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试想过他和布鲁斯的种种重逢方式——不管是面对布鲁斯·韦恩还是蝙蝠侠，不管是用这张已经长开了的脸还是带上红色的头罩，都是会给予布鲁斯与他的替代品重重打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个东躲西藏的小混混似的，貌似怕着被他发现。
他当然不怕被布鲁斯发现，也不曾畏惧他们总会迎来的会面……但绝对不是在现在。他在哥谭的根基还不稳，对于种种势力的了解也只从康纳的分析中知道粗浅，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才能在布鲁斯暂时顾及不到时揍替代品一顿，然后再在姗姗来迟的布鲁斯面前摘下面具，让那人的良心愧疚！
甚至对于小丑，他还没施行什么明确的报复！
现在他还不能被布鲁斯看见！不能让布鲁斯知道自己活过来了！他要的是措手不及！不能给任何思考的时间！他要让布鲁斯在自己和替代品之间选择一个，是放弃一个曾经因为他失误而死去的，还是放弃一个因为他的失误而遭受了虐待的？
他的脾气可没有迪克那么好，在他从报纸上看到新罗宾登场的那一刻，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当初迪克对他脸那么臭，就算自己再怎么一腔热血贴上去至多也只能换来他冷漠的一撇……现在他知道那感觉了，迪克没揍他是迪克心慈手软，如果有人拿了他没有主动放弃的东西，他绝对会把那个人打到四体不勤！
所以，迪克大概还算是个东西。
“红先生，刚刚我已经把自己移植到你的手机上了，现在是断网状态。”
“你还没被追踪到吧？”
“我没有被逮到，但是以对方的速度，应该很快就能划定我们的大概区域，好在我每次做事都把痕迹处理得挺干净的，我也注意着没让监控拍到你的脸，所以对方短时间不会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看不出你还挺细心，我现在可没有能曝露在外的身份啊。”
出门在外他确实有几个假身份，他也没有成熟到可以随意出入酒吧点一杯含酒精的莫吉托，但蝙蝠电脑是什么水准啊？五年前杰森就见识过它的威力，他不知道电脑那样跨时代的功能与算法还有超脱的智能系统到底是不是布鲁斯个人的研发，如果是，那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稍有一点破绽都不行，它可以“看”到所有细节，看到布鲁斯想要的所有摄像头中的所有人脸，它比对信息的速度目前为止就杰森所知也只有康纳才能堪堪相比较。以康纳的自主思考能力知道他是谁应该不难，那么与康纳不相上下的电脑也肯定能在监控拍到他的一瞬间知道他是谁。
幸好康纳扫尾工作做得不错，他本身也热衷戴着头盔出门。
布鲁斯是个天才。据说德雷克也是个天才。德雷克只是比他小了三岁而已，现在就以十五岁的年龄提前上了商学院，似乎对韦恩生意也有染指……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呢，杰森自问就算自己当时活了下去，也不可能做到德雷克那样。虽然他看起来叛逆，但在学业方面可循规蹈矩了，绝对不会想着跳级啊什么的，按部就班做好每一件他应该做好的事情才是他对自己的要求——现在是他的人生格言。
有计划是好的，想到就去做也是好的，但在施行的时候，计划要常绕脑海，而在计划之中，要接受那些微不足道的变化……因为他就曾是那变化，蝙蝠侠计划中的，一个小小的，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变化。
“其实现在最好的举动不是离开这里，而是要装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这样才不会引人注目。顺便问一句，你知道我的真名是什么吗？”
“当然，红先生，你的名字是杰森·彼得·陶德，布鲁斯收养的第二位儿子，亲生父亲是……”
“好了，停，我不需要你把那家伙的酒驾记录再给我复述一遍。”父亲酗酒家暴，母亲吸毒颓废，杰森也不怎么想回忆那段日子，也不能说是很痛苦吧，其实他自己一个人过的时候还算逍遥，偷窃被抓到了也只是一顿毒打——只能说寒心。在他懵懂而稚嫩的眼中，已经看过太多放弃了生存的人来来往往——他们连生存都可以随意了，别说生活了。
“不过行啊你，连我的中间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自己都没用过几次。老实招来，背着我偷偷查我个人资料你是什么意思？”并没有责难的意思，杰森重新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将久久未翻阅的书往后翻了一页。
埃莉诺代表理智，玛丽安代表情感，在玛丽安为了落花而悲伤时，埃莉诺却不得不为生计而发愁。也许大部分时候他是玛丽安，但他也可以是埃莉诺。
“是你问我的呀。”谷歌自带的语音很好的掩盖了康纳的语气，时时刻刻都那么轻快而活泼。
“你都断网了，还答得那么快，生怕我不知道你之前就查好了吗？”
“好吧，我在搜索名人的时候顺便了解了一下名人家属和生平，资料都有存储一遍能帮上忙，而红先生你的长相和已经过世的布鲁斯的第二位孩子相似度很高，以他的面部特征，成长之后就是红先生你的样子。”
“听起来我很容易暴露……”
“虽然我很想安慰你，但只要是设定好搜索范围包含死者的话，对方知道你是谁并不难，他的系统很先进，先进到有些跨时代。”
杰森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之前说你认识一个布鲁斯，全名是不是布鲁斯·韦恩？因为我没特意问所以你就从没说过。”
“Yes。”
“你这家伙——”杰森忽然发现康纳其实也是很有个性的，“你曾说他是个可爱的孩子，在他是孩子的时候你就认识他了。”
“是的，我作为保镖被聘用过一段时间。”
不想问那为什么你至今“出生”还没有两年之类的问题。
“你说你死过，你是为他人而死的吗？”
“我一直为人而死，红先生。”
“……”杰森可以确定，和自己对话的康纳比电脑更加像伴他而亡的那个康纳，“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新闻报道上说你是出车祸，不过我觉得另有隐情是吗？”
手指轻点着书页，“我是被炸死的，死之前我被一个人渣折磨了三个小时，最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蓝血的机器人，他与我共赴死亡。”
“你是那个穿着黄披风的孩子，打扮像罗宾一样的？”
“你都那么紧紧地拥抱住了我，却还不知道？拜托，你可都看出我是杰森·彼得·陶德了！”杰森打趣道。
“那时是危急情况嘛，而且我的系统会自动删除一些记忆，所以我记得不是很清楚，红先生。”
“删除了，就不会回忆起来了吧？”
“是的。”
“那很好啊。”杰森合上了书，“你现在在我手机里？我等会儿把你带出去，你跟在我身边实在是不方便，我们还是各混各的吧。”
“为什么？我还是能给你提供便利的。”
“你可以自己联上网，然后再找一个愿意让你提供帮助的用户，你跟在我身边太不自由了，你自己去对抗那个系统，不用顾及我，会更方便。”
“我还挺想和你继续生活的，红先生，但，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听你的。”
杰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真是抱歉，我本想让你知道自由的感觉。”
“不用对我感到对不起，我本不需要知道那种感觉。”康纳再次强调。
“嗯，确实。”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杰森为自己戴上了一顶棒球帽，“你本来就已经很自由了。”
“我——”康纳话还没说完，杰森就将蓝牙耳机摘了下来。
布鲁斯会对康纳另眼相待的，从布鲁斯那么宝贝康纳的躯体就知道，但布鲁斯绝对不会对他另眼相待，他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新的，甚至连他的死亡，都不值得被纪念。
通过这几天对哥谭这座城市的重新了解，杰森很快就确定了扒手最集中的地方——一条曾经繁荣过的街道，火爆因为罗曼曾经经营的会所，萧条因为罗曼不善经营，而他的公司也被韦恩收购了，不过这条街上罗曼的店铺早就被抵押走了，龙头不在，门庭也渐渐冷落，成为了茨冈人的集中地。
帐篷、拖车、穿着大裙摆裸露精瘦腰杆的年轻女性，提琴、冶金、琳琅满目的小商品，都使整条街看起来看起来乱哄哄的。衣着整洁面容干净的杰森站在其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但这样的地方，本才是他的归宿。
快点来吧，一个八九岁的少年或者碌碌无为的掩着面孔的中年女性，随便什么都可以，从他身边经过吧，把他夹克的浅口袋里的皮夹和手机拿走吧，如果可以，蓝牙耳机也附赠了。
茨冈人的手脚不干净，这个观念基本世界通用……要是迪克在的话又准得说他种族歧视了，而且他估计是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他的前半生生活的比有茨冈血统的迪克要不堪得多。
为了不显得太奇怪，杰森表现得像个刚发现这里有这么一条街的外乡人，东瞧西望，随便找了一个门口挂了“占卜”牌子的帐篷，拨开门帘走了进去。
“你来啦，有缘人。”
一个身着紫色与蓝色相间的纱裙的女子坐在昏暗的帐子中，她面前是一张铺了红色绒布的方桌，布已经很旧了，从垂下的边缘可以看到已经有些地方掉绒少绒，桌角放了一枚浑圆的水晶球，再往前，是一张垫了红色绒垫子的靠背椅，同样一看就很旧。帐篷的四周被点上了白色蜡烛，靠近门口的地方还多放了两根。
总体来说气氛不错，就是对视力很不好。
“是直接开始吗？你算得准吗？你知道我找你要算什么吗？”
“坐吧年轻人，准不准要看你心诚不诚。”
待杰森坐下后，女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副塔罗牌，与帐篷整体陈旧的风格不同，塔罗牌被保存得非常好，每个角落都十分平整，没有纸纤维露出来。
“让我看看，年轻人，你是来看姻缘的吧？”
“嗯……算是？”杰森没想好要算什么，他只是随便找了家店而已，他也不懂正常年轻人的喜好，就勉强应下。
与此同时，在一个漆黑的岩洞中，占满整个墙体的巨大屏幕突然闪出了蓝光，白色的代码无限制地出现在屏幕上。
它上面的每一条代码只传达了一个信息。
“我看见你了，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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