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妧在房上如履平地一般,却看得下面守着的红缨心惊胆战。
虽说她知晓自己武功比不上大娘子,可眼见她犯险,到底还是局惧怕,若有个万一,怕自己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小公爷砍得,一边在心里求神拜佛,一边期盼扬文能早点过来,好歹心里有个底。
安妧小心的从卧房顶上往侧厢挪去,踩着瓦片,倒是轻巧,听不见丁点的声音,慢慢走到侧厢房顶,估摸着距离,又蹲下,掀开一片瓦片来,往下瞧去。
这下算的是准了,果然瞧见齐衡正在侧厢的榻上提笔写着什么,只有伺候柳依依的女使在一旁磨墨,悄无声息的,三个人在屋子里没有丝毫交谈,各自做手头的事情。
她倒是放心了不少,更确定齐衡来柳依依这里的目的,竟然跟林臻合伙算计自己,哪有那么容易?
安妧瞧瞧天色,还未到安置的时辰,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亲眼看齐衡睡下才能彻底放心,索性坐在房顶上,随意看着四周园景,颇为惬意。
不多时,就见绿萝带着扬文来了后院,平日里后院是不许小厮长工进来的,为了避嫌,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到底大娘子安全重要,何况扬文本就是安国公府的,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来。
扬文随着绿萝来到碧落轩的后边,抬头正看到安妧坐在房顶上,皱了皱眉,沉声低语道,“大娘子,请快些下来吧。”
“嘘!”安妧一看他来了,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让他惊动院子里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扬文岂会不知她的性子,忍了忍才忍住跳上房顶的冲动,咬牙道,“您再不下来,我就进房去回小公爷了。”
“你怎么这么啰嗦,还走开,我赏夜景不成吗?”安妧赶蚊子一样,朝他呲牙咧嘴的,“你真以为如今跟了齐衡就对我无法无天了?到底谁是主子?”
扬文看她仗着齐衡疼爱就如此肆无忌惮,皱紧眉头,转身就要往前院走。
“哎?你去哪!”安妧看他要往院门走,赶忙小声叫住他,道,“扬文,我看你真是跟齐衡久了不晓得到底是谁是你主子了!”
扬文倒不在意她如此说,抬头横了她一眼,才道,“我这是为大娘子好,若因此受到责罚也认了,若大娘子再不下来,我便去禀告小公爷了。”说罢,不再理会安妧的威胁,大步往前院就走。
“你你你!”安妧快要被他气死,又不敢大声叫嚷,实在无计可施,只好放软口气,道,“行行行,你别去,我下来就是了!”
她气鼓鼓的看扬文停住脚步,抬头看着自己,嘟了嘟嘴,只好妥协,又从侧厢房顶绕回卧房,顺着来时的树杈爬回了树上,抱着树干往下顺,下面红缨和绿萝赶忙上前接她,好玄是看她下来了,才松了口气,还没等放心,各自额头就被安妧气恼的弹了一记,双双捂着额头看她,当真委屈。
“你们这两个吃里扒外的,竟然还把扬文给叫来了,看我回去怎么罚你们!”话虽如此,但她也不过是泄愤罢了,不会真的惩罚红缨她们的。
“是是是,大娘子不管怎么罚咱们都成,只要您没事就好,”红缨叹了口气,与绿萝赶紧半推半拉的把她带回了栖霞苑。
“大娘子就放心吧,侍奉碧落轩的紫蝶与绿茉交好,定然会借机提点她的,小公爷断不会宠爱柳姑娘才是,”绿萝也清楚了安妧为何去夜探碧落轩,暗自好笑,只觉得这位大娘子当真是嘴硬心软,虽说日日欺负小公爷,心里头还不是在意的紧。
“放心?我才不要担心呢,哼!”安妧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嫉妒才跑去碧落轩夜袭的,哼唧唧的由她们服侍着歇下了,可到底难以安睡,翻来覆去的折腾,不知过了多久,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日齐衡回来,又是去了柳依依院子里,如此五六日,竟一天也没来安妧这里。
她就算再放心齐衡,到底也是恼了,气的连香囊都不绣了,横竖绣了也无法静心,还白白挨针扎。
红缨看她这样,当真觉得好笑,故意打趣道,“大娘子前几日还说不会因为柳姨娘而吃醋呢,明知小公爷故意试探您,怎的还上心了?”
“就算是试探,他也去的太多了吧!还只去柳依依那里!”安妧现在一想起柳依依就生气,又不能怪她,毕竟是自己当初乐意把她接进门的,况且如今再去与说起要送她走,岂不是直接告诉他自己生气吃醋,那更丢人了!
眼瞧见原本他日日都在的书桌上如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安妧越想越气,一时恼火,起身过去把他常用的笔架子给掀到地上了,“臭元若!”
“大娘子!”红缨见她拿东西撒气,当真是又好笑又好气,只好过去准备收拾,刚蹲下,就听外面有人进来,回头一看,正是齐衡负手而立站在中厅,有些意外的看着地上散落的毛笔和架子,“小公爷。”
“小什么公爷?他又没在这!”安妧还以为她要为齐衡说好话,生气的刚要骂她,抬头才发现齐衡正在屋里,立刻抿了唇,可到底因为生气,脸上来不及换了表情,当下有些尴尬的看着他,灵
机一动,又转过身不肯看他,往榻上爬了。
齐衡就算再迟钝,也瞧出不对劲了,看看地上的笔架,又看看安妧,再看向红缨,见她一个劲的挤眉弄眼,当下清楚了几分,含笑道,“罢了,别收拾了,待会再清理吧。”
红缨赶忙一把将地上的笔拢起来,只是架子来不及捡了,把东西放在桌上,朝齐衡福了福,垂首退下了。
她出了门,齐衡才走过去,俯身将笔架捡起来,但架子已然散了,只好叹气放在一旁,侧头去看安妧,却见她故意不看自己,只低着头在那里摆弄盘子里的荔枝水果。
齐衡抿了抿唇,瞧出她面含愠色,心下里喜不自胜,知晓她因着自己连去了柳依依那里几日而气恼了,双手背在身后,也不说话,俯身凑过去偷眼瞧她。
他越凑越近,安妧到底还是绷不住了,伸手去推他,噘嘴道,“你走开啦!”
齐衡压不住笑意,嘴角轻挑,看着她又别过头去,好笑的道,“为何让我走,我若真的走了,你岂不是要掀我的砚台了?”
“这屋子是我的东西,就算我掀了你砚台又能如何?”安妧转头看他,见他这幅样子,摆明在笑自己,怒极反笑,“你当我瞧不出,你不就是想多去柳依依那里几日,看我会不会因此生气吗?我才不在乎呢,哼!”
齐衡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留下柳依依是故意的,心里既叹息她太过机敏聪慧,却又好笑她明知如此还是气恼,也不辩解,“你若不在乎,怎的把我笔架子都扔在地上了?你就不怕我与柳行首花前月下,温存甜蜜?”
“我才不怕呢!反正你又没碰她,我怕什么!”安妧一时口快,得意的脱口而出,立刻觉得不
对,心虚的抬头看他,只盼他没听出蹊跷才好。
但齐衡又不是傻子,岂会没听出她的得意劲,倒是有些纳闷了,挑眉看她道,“你怎知我与柳行首没有温存?你……在我身旁安插了眼线?”
能当眼线的也就是扬文了,不过他去后院是扬文不能跟的,而他与林臻谈话,扬文也都守在门口,听去一言半语倒是有可能,可见她如此笃定,倒不像是猜的,那就剩下柳依依身边的女使了。
“我才没有呐!我怎么会如此下作!让人跟着你日日查看!你莫要污蔑我!”就算他不是故意的,安妧还是不高兴了,她生平最讨厌被人看着,更不屑如此,被他这样一说,只觉得受到了侮辱,当即就恼火了,使劲推开他就要走,“你走开!哼!”
“好了好了,我说错话了,我知你不屑如此,妧儿!”齐衡见状赶忙伸手拉住她胳膊,拉近面前,低头去哄她,倒是甘之如饴,“你既没寻人看着我,又没叫人来问话,那是如何知晓我没碰过柳行首的?难不成……你偷瞧了?”
他本是玩笑逗她开心,谁知安妧听到最后一句话,本来的恼意兀然变为了心虚,偷偷抬眼瞧他,齐衡立刻明白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道,“你……你真的偷瞧了?”
“我……我……”安妧没想到他竟然猜的这么准,缩了缩脖子,讨好的道,“我就看了一次……就一次……”
齐衡哭笑不得,倒没为此生气,略有些高兴,“你怎么瞧的,我可没瞧你进碧落轩呢。”
“……我说了你别生气哦……”安妧怯怯的看着他,见他点头了,才呲牙谄媚的笑笑,“我……偷偷上房顶瞧的……”
“……你说什么?”齐衡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她,“你再说一遍?”
“你去柳依依那第一日,我就去碧落轩的房顶了……”安妧吐了吐舌头,赶忙道,“你说好不生
气的,而且我就去了那一次,后来都没有去了!”
齐衡抿唇,有些怒意,只是担心她会受伤,“当真?你只去了一日?”
“真的!你要不信,你去问扬文,我是被他押回屋子的,真的!”安妧只差指天立地,就怕他又气自己胡来,可就真的不好哄了,索性先示弱,“我发誓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
齐衡拿她没辙,只好叹了口气,“若日后再让我发觉你胡来,可别怪我不带你出去了,知道吗?”
“哦,那……那还不是因为你和林臻算计我想让我吃醋的,又不是我的错!”安妧急忙点头,得了便宜还卖乖,立马翻脸不认人了,“你都跟他学坏了!”
“那怎么办,我的大娘子这么宽容大度,当真让我担心,她是敷衍我,才说心爱我的,怕不是看的起我这相貌,又觉得心虚我对她太好,用甜言蜜语哄我高兴呢,”齐衡懂得分寸,也不过多计较,只是看她这幅样子,想起心里的不安,温声说道。
安妧脸一红,知道自己过去拿他当买卖一样哄着骗着,心里头还是没底,难得扭捏的道,“我……要是吃醋了,那不就是打了自己的脸了……你若是日日见我刁蛮任性,嫌弃我怎么办……”
“胡说,我心爱你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你,尤其还是因为爱重我而嫉妒生气,妧儿,今日见你气恼,你都不知我有多高兴,仿佛是头一回看出我在你心中的分量,”齐衡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单手将她搂在怀中,呢喃道,“我虽不介意你过往,可想起你对萧旋的情深,倒叫我心中被针刺一样,我也是寻常人,也会嫉妒你会像如今一样曾经爱重他人,怕你知晓了,觉得我非君子,肚量小,竟会羡慕一个往生之人。”
“真的?”安妧听他说这话,心里一丝不悦也没有,反而满是甜蜜,主动搂住他腰身,抬眼看他,“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在意旋哥哥呢。”
“我当然在意,尤其你每次喊他旋哥哥,我都嫉妒极了,”齐衡愿意在她面前坦白,有些话若是藏着掖着,久了便会成为心结,倒不如直接面对,说开了,倒也没事。
“那我日后再也不这么喊他了,你也别觉得我不在意你了,成吗?”安妧眨着眼睛,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小声道,“如今,我只想着你一人,只心爱你一人,也不愿与旁人一同分享你。”
“好,我亦不会猜测你的真心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楚若兰,但我们成婚时日尚短,你又要将薛姑娘送出府去,若一年内将三房妾室都送走,怕是坐实你妒忌的名声,待过了今年,我定然多给她些银子,送她离开,日后也不会再纳一房妾室,好吗?”齐衡早就想好了,他对楚若兰既无情,又何必耽误她终身,早日放她离开,寻个真心人也算没什么亏欠了,但还是要顾忌安妧的名声才是。
安妧没想到他竟发现了自己的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他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容不得人?”
“我希望你一直容不得人才好,”齐衡笑着摇了摇头,拉她去书桌前,将一直藏在后背的手伸出来,竟是一副卷轴,“你瞧,这是什么?”
安妧没想到他竟拿着一幅画,有些意外,接过来展开,铺在桌上,愣了愣,“这不是……我前些日子在池边画的吗……?”
“是啊,你当日画腻了便撇给我,我前几日忙碌,也无暇完成,倒是这五六日有了空闲,能静下心作画了,你瞧可喜欢?”齐衡揽着她一同赏画,期待的看着她的表情。
那画上画得是安妧勾勒的莲花池景致,亭台水池,莲花绽放,当真惟妙惟肖,而在池边,竟还画了一个娇俏美人,活泼艳丽,正开心的喂着鱼儿,活灵活现的样子,赫然是自己。
“你又没照着画,怎么还画的这样像?”安妧看着他画得自己,既感动又欣喜,喜爱极了。
齐衡看着她的侧脸,语调轻柔,“既刻在脑子里,又怎会画得不像呢?”
安妧抬头看他,露出一个笑来,感动不已。
“待荣远归来,我便让他将柳行首带走,可好?”齐衡在她耳畔轻语。
“好,”安妧点头,爱不释手的看着那画,心花怒放。
心意相通,岁月静好,便是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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