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太一话落,一条硕大的因果链条突兀出现时光长河中。
金色锁链环环相扣,贯穿过去未来,形成一个完整严密的合环。
事实上,时光长河并非永恒不变的,其以现世为分割点,在上游,是单一一条,而在下游,长河却分出千千万万条支流,这些支流正是在不同际遇下,世界所走出的不同道路的投影。
但这些都只是一种时间未来走向的可能性,因而随着现世的推移,在一切落为既定事实后,那些曾经延伸出来的分流便会合为一束,一如上游,成为时间里唯一的过去。
这也就是为何未来有无限可能,而过去却具备绝对的单一性。
因此,诚如东皇太一自己所说,这个未来中,他见过那个人,那么当他把象征时间锚点的过去自己送到那个人所在时,这段横隔无数光阴的因果链便也就完整了,也因此,他在那个未来恭候这话,并非虚言。
瞅着严密到连他都无法打破的时间环,再看着在下游中,因东皇太一通晓那个隐秘后,被因果之力生生抹去的大半支流——那些对通天极为不利的走向。
毁他谋算,当真不错啊,东皇太一。
保命神色瞬冷。
在他想出手给个教训时,惊世剑光突兀出现。
整个浑噩的混沌世界仿佛都被点亮,宇宙似被这一剑的锋芒所割裂,大有当初盘古一斧开天的气势。
真不愧是……
青莲的孩子。
高居时光之上的尊者朝时光长河一点,翻滚河水当即凝成一头咆哮水龙,龙息吐纳间喷出一道道足可让万物泯为尘埃的时光伟力,龙腾出水,几个临近的混沌魔神挨了一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了虚无。
恰逢剑光降临太初。
水龙长啸,旋即便撞上了那道不世锋芒。
轰!
不多时,在剑气迸发的万丈光芒之下,水龙碎裂成千千万万片。
线线银丝构成一场混沌前所未有的暴雨,毫不留情的砸下五太时空。
于是身处其中的混沌魔神遭了血光之灾——无可奈何的看着那些糅合了时光伟力和青莲气泽的银丝,像是泼墨挥笔,生生以自己的魔神本体为纸,绘出一副画风粗犷的旷世之作。
“到底发生了什么!”
“靠!盘古又发什么疯!”
“变小了?我去,哪个神经病掀了时光长河!”
“……”
一道道惊疑掺杂着恐惧的话语响在混沌各处。
在混沌某处,同样经历‘暴雨’洗礼的罗睺抬手抹去脸上的血,然后一掌把从随身小空间里探出头的诛仙剑给拍了回去。
“怎么,感应到主人的气息就想抛弃我了?”
玉颜尚有道道血迹红晕残存,罗睺磨牙恨恨说道:“想投奔,你问过你的现任我了没?”
这头孤身独行的罗睺怨念横生,在混沌的另一边,一个俊朗伟岸的汉子也停下了脚步,观摩起这场突兀的‘雨’。
相较于他身边架起一层虚白气体做屏障挡雨的同游人,银色道道全无阻碍的尽数砸落其身,然而这些给混沌魔神带来极大困扰的‘雨水’并不能在这具包含着力量之美的躯体上留下哪怕一丝的痕迹。
他在眺望时光长河的下游,少顷,一丝难得的慈祥与叹息糅入眼底,他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旋即转身笑着与好友道:“鸿钧你得帮我证明一下,这事可真与我无关。”
“这种事,盘古你会在意?”
“名义上澄清一下还是可以的,虽然在他们那我原也没什么好名声。”
“你知道就好。”
“其实做魔神也要有梦想啊。”
“梦想?”
“嗯,梦想。”意味深长的一顿,“正好我有一个梦想,所以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对上那双含着青莲色泽的眼,鸿钧准确无误的读出其中的认真,在微妙的一息沉默后,他微颔首,“可。”
“如此,作为梦想的延续,我的孩子顺道也一并交给你了。”
盘古的眉眼带着笑,也不知道这话里到底几分是认真几分是调侃。但应该是认真的,因为他抬手拍上鸿钧肩,像是交托什么重担,无比郑重:“若哪天他有什么做得不对,你也多体谅些。”
肩头酥麻,鸿钧却连眉头都没抬动一下,“你哪来的孩子?”
“捏的呗。”盘古表示,“放心,不会拉低你的审美水平的。若实在不放心,回头给我几道你的本源之气,我保证让他最后像着你来长——整好,也能算你半个儿子——这般你总有信心吧。”
说到这,盘古摸着下巴,上下反复的把鸿钧的脸看了几遍,作为启生之圣,鸿钧那种绵绵不熄的造化生气在死气沉沉的混沌魔神里头也算是独一份的了。
他可相当赏识。
心里怎么想,嘴上也如实说,“别说,我还真挺欣赏鸿钧你这脸的。”
若他儿子不跟自己从莲花一脉,像鸿钧,就算只是一团气,那也不赖啊。
至少脸有保障!
面无表情的瞥了盘古一眼,鸿钧没答话,径自前行。青莲广袖荡于混沌之间,其下一点玉色若隐若现,隐见道法转动的轨迹。
旋即,暗藏在混沌罡风中意图浑水摸鱼的空心杨柳树被一道气刃拦腰斩断。
杨柳的上半截露出一张木质人类,急嚎道:“我没听到鸿钧你和盘古有儿…没,我什么都没听!”
这一嗓子应和着远远近近的各种魔神惨叫,倒不显唐突。
这起惨案,盘古全程冷眼旁观,甚至离去时,想起自己忘了备一份见面礼的他隔空自柳树体中摄走了一团包含时间道理的盈绿。
“虽然不怎么,算了,凑活吧。”
显然,他很嫌弃。
杨柳:……
嫌弃就别拿啊!
盘古没理杨柳的怨念,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鸿钧。
两人并肩同行,一者贵气优雅,一者豪迈爽朗,明明画风天差地别的两个站在一处,竟也和谐得教神看了都觉得这世间再没比这更合理的画面了。
而作为这幕的见证者,杨柳暗自撇嘴。
一对狗男男!
混沌魔神的无妄之灾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各方反应,并未被在时光长河上交了一回手的两位关注。
那道剑光到底没被水龙消磨干净。
面对抵达面前的一线,保命向左侧微偏首。
旋即,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这道指向眉心紫府的杀意。
但也不是毫发无损的——
一道红痕在其左侧颧骨悄然绽放。
血肉被剑气撕裂开,细细一道痕迹直蔓延入鬓角,遥遥看着,那道伤痕就像一枝探出头的红杏,彻彻底底打破了原本的无暇。
若就近看,还可见其上肆掠的剑气,这般的剑气不致命,却会不断撕裂被时间之力弥复的伤,使之难以愈合。
看来他在未来一段时间都要顶着这疤过日子了。
不待保命有所表示,殿下先炸了。
比冷玉皎月还要没红尘气的面容上凝起一丝生动非常的怒意,碧眸骤然深邃,横扫过固守跟前的金壁,旋即殷红的唇轻吐一气音,像是得到某种冥冥号召,一条接着一条在寻常无迹可寻的法则纷纷显形而出。
无数道泛着混沌晕色的法则之链贯穿天地虚无,无视东皇钟所构建的金壁,全无阻碍的抵达祂触手可及之处。
不得不说,即使被逼着不许出祖神殿,祂依旧是被混沌魔神忌惮到连名字都不敢提及的存在。
那些由法则具象化所成的链条仿佛具备着某种灵性,你挤我我挤你,不断往祂跟前凑,似乎极期待被祂的目光所关注般,对此,祂面上生不起半点波澜,好似是信手选择,又像是早有定夺,毫不犹疑的握上其中一条。
然后,祂朝下轻轻一拉。
嗡!
云海之巅,向洪荒大地散发着无尽辉芒的太阳星发出一声悲鸣,面对至高法则的力量,太阳星轰然爆发无数太阳真火也无济于事,一团太阳源火被生生扯出。
金焰熊熊焚烧于青冥之上,如是与太阳星交辉的第二轮大日,又像是一只浴火翱翔于天的三足金乌。
下一刻,那轮大日自九天直坠而下。
其势,不可挡,其运,不可逆,煌煌背后是藏不住的无尽血色。
何等熟悉的画面?
恍惚那一场比毁灭更叫他锥心痛骨的道劫再度重演。
眼瞳的败血颜色愈深,‘通天’神情冷寒,修长五指朝虚空合拢,一柄琢有青萍荷叶的剑影现于他掌心,介于虚实之间的剑身轻鸣,青锋上似蕴生出一泓水光涟漪,旋即他扬手一挥,比前两道凝实恐怖数倍的剑芒倾泻而出,迎着陨日而去。
剑芒所过,平整空间顿时生澜,涟漪扩散开,天地各处皆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时空扭曲。
若混沌魔神在旁观观摩,大抵会发觉,这道剑芒,其之意,神似昔日盘古开天时,盘古斧朝无尽混沌所砍落的那最后一下。
轰!
在洪荒安逸了万万年后,混沌魔神终于在今时今日把那些年欠下的惊吓一次性给补回来了。
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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