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匆匆赶回院子,进了屋,便瞧见安妧正舒舒服服躺在床边吃樱桃。
见她如此悠闲,齐衡才放心不少,想起刚刚的事情,脸色又沉了沉,缓步走过去,“你刚又闹什么景儿?”
安妧拈起一颗樱桃,挑眉看他,顾左右而言他,“我哪有闹光景了?你穿着官服,不累吗?”
齐衡刚要开口,想到自己未换衣服,便先去换了常服,回到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下,直勾勾盯着她看。
安妧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坐起身道,“你看我做什么,想吃樱桃不会拿吗,还要我喂你不成?”
说着,当真捡了颗圆润的樱桃递过去,歪头笑呵呵准备喂他。
“……”齐衡无语,拂开她的手,一脸严肃,“你刚刚当真打算留下小申娘子?”
安妧眨眨眼,没想到他会质问自己这个,有些茫然,“你说这事啊,我刚刚当然不想留下她了,不然你以为她怎么会哭丧着脸跑回厅堂,撺掇她母亲和伯母赶紧离开?”
齐衡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你……是你让她却步的?”
难怪刚刚小申娘子一路跑回,回了厅堂就在申家夫人耳边低语一声,三人才同时要去更衣,原来是她搞得鬼。
安妧耸耸肩膀,赶忙摇头,“我哪有让她却步了,我不过告诉她,请她一个人留在京中侍奉公婆,照顾孩子,等个七八年或者十几年,你回京任职了,自会将她当贵妾捧着疼着,哪知我刚说到这她脸色就白了,我好心要给她樱桃吃,结果吃的太快,自己呛了一下,咳嗽两声,她吓得跟什么似的,一溜烟就跑了,我能怎么办?”
说到这里,她还特意摊开手,眨巴眨巴大眼,一脸无辜的表情,可委屈极了。
看她这副小白兔似的表情,齐衡只觉得如此无辜的皮相下怕是躲着一只猛虎,忍不住一笑,“你光这样了?”
安妧使劲点头,无辜极了,“是啊,是啊!”
齐衡刚要说什么,目光瞥过她床头的绢帕,脸色兀然一变,起身一步跨到床边,猛然抓住那方帕子,“这是……你怎么了?哪里不适吗?!”
那绢帕上是刺目的鲜红,刺痛了齐衡的眼,可攥在手里又觉得不对,他忍不住拿近瞧瞧,脸色稍有缓和,继而哭笑不得,“你……这是……?”
安妧忘记藏起帕子,有些心虚,小心从他手中抽走,扔给一旁的红穗,“我不是说了吗,我吃樱桃吃的急了,呛了一下,这樱桃汁就吐出来了,哪知道小申娘子吓得转身就跑,我都来不及解释
呢。”
齐衡又好气又好笑,站在床边不知如何是好,瞅着她道,“你是真的呛着了,还是假装吐血,把人家吓跑了?”
这又是跟小申娘子说让她自己在京城待上个十几年,又是装作吐血生病奄奄一息,小申娘子不过十五、六岁,又养在深闺,哪见过这种阵仗,看着就退缩了,怎么还会欢天喜地的来齐家当什么贵妾啊?!
这丫头,根本是变着法子把人弄走!
话虽如此,但齐衡心里还是有些高兴,舒了口气才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想留下她呢。”
哪知安妧点点头,理所当然的道,“我是想把她留下,不过不是现在,若申家明年今日带人上门,我就留着了啊。”
齐衡刚放松的笑容陡然凝结,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安妧吃着樱桃,惬意极了,瞥他一眼,“她若真想来,明年进门这杯妾室茶我定会喝的,现在不行,我刚新婚不久,申家就急着送女儿过来,这不是打我安家脸面,打齐家脸面吗?人家都上门给我找不痛快了,我岂会纵着?不过话说回来,若你喜欢,那明儿我就着人去申家道个歉,等过
了夏日,秋天找个好日子,让她进门伺候你就是了。”
齐衡怔了怔,细细打量她的神情,看不出端倪,抿唇沉声道,“你真想给我纳妾?”
安妧不明所以,抬头看他,“纳妾有什么的?你不是有房妾室吗,多一个两个又不碍事,你喜欢就成了呀,我又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怎会阻止?”
这话本是天经地义的,可齐衡听在耳中,却满心的不悦。
刚刚新婚还不足一月,她就想着给自己纳妾,难不成他就这么差劲,还是说,他们的婚姻本来就是桩生意,因此她压根不在乎自己?
齐衡心里郁闷极了,可又说不出她的错处,身为正房大娘子,本就该有容人之度,七出也有妒忌这条,但搁在当下,看在眼里,就不是那么心平气和了。
纵然明知他们两人成婚是各取所需,齐衡也无法淡然,憋屈的盯着她半晌,才道,“……我去书房了。”说罢,头也不回就走了。
“哎?你就……走了啊……啊?你要真喜欢小申娘子,咱们还可以商量啊……”安妧没想到他甩袖子走人,一脸莫名,奇怪的看向红穗,“他怎么了?好像生气了?”
红穗叹了口气,道,“姑娘,再怎么说,您和姑爷成婚才一个月,这么贸然提起纳妾,姑爷怎么会爱听?”
安妧摸摸下巴,不可思议的看着红穗,“这么麻烦?纳妾又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事,他还害羞啊?哎,我这是嫁的官人啊,还是娶了个美娇娘啊,成天的心比海深,感情细腻,没事指不准还
掉两滴眼泪给我瞧瞧,这美人啊……就是矫情。”
红穗忍不住捂嘴憋笑,“姑娘,这话被郡主娘娘听了,您该跪祠堂了。”
安妧挥挥手,毫不在意,“你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跟婆母说这个,小公爷什么都好,就是这心啊,软的跟摊水似的,踩上去还能溅出朵花儿来,幸好我心硬,能由着什么人都打齐安两家的脸面吗?申首辅家门高贵,可我安家也不是他们这些文人能欺负的,想打我安妧的脸面,也得瞧瞧他手有没有那么长!”
红穗无奈极了,“是是是,姑娘是有理没理都能搅三分的性子,小申娘子真的过来,还不够您揉搓的呢,您就放了人家吧!”
“你个死丫头,变着法的说我闲话!”安妧忍不住打她一下,想了想才道,“罢了罢了,左右是我闲着没事提什么纳妾让他不乐意了,等会你吩咐厨房做一份樱桃煎,回头我给他送过去,哄哄
我的大官人,记得再送一份给两个孩子吃。”
“是,”红穗领命,拎着她的绢帕顺便交给下人去清洗。
晌午的饭,齐衡是在书房用的,安妧瞧瞧时辰,决定去书房看看他,今儿为着纳妾的事,小公爷可真是生了气了,连午饭都不回房了,她虽然不解,但好歹也是自己官人,大不了去哄哄就是
了,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呢,生气都美美的。
安妧让红穗端着樱桃煎,两人往书房去了,瞧门口守着扬文,轻声问道,“官人忙吗?”
扬文思量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
安妧瞪着他,这小子自从指派来伺候齐衡就开始跟自己耍心眼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闷骚听话的好扬文了,“扬文,你可记着,还得随我去见爹爹呢。”
扬文一哆嗦,垂了垂眼,低声道,“小公爷今天好似不高兴,批完公文便看书,看了一下午。”
“书里大概能看出朵花儿吧,”安妧笑笑,从红穗手里接过托盘,道,“我自己进去,你们守在外面。”
红穗扬文垂首,等在门口。
安妧端着托盘进去,探头探脑,见齐衡在看书,倒也不遮掩脚步,一路走进去,把盘子放在他对面榻上,摆上小几子,偷眼瞧他,齐衡还是不声不响,直接把书遮住了脸。
没想到小公爷不高兴竟然是这种样子的,她还以为会气的扔书本,掀桌子呢。
安妧起身过去,站在他书案对面,附身瞧他,齐衡动了动,侧身,把脸遮的更牢靠。
她无奈,只好又走到他身侧,忍着笑,去拉他胳膊,拖着音,摇他胳膊,“好了好了……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日后不给你纳妾还不行吗……你就别生气了……”
“我……”齐衡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套,当下就绷不住了,手里的书给摇的歪在一旁,抬眼看她,“我没生气,你别闹。”
“没生气你眉头都皱的能夹死虫子了,你唬谁呢?”安妧才不信,他这个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纵使官场学会隐藏心事,可在家里还是松懈下来,很少装腔作势,附身凑过去道,“你看,你一生气,都不好看了。”
齐衡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气都气不起来了,推开她的脸,“我真没生气。”
“好好好,没生气没生气,我信你就是了,”安妧一副大度的样子,拍拍他肩膀,讨好的笑,“我特意让厨房做的樱桃煎,过来吃呀。”
“……我在书房不吃东西,”齐衡抿唇,眉头不再皱着了。
安妧维持着笑容,心里嘀咕,你在书房不吃东西,刚刚午饭是鬼吃了?可又不敢说出来,否则齐衡还不得气的三天不理人?“那我吃,你看着。”
齐衡抬眼瞧她,安妧与他对视,四目相对,到底还是安妧败下阵来,开始耍赖,“陪我吃吧吃吧吃吧……”
“好好好,你先放开我,”齐衡没见过这么能缠人的丫头,实在没辙,只好同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安妧看他一笑,就知道他不气了,松开手,趁他准备起身,飞快的附身在他脸颊亲了一记,转头往榻上爬。
齐衡一怔,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边立刻泛起一抹绯红。
他抿抿唇,微微低头,却藏不住一抹笑意。
这丫头,胆子,大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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