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妧昨夜睡得虽晚,可第二日还是起了个大早,不过饶是如此,却还是比齐衡晚的多了。
她梳洗打扮妥当,又用了早饭,看时辰差不多了,特意比平日稍早去给郡主请安。
郡主本还是有些气闷,可昨日被齐国公说了一通,又细想了一夜,倒也认命,听外面嬷嬷告知安妧前来请安,不由有些惊讶,随即便明白过来。
一大早特意早起过来请安,势必是为了昨天的事情。
郡主理理妆发,扶着嬷嬷的手出去,在厅堂见安妧。
看她出来了,安妧赶忙行礼,不敢有一丝逾矩,“给母亲请安。”
“坐吧,”郡主没说什么,神色已然如往日般平静,淡淡道,“我不是说了吗,平日里也不需要日日过来向我问安行礼,既是在家里,松快些无妨。”
“母亲所说,儿媳谨记在心,可昨日犯了大错,不敢不来,儿媳自知母亲宽容大度,饶了儿媳的过错,可不能因为母亲宽容便不自律,昨日儿媳在房中闭门思过,抄写孝经女诫,受益匪浅,还望母亲指点一二,”安妧规规矩矩的应答,示意红穗将自己抄写好的一摞纸张都送到郡主面前,又起身,“儿媳年轻不懂事,万望母亲提点,将来也好担的起大娘子的责任,不辱齐家门风。”
郡主没料到她竟回去自罚,有些愕然,拿过红穗捧着的一摞宣纸,果然是抄写的整整齐齐的孝经与女诫,而且字迹端正,没有一丝懈怠偷懒,心里多少还是消气了,“你这孩子,我既说了不罚你,怎的还回去自罚?”
“妧儿在家可以顽皮,可如今已为人妇,自然应该照顾夫君,侍奉公婆,惹母亲生气,母亲不罚是母亲宽容,妧儿若不自罚,便是不懂是非,”安妧垂首立着,朝她福了福,又道,“只求母亲消气,日后能教授妧儿治家之道,也可帮官人分忧。”
郡主见她懂事,自然也高兴,将她抄好的纸张放在一旁,语重心长的道,“妧儿,不是母亲要为难于你,你与元若同样出身国公府,理应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时时事事都要端正谨慎,莫要被人拿了把柄,日后元若袭爵,你便是这齐国公府的大娘子,上下打点,内外照应,总要沉稳应对才是,罢了罢了,你既这么乖巧听话,我怎么还会怪你,你们两人在内宅院里如何玩闹都好,但出了院门,就要有规矩,懂分寸,切勿让旁人笑话,明白吗?”
“妧儿明白,只求母亲能多疼疼妧儿,哪怕学到母亲治家管事的万分之一,妧儿也是受教良多了,”安妧见郡主态度缓和,立刻谦逊的请求道。
“你若真想学,那日后便过来陪我说说话,等南下之后,可就要由你打点你官人的内宅家务,万不能懵懵懂懂才是,”郡主见她诚恳万分,心里着实稳当了些。
“那就别明日了,母亲今日就教我吧!”安妧看郡主脸上已有笑意,立刻上前,一副急切的样子,想了想又退了一步,有些不好意思,“母亲,我是不是太心急了……”
“这孩子,说风就是雨的,也怪不得你,到底年龄还是小了些,活泼也是好的,”郡主被她逗笑,仿佛看个孩子,倒是不反感,想了想才开口,“那这样吧,今日我便教你瞧账本,咱们齐家虽然是国公府,但也有良田铺子,每年进项,你慢慢学着,这毕竟是你日后要打理的事情,可需仔细才成。”
“是,母亲,”安妧乖乖点头。
一日上午,安妧便跟着郡主看账本,学习如何理家管账,等齐国公和齐衡父子下朝回来,便瞧见她们两人在屋子里笑的格外开怀。
“你这孩子,净想些投机倒把的鬼心思,不成不成,重新算,”郡主点点账本,让安妧学着写,听见声音,才抬头,“你们下朝了。”
“母亲,”齐衡朝郡主行礼,瞟了一眼安妧,有些诧异,没敢问,倒是齐国公先开口了。
“你们婆媳这是做什么呢?”齐国公也没想到,前一天妻子还怒气冲冲的要把安妧扔去祠堂,恨不得让她跪上三天三夜,这转眼上个朝的功夫,怎么就乐呵呵的了?
“妧儿,让我教她管家理事,这不是教她看账本吗,这孩子,就会使滑头偷懒,我正说她呢,”郡主与她聊了一上午,倒是觉得安妧并非一无是处,算账管事都学的精通,显然是精心教过的,只是没有经验,又爱耍滑头罢了。
她本以为安家武将出身,不懂教授孩子们这些事情,可转念一想,将军的继室余氏也是出身名门,何况她的兄弟们也都入朝为官,若只懂打打杀杀又岂能撑起整个国公府,可见外头的传言有多厉害,不由的对安妧刮目相看。
“原来是这样,”齐国公松了口气,看样子,安妧显然很会讨人欢心,连郡主这么挑剔的人都肯跟她打趣,倒是难得了。
齐衡也跟着松了口气,他还怕安妧又搞出什么花样,再把母亲惹的勃然大怒,可真要去祠堂跪上
一整晚了,现在看看,她的那套说法倒是确实有用,忍不住道,“母亲可别被她骗了去,她惯会使计躲懒耍心眼。”
安妧一听,忍不住抬头瞪他,气恼的朝他一呲牙,又不敢太过放肆,狠狠剜了他一眼便作罢了。
“你看看你们,还像小孩子似的,”郡主也瞧出齐衡对安妧的确不一般,心里安心几分,又道,“这都晌午了,妧儿快随你官人回去用饭吧。”
“我今儿陪母亲用饭不成吗?”安妧抬头,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眨了眨眼睛,恳求道。
“这怎么不成呢,那就传饭吧,咱们一起用,一起用,”齐国公求之不得,赶忙吩咐下人去传饭。
“那我去换身衣服,元若你陪着妧儿,”郡主自然更高兴了,借故离开。
他们两人一走,齐衡便坐在安妧对面,微笑的看她,道,“你倒是会哄人开心,还做出一副乖顺模样让他们喜欢。”
安妧挠挠头,无奈的道,“没办法,到底也是我做错事,不装的乖巧一点怎么成?再说了,我跟
母亲学管家理事也是理所应当的,不然跟谁学,你吗?”
“我,”齐衡被她说的语塞,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白,又无道理可讲,只得认输,“好好,我说不过你。”
“那你还不回去换衣服,等会用饭要穿着官服吗?”安妧拿着毛笔,咬了咬笔杆,看着他道。
“你就不帮我换?”齐衡挑眉。
“屋子又不是没有女使伺候,怎的非要我帮你换,快去快去,我都饿了,”安妧无动于衷的朝他挥挥手,赶麻雀一样嫌他啰嗦。
齐衡定定看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犹豫了一会,只得起身回房,换好常服回来用饭。
用过饭,齐衡陪着父母喝了盏茶,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如今开春,天气也渐渐暖和了,父亲母亲,我听说永昌伯爵府吴大娘子的马球场又要开场了,待过些日子,我想寻个暖和的好日子,与妧儿去玩玩。”
安妧一听可开心了,瞧了一眼齐衡,又转头眼巴巴的看着齐国公和郡主,满脸写着期待。
齐国公与郡主对视一眼,郡主发话了,“也好,这天冷,你们都得拘在家里,也没个去处可玩,既然马球场要开场了,那就去吧,到时候别忘了给妧儿的兄弟们也送个邀帖,与他们一同好好玩玩。”
齐衡难得开口,郡主自然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况且如今齐家与安家是姻亲关系,多多来往对彼此双方在朝堂上也是有助益的,既能让安妧高兴,又能让安家领了这份好意,并不吃亏。
“那儿媳谢过父亲母亲!”安妧一听这话,开心的赶忙起身朝他们行礼。
“你瞧瞧,这孩子还是年纪小,听的出去玩就高兴成这样,”郡主觉得安妧没什么心眼,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当真是单纯,初为人妇难免照顾不周,只能多担待些了。
可齐衡瞧着安妧的样子却有些好笑,她的确是打从心眼里高兴,可这天真烂漫就装的有点过了,父母为着两家利益关系也好,真的被她蒙蔽也罢,好歹是不计较她之前的过失了,如今想想,倒是有些明白安妧为何愿意嫁给自己了。
毕竟比起面对一大家子的婶娘妯娌,自己家的确是清净许多了,只要单单对付母亲一人即可。
这个小机灵鬼,连嫁人都算计的这么精妙,还让人说不出个错来。
齐衡对她的好奇不免又多了几分。
喝完茶,两人便回了自己院子,安妧开开心心的走着,一点也不像被拘束一上午的样子。
“你以前在娘家也是这样?做错了事就讨好长辈来遮掩过去?”齐衡对她的本事实在是有些佩服了,既不撒泼打诨,也不耍赖躲闪,反而堂堂正正迎上去,该如何就如何,当真让人说不出什么。
安妧扭头看他,道,“自然啊,做错事情就要面对,难不成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母亲就会心疼我了吗?不会的,我说这话你别生气,母亲她虽是我的婆母,可你才是她亲生的儿子,我即便做的再体贴入微,在她看来都是粗心大意,因为这就是为人亲娘的心意,只对自己亲生孩子好的!”
“……”齐衡顿足,上下打量她,脸上的神情有些难以述说。
“你做什么这么看我?”安妧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并无疏漏,想了想才笑,“怎的,你现在怕我对你两个孩儿不好了?”
齐衡一笑,摇了摇头,道,“不,你我都出身国公府,自然不会做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可听了你的话,我更加知晓你与旁人不同,若是旁人,只怕这会已经掏心掏肺的对我说,会把玉儿翰儿当做亲生孩儿来看待,绝不亏欠才是。”
安妧耸了耸肩膀,对他的话不赞同也不反对,看着他道,“哪怕现在我说会对你的孩儿有如亲生,你会信吗?你不过嘴上说信,心里还在犹豫不决罢了,我又何苦装作大度,就像我爹爹娶了我继母,可他从不愿将我们兄妹三人送回继母身边抚养,哪怕他明知继母出身大家,温柔贤惠,不会苛待我们,却还是不放心,为人父母,自然要事事以亲生孩儿为先,理所应当。”
“话是如此,但是……”齐衡看她坦荡,反而觉得自己言语造作,索性作罢,“是我言语有失,讨好长辈只要不是过分虚与委蛇,也是孝义,倒是我太过苛责于你了。”
安妧笑笑,不以为意,反而有些惊奇,“官场混迹,若都像你这般真心实意,怕是会吃亏,官人,官场是爷们的天下,你们在官场上尔虞我诈,我们便在后院矫揉造作,母亲与我继母同为官家千金,岂会不懂这些,今日她肯原谅我,不过是看在我诚心诚意与她认错,又肯精心学习,踩了我铺好的台阶下来便是,这是为着两家颜面,自然也是为了你。”
齐衡抿唇,听懂她的意思,也领了她的这份情谊,“我明白,如今瞧瞧,当真是我有福气,能娶到你这般聪明又懂事的妻子。”
安妧笑出声来,走过去拉住他袖子,道,“知道便好,若日后你常带我出去玩,我会加倍讨好母亲的。”
齐衡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由着她往自个脸上贴金。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