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暖和,草木也有了些许绿意。
正值休沐日,天气又好,昨儿伯爵府的吴大娘子便递来了邀帖,说是开春头场的马球会,遍邀京中官眷,图个好彩。
齐衡既已跟父母知会过,便与安妧一早出门,往马球场去了。
他们来的不算太早,到的时候,眼见着场内已经有不少官眷在跑马嬉戏,好不热闹。
齐衡与安妧下了车,往里走去,远远瞧见一群人朝自己招手,不由得对视一笑,快步走了过去。
“姐姐!”眼见着安妧过来,安磊高兴的直接跳下雅座台子,跑了过去,朝齐衡匆忙行礼,“姐夫好,”然后便拉着安妧的手不肯撒开了。
“你瞧瞧,这孩子,还跟个小孩似的,”安妧大嫂杨氏跟二嫂金氏说笑,也向齐衡问好,“妹妹妹夫可算来了,明睿从昨晚就开始念叨个没完,若再见不着他姐姐,可是要闯到齐国公府去了。”
齐衡忍不住笑起来,看着安磊缠着安妧的样子,觉得有趣,“元若没有嫡亲兄弟姊妹,瞧明睿这么喜欢妧儿,倒是有些羡慕了。”
“论咱们的关系,也算是兄弟姊妹了,都是一家人,”安砚朝元若微微颔首,温和的说道。
“怎的没瞧见二哥?”齐衡没看到安硕,有些奇怪,“今日不是休沐吗?”
“他呀,一大清早就跑去练兵,别管他了,他还嫌这跑马的场子太小,不尽兴呢,”金氏一甩绢帕,懒得理会自己丈夫,但还是眉眼含笑,显然是说说罢了。
“二嫂就说嘴,回头等有了小侄子,看你还盼不盼我二哥归家,”安妧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跟安磊分葡萄吃,故意嚷道。
众人一哄而笑,金氏也装作生气的瞪了她一眼,可戏没做全,自己先笑出了眼泪。
“今儿难得热闹,咱们就比邻而坐,玩玩便好,”杨氏跟金氏回到自己位置,刻意不打扰齐衡与安妧,唯独安磊死活不肯走,最后是金氏生拉硬拽,拖着他去玩捶丸,才把他带走了。
齐衡和安妧坐下,边吃水果边瞧着场内,好久没出来玩,安妧满满都是笑意,左右看看,才道,“今儿来的官眷可真多,吴大娘子果然有本事。”
“马球会的第一场,自然要遍邀京中显贵,讨个好彩头,”齐衡也很久没来跑马场了,瞧了瞧才道,“你若喜欢,下次休沐,咱们还来。”
安妧没应,瘪了瘪嘴道,“若每次都来跑马场有什么意思,下次再去别的地儿玩才有趣呢。”
“说得也是,”齐衡想了想点点头,喝了口茶,“若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去下场玩几圈。”
“好啊,”安妧起身往外走去,站在雅座边缘,东张西望,挑了挑眉道,“咦?那不是顾二叔夫妇吗?”
齐衡一愣,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顾庭烨与盛明兰,抿了抿唇,才道,“顾侯是官家亲贵,吴大娘子自然更要请他了。”
安妧回头看他神情,未觉出异样,便不再多言,只四周打量着,思量等会玩些什么。
她不说话,齐衡倒有些紧张了,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若想见盛大娘子,过去问候也是应该。”
安妧本想反驳他,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舍得出口,摇了摇头道,“罢了,这种场合打不打招呼也无妨,你与顾侯在朝堂日日相见,还需要特意过去问候不成?至于我们女眷,后院想见上一面也非难事,没必要。”
齐衡看她表情,有些忐忑,下意识的想要辩驳,“其实……”
“哎你看!下个彩头是一只玛瑙步摇,做工也精细,瞧那花样,像是落在花上的两只蝴蝶,倒是应了蝶恋花一说!”安妧突然打断他的话语,一个劲朝齐衡摆手,要他过来一看。
齐衡无奈,只得起身过去,果然见到个女使托着托盘往这边走来,将对弈的物品给众人一观,“是很精致,你若喜欢,就去吧。”
“好啊!”安妧难得遇见如此有眼缘的珠钗首饰,想都不想便一口答应,后知后觉,“咦?你要与我同打吗?”
齐衡哭笑不得,“如若不然呢,你还想同谁一队?”
安妧眨了眨眼睛,差点脱口说二嫂,眼珠子一转,收住了口,讨好的笑笑,“没谁,没谁。”
“你就诓我,”齐衡看她一眼,转身让扬文拿了束袖和襻膊,与安妧一同下场。
他俩一下场,立刻引起不少人的瞩目,毕竟一个是齐国公的小公爷,而另一个则是安国公府的千金,尤其小公爷身份不凡,更是惹人眼热。
齐衡与安妧挑了马,双双骑上,接过球棍,便瞧见对面远处也来了两人。
正是顾庭烨与盛明兰。
这下子,马球场可热闹了,众人一见纷纷都走出座位,全部站在边缘围观,讨论起来。
“瞧瞧,瞧瞧,齐小公爷下场了,那就是他新婚的妻子,安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啊?”
“克死两任妻室还能得如此良配,这两家联姻是想与顾家分庭抗礼啊。”
“再怎么分庭抗礼,顾家到底有功,再说了,这两家对抗,怕是有私心在里头藏着掖着。”
“什么私心啊?”
“你不知道啊,当初齐小公爷可是为盛大娘子出尽风头呢……”
流言漫天,即便再怎么隔得远,他们说的什么,安妧心里也有数,她微微一笑,朝一旁的扬文使了个眼色,扬文立刻明了,从场内地上捡了一颗小球,往按安妧的方向一丢——
只见安妧手一扬,马球杆头顺势击中那颗小球,小球宛若一颗流星,瞬间击中对面座位的廊柱,引得众人惊吓尖叫,又瞬间沉默不语。
齐衡吓了一跳,头一次见她如此发威,惊魂未定道,“你做什么?”
安妧回头朝他笑了笑,大声道,“没什么,就是想练个手,哪知手滑了,”说罢,又朝那些官眷作揖道,“对不住了诸位,好久没出来玩,这天寒地冻的,手有些发麻,准头就偏了,惊扰各位雅兴了。”
她说的好听,可站在那廊柱周围的,尽是说三道四的人群,见她如此辩解,也不能与她为难,纷纷慌忙回了座位。
“胡闹,若是伤了人怎么办,你这样乱来,日后被言官参奏岂可了得?”齐衡知晓她是嫌这些人说三道四,但又气急败坏,怕她被人指责,“不可再胡来了!”
“知道啦,都说了我手冷,麻了,不信你看,”安妧故意把手伸给他,还晃了晃,才道,“你当我没有分寸,那边坐着的不过都是五品官员家眷罢了,再说了,言官哪会来这热闹地方,即便来了,也不可能用我一妇人手滑当借口参你个治家不严吧?打球哪有那么准的,回头遇到个技术差点的,脑壳敲破了都有可能。”
“你……你就会浑说!”齐衡被她说的哭笑不得,但已被她说动,再三告诫,“不许有下次了,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安妧毫不紧张,还策马到他身边,状似亲昵的拉了拉他的襻膊,一副为夫君整理衣衫的贤惠模样,装腔作势。
他二人在这厢说得热闹,冷眼旁观的顾庭烨和盛明兰倒是各怀心思。
“算了吧,妧姐姐想要那发钗,给她就是了,何苦要下来同场争夺,”明兰本也看中了这支发钗,本想下场,哪知瞧见那头的安妧下来,便不想争了,可顾庭烨硬扯了她下来,搞得满城风
雨。
“你怕什么,咱们同场竞技,又不是搞鬼作怪,与他们夫妇二人打一场又能如何,正解了我与元若不睦之名,岂不一石二鸟,”顾庭烨不以为意,硬拉着她,“再说了,安妧成婚你未能亲见,如今瞧见了难道还当做看不到吗,起码打声招呼,送个礼物,也算是情深义重不是?”
明兰刚要反驳,却见顾庭烨已经策马上前,大笑道,“我道是谁这么失了准头,原来是齐家的大娘子啊,这回头把吴大娘子的廊柱给砸坏了,你可得赔啊。”
“顾侯怎的对发钗首饰也有了兴趣,是要借花献佛不成?”安妧也不惧他,扬了扬手里的球杆,道,“这几年未见,不知马球场的常胜将军还是顾侯不是?”
“笑话笑话,我这常胜将军的名啊早就没了,这又是输人又是输己的,哪还能保得住啊!”顾庭烨与她玩笑一番,又朝跟在安妧身后的齐衡喊道,“小公爷难得来一趟,可与顾某一战?”
齐衡倒也不甘示弱,笑了笑便朗声道,“既是我娘子想要,元若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二叔,莫怪元若无礼了。”
“如今你倒是肯称我一声二叔了,成,有公有私,小公爷一如既往啊!”顾庭烨爽朗大笑,看向后方,“娘子,你的发钗可要被他们两个小辈抢走了!”
明兰尴尬至极,策马来到顾庭烨身边,道,“你这做二叔的,怎么跟他们争上了,既然妧姐姐……我是说安大娘子喜欢,让给他们便是了。”说着,就要拉扯顾庭烨回去。
她一说这话,安妧不乐意了,扬声道,“二婶这话可错了,这世间能相让的东西可多可少,但我安妧看中的,那必是要凭自己本事拿来才算威风,您说这话,莫不是瞧不起我?”
她这一句‘二婶’说得相当自如,明兰吓得一惊,呛了口风,忍不住咳嗽起来。
至于齐衡,倒是没被吓着,只是在后面无奈的看着安妧与顾庭烨周旋,只觉得好笑。
造化弄人,时移世易。
当初为了他替明兰带话送礼的安妧,如今却在为自己出头。
可当初他一心想要保护,又一心信任的两人,却已成了夫妇。
如今再见,他兀然发觉,那个他以为一直牵挂不舍的人,已然惊不起心底里的一丝涟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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