命都不得不按青莲心意去阻止这两祸头子打出真火。
不然仙道三劫也不用历了,大家可以提前高歌一曲凉凉。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胡闹啊。”
杏黄广袖微扬,保命抬手向时光长河一握。
虚无的时间之力受无形力量牵引,蜂拥朝其掌心凝聚——那些源于岁月的伟力被一股无形却不容许拒绝的力量强行压缩,待极致时,保命手中多了一团灿白光团。
时光的伟力丝丝渗透出,把周遭空间扭曲成几叠褶皱,可见其内蕴含着何等浩瀚恐怖的力量,但保命似乎对此仍觉不足,修长五指微朝内曲,瞬时,一簇灿金火焰围着灿白焚起,焰色耀耀溶溶,散发着一种光辉得足教漠视万物的无上混元的目光都必会被吸引为此久久停留的气息。
试问,当初那一缕斩断昏暗混沌的极耀之辉,这世间何人不慕?
便是这生于无垠黑暗的极品混沌灵根,三十六品混沌青莲他也是爱极了那份生之明光。
莲瓣虚虚合拢,仿佛想要靠近这份光,青莲的喜悦是如此不加掩饰。
唇角微挑,那抹灿烂被保命拢于手,就仿佛握着的是一轮大日的虚影,光辉无尽,也玄妙无匹。
同样明亮无双的眉眼在光耀火色间悄然溶出一丝浅薄的怀念,他道:“虽则万火同源,但到底,这最初始的一道谁又能真正忘却?”
言毕,在青莲花瓣略带不舍的挽留下,冷酷无情的保命道人直接把这轮‘太阳’朝现世里战成一团的两股力量丢过去。
不得不说,无论殿下跟保命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就凭这拿东西砸人的粗暴打架画风以及哪里最痛就可劲踩哪里的诛心战术,两者绝对当得一句‘同道中人’。
就凭这高度的统一性,要说这俩没关系,谁信?
但非要说差距,也不是没有。
至少相比于粗暴的抢太阳真源进行攻击的殿下,保命无需借助任何外力也能弄出那太阳辉芒。
就仿佛,他与太阳的渊源原就深不可分。
熊熊火球跨越时光长河,于其上方留下一条扭曲时空的残光通道。
中途有不少混沌魔神好奇探爪,可惜对己身实力估计不足,不仅东西没捞到,还被这凶残的火缠上了手臂,最后面对死活扑不灭还不断往上攀延的金焰,为了不成为火人,以苟为神生终极目标的混沌魔神不得不咬牙断臂。
而其中最倒霉的,正是在时光长河中太极那段上想跟这火团一较火道高下的离火魔神陆压。
离火者,五行之本源火也。
陆压在火之道的造诣登峰造极,因而哪怕哪怕是输,也不过是被烤个七分熟和九分熟的差距,全须全尾的保住自己还是没问题。
但陆压倒霉就倒霉在于他刚灰头土脸的把火扑灭,都还没来不及从自己被对方的火压一头的沮丧中脱离,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追寻混沌中不曾有的明光亮色而来,手指硕大神斧一脸‘你抢了我的光明’的盘古。
陆压:我屮艸芔茻!
倒血霉的自然不止陆压,但那些因为这个火球所引发的各种惨案在此就不一一列举了。
神挡烧神,魔挡焚魔,这团火便这般一路畅通无阻的降临现时。
紧接着无比准确的把隔空交手的两方画出泾渭。
万丈青萍剑影在地,掌控陨日法链在天,互不交接又两相对持,大有下一息继续的势头。
“再闹,你家老爷子就要请你喝茶了。”
与火球同时抵达的,还有落在祖神殿中的平淡一语。
也不知道是这话中的内容起来作用,还是出于这报毁容之仇合该本人来的想法,那个凶残得连真名不能被说出的殿下瞬间乖巧了,前半刻还充盈一身的凶悍杀气当即消失得一干二净,一身气仪安然恬淡,简直就是不周山上藏着的那朵与世无争的净世白莲翻版。
碧眸晃着殿中水光一泓,殿下抬脸看来,脸的右半边写着无辜,左半边写着纯良,合着念叫做我什么也没做。
你没闹?
信你个锤子!
时光之上的保命甚是冷漠回视,余光难免瞥到还被握在殿下手中的武器——是一个以无上青冥法则为锁链,捆太阳真源于末端,简单粗暴的以大法力造出的洪荒超级无敌奢豪版‘流星锤’。
哦,还真有个锤子。
可他还是不信。
察觉到保命的目光所知,殿下马上就松开握着的锁链,气息也变得更加温顺纯良,连满殿的法则锁链都转瞬消失一空,可以说半点把柄都没留下。
但这话不能这么绝对。
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竭力装着我很乖的殿下,随着祂放弃对法则之链的掌控,在须弥‘坑’上方,那条囚日的锁链也一并消散干净,徒留下一大团太阳真源空悬于低空,朝着已然焦黑的大地继续散出炎炎高温。
天上一轮,地上一轮。
西方气温之高几是其余地带的两倍有余。
“太阳,本就不该来到大地上。”
保命轻语,那语调像是对未来的断言,又像是对旧事的慨叹,亦或者本就没有多余深意,只是单纯在对三足金乌把整个须弥山烧成巨坑的这种恶劣行径进行判读。
不过能听到这话的本也不多,给保命一方莲瓣安坐的青莲对此不置可否,就是造成地上这轮太阳的祸首神情冰冷依旧,唯独‘通天’抬眸看了保命一眼,那双赤色的瞳,在恍惚的某一刻,似乎流出了血。
保命却在那一瞬侧开了眼,杏黄广袖拂过青莲花瓣,时空之力倾泻,他隔空一点那地上日,以神识裹上那团太阳真源,而那团太阳真源竟也半点反抗意向,相当配合的顺着其指引朝青冥之上的大日飞落去。
待真源回归太阳核心,原有些许黯淡的大日瞬时恢复,连带其上一团团本来恹恹的太阳真火也活跃起来。
大大小小的灿金火焰对着那神识发出亲昵、尊崇等各样情绪,就仿佛是早前祖神殿里法则相互争宠的画面重演,那些火也拥簇着往神识跟前凑,如是神之信徒试图触摸祂的袍角,狂热,且毫无道理可言。
那道介于虚实之间的身影对烈火的亲近似乎早已习惯,也不打算驱逐,或者做点别的,相比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抬指虚空一点,顿时生起涟漪万丈,以其指尖那一点为起始,波澜不断向外扩散开,瞬及流转过太阳星的先天大阵,其上那因殿下蛮力攥出太阳真源而留下的窟窿瞬间被抚平。
当可说这波操作精妙无误到了分毫,换个旁的混元都做不到他这般完美。
这才是真真正正半点把柄都没了。
帮着把烂摊子收拾妥当,保命问殿下:“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父神说过,只要没动斧灵,就不算胡闹。”
你还想动那玩意?
保命眼皮一跳,“那你可记得,你家老爷子还说过,遇着那个,能避就避。”
“刚刚只是活动一下筋骨,没惹事,父神会体谅的。”
活动筋骨?没惹事?体谅?
瞧给你能耐的,咋不上天啊?!
殿下:我是想的,可这也得你先让我出去才行啊。
“真越来越活泼了。”
此话语气平平,倒也说不清他对此的态度是正面还是负面。
但显然,他并不想在这事上掰扯,很快保命的关注目光就给了另一位搞事的主力军。
殿下那边是连哄带威胁的给摁了下去,而这一位,显然自己之前的手段起了作用,‘通天’没有动作,神情间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怔愣,他久久凝视那道由灿金神火构建起的‘银河’,冷凝血眸隐有一丝被烈焰焚出的暖意,却更像是错觉。
但保命知道,那不是。
目光稍微下移,之前交手时,那沾着太阳真源的法则锁链径自贯穿了‘通天’的左肩胛,到如今,锁链消失,但太阳金焰仍未熄灭,近似跗骨般的缠绵于其肩膀,与那非神非魔的灰色气泽纠缠在一块,不断发出啪啪的小型暴声,延绵不绝的余波致使了伤势难以愈合,赤金色血一股股渗出,沿着玄袍细密的莲花纹理氤氲开来,遥遥看来,那一块像被水浸湿了般,不断朝外扩散。
然而最奇怪的是,‘通天’没有处理肩头肆意张扬的火,任由伤口被烈焰一次次撕裂,身上湿意加重。
不禁多看了一眼那朵不仅焚烧着躯体更能灼烫元神的太阳真火,保命后知后觉的明白为什么殿下一定要用太阳砸。
“你想得到周全。”他道。
以太阳真火灼烧元神来保持清醒,这一手,哪怕殿下摆明是公报私仇,‘通天’也要感谢的。
谁让,赤眸中的冷,至始至终都只是覆盖住至深处那癫狂无状的表象枷锁。
保命在心底为殿下开脱,然而殿下并不承认自己这是另类的‘帮’,祂理直气壮说:“我只是挑着他最痛的地方来而已,谁让他伤了哥哥的脸。”
那语气,就仿佛‘通天’做的是什么罪无可赦的凶恶事,需要抽筋扒皮磨魂消魄以示惩戒。保命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待碰到那道无伤大雅的疤痕时,甚是无奈道:“吾不是靠脸吃饭的,何须大惊小怪。”
“话是这么说。”
祂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沁着丝丝凉意,就是内容一如既往的令神感到微妙。
“即使哥哥你不靠脸吃饭,但至少我要看着下饭啊。”
保命面无表情的打身侧一捞,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摸出了一条白绫,当即便将上半边脸覆盖住,仅留出口鼻。
保命:红颜祸水这个锅,本座拒签。
“别蒙啊,我替你治,包管药到伤除。”
殿下略带怨念的话语被他当成了耳畔一缕流过的风,保命不搭理殿下,他的脸微侧,目光隔着白绫再度落在时光现世的‘通天’身上。
然后极为准确的攥住了那双深藏杀戮的赤血眼眸。
这般的瞳色在洪荒或许不是独一份的稀有,但落在盘古子嗣身上,却是符合了一个被他们这些活过漫长岁月的老古董所忌讳的隐秘。
现在想来,当初的老子或许心下存着几分侥幸,却必然早有准备,乃至封神时,代表‘净’的白莲部分所化的扁担好似无意的敲上圣人额角。
这真的只是打架时候的战局所迫信手所为?
还有量劫的另一个主角,元始抢下诛仙剑后,拼着玉石俱焚所达成的捅心成就,这当真是打红了眼的意外?
被团团迷雾所笼罩的封神真相似乎就近在眼前,只消他抬手轻轻一拨……算了,他还是只当这是盘古一脉内斗日常吧。
到底三清的家务事跟他没一点因果关系。
眼帘微垂,保命再一次拒绝与那双血一般沉淀了世间所有悲恸以致癫狂的眼眸对视,然后认真表示自己绝不去探究那些陈年破事。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都不想管现在这摊子破烂事。
“哥哥若不喜,我来便是。”
你来什么啊你来。
想搞事问过你家老爷子了没?
听着殿下这连其中的跃跃欲试都不打算遮掩一下的话语,保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诚然每回盘古子嗣搞事时,他都有这般的直感——若是殿下或者三清再或者十二祖巫,他们要是敢去时光长河溜达,在时间上游的盘古大神绝对第一时间先逮住这群不孝儿然后摁在腿上打一顿。
熊不熊啊你们!
“哥哥?”
对不死心的殿下,保命语气幽幽,“从你身上,吾算是意识到了,三清若不崩不分家不大闹一场还真挺对不起‘盘古子嗣’这名头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谁让美色误人呢。”
殿下这句话横看竖看都像是半个玩笑,但细细品味来,里头似乎还包含着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保命并没追问,但既然殿下提及美色误人,显然,他并不想放弃找某个引发这一系列事情的祸水聊神生的想法,因而他劝同样被美色误的‘通天’:“明知道他不是东皇,你也要护着他?”
‘通天’没有说话,但他就站在那,挡住了保命所有投落时光长河下游的目光。
无需言语,态度已然明了。
保命轻叹一声,却并无半分怅然感伤,他的语气中只酝酿着一些可惜。
“你既不愿吞噬上清,那以你现在这具临时的莲花身——十二品功德金莲和十二品业火红莲的力量加起来,承受你的元神力量仍旧勉强——你还能观想几次开天斧意?”
“况且,醒转对你而言,每一呼每一刻都是亿万怨灵噬魂的滋味加诸元神,不过你愿意承受,是你的事,吾不干涉,但吾只想知道,在这种状态之下,早已元灵受创的你,能维系清醒多久?”
遍布半副脸面的狰狞黑丝无时无刻都在蔓延,某种幽暗恐怖的物质在其中酝酿着,保命漠然盘坐于青莲之上,看着那些黑丝一点点蚕食掉那簇带来光热的太阳真火,那双沁着鲜血的眼,紧锁在表面的清明渐有散失的模样,他一直都知道,若非太阳真火的灼痛令那位在漫长绵绵的苦痛下寻到一丝清明,袛早已沦失理智。
“吾不动他。”
保命终究退了一步。
“也望你莫再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言罢,他抬手一招,收回祖神殿上头的东皇钟,也撤下自己在洪荒所有的布置。
旋即他跳下时光长河。
之后会发生的事,即使无法亲眼目睹,大体他也能猜个七八。
没错,保命心里是清楚的,清楚哪怕他退让,不去找那个未来的东皇太一麻烦,但为了护道,为了现在东皇太一的这副壳子,那位怕仍会坚持下去。
想想虎视眈眈的天道和混沌魔神,想想那个现在还被钉在石壁上风干的黑衣,也不晓得可是面见太多故人的缘故,那些尘封的过往旧事一一浮过他眼前,对那位的选择,他其实半点都不感到意外。
那个愿意为了东皇从清净昆仑之巅中步入红尘是非的灵宝道君,那个待太一温柔到愿意动用禁法只求对方拥有一线生机的通天教主,以亿万年圣人悲恸铸就的执念,这世上又有什么东西能拦得住他?
上清通天,那就是个疯子。
他轻声喟叹。
“所以,你可真是让吾嫉妒啊,东皇。”
宇宙无垠,时光奔腾,各种各样的悲欢喜怒接连上演,你方唱罢我登场,这热闹从未有停休的时候,唯独是超脱时空之外的尊者,他漫步于时光长河上,却仿佛早已被岁月光阴所抹去,被宇宙世人所遗忘,孤索,离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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