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西风,艳阳高照,两千大军浩浩荡荡,由西北向都行军。每路过一省,都有官员设宴接待,安排无不妥当。
兵士们放肆喝酒,大口吃肉,来犒劳他们的成果,只有一人,仿若置身喜悦之外。
他身着深蓝长衫,负手而立于营外,俯视着城池地貌,一览无余,左脸上的疤痕,将他面目显得格外冷酷无情。
“萧轻扬。”
身后温和平静的男声,使他冷似冰霜的眼底透漏出不为人知的动容。
转身看去。
此人青衣白衫,飘逸出尘,俊美不凡,令人过目难忘。
萧轻扬五岁初见他时,便是这副模样,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丝毫未变。
萧轻扬语气平淡而又冰冷:
“好久不见,纳兰与还。”
清风拂草而过,好久不见。萧轻扬已经记不清多久未见,只记得上次他走时是一个冬天,连句再见都未曾说过,他也记不清过去了多少冬天。
他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纳兰与还温雅含笑:“好久不见。事经此处,来看看你。”
萧轻扬冷声道:“劳烦挂心,既然有事,便不用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
纳兰与还仿若未闻,走上前去,心疼般轻抚着萧轻扬脸上的疤痕,萧轻扬用力抓住纳兰与还的手腕,五指泛白。面色阴沉恶憎,咬牙切齿道:“别碰我。”
纳兰与还波澜不惊,微笑问道:“你恨我?”
萧轻扬松开他的胳膊冷笑道:“我只恨我自己。”
语毕甩袖扬长而去,望着萧轻扬远去的背影,纳兰与还微微一笑。
还是原来的听话呢。
自从简云兮发现了骑马的乐趣后,便不想坐在马车里。
对于简云兮会骑马这件事,萧钰问过他,那时候只听他支支吾吾的说:“自己家养马,所以会骑。”
总不能说我是明国太子,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萧钰也曾问过简云兮家住哪里,可他说不知,连个地名都说不出来,这就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想什么呢?”以世有见萧钰盯着简云兮背影。
萧钰似问非问道:“你说这些人都会从哪绑人贩卖。”
萧钰口中的这些人,以世有很明白指的是谁,一个富商在大的胆子也没必要去强绑人口,他屡屡胡子思忖:
“这可就不好说了,这人呐总会为了利益丧心病狂,他们哪里的不敢掳劫?从别国拐来都有可能。”
萧钰看着简云兮沉默思量良久开口道“那可就有意思了。”
几人行路也有一月有余,此时也快抵都,萧钰几人于城外几里的驿站住下。
第二日进都时萧钰换上了一身官袍。
自从萧景上任皇帝,将冀国的官袍全都改为以道袍为款式,文绣日,武绣月,所谓与日月齐光。
简云兮从未见他穿过这种衣服。
一袭藏青长袍,半绾半披散的长发随风吹摆,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全身都映着光,所谓的仙风道骨,绝世独立大概就是这样了。
萧钰本人可并不喜欢这身衣服,层数太多,穿起来麻烦,下摆太长,走起路来又不方便,所以平日行公事只着便装,只有回都面圣时才穿上。
以世有拍了拍一旁看呆的简云兮,打趣道:
“是不是觉得这样看还有点人样?”
简云兮扭头不屑,转过身刚要跨上马背,就被萧钰抱了下来。
他浑身紧张,红着脸大声问道:“你干什么!”
萧钰一直都觉得他脸红的有趣,平时没少逗弄他。
“今天和我一起坐马车。”
简云兮一脸愤怒,推开道:“谁要跟你一起,不坐!”
萧钰又将他拉回,俯身一只手搂着他肩膀,一只手轻弹了下他的额头,耳鬓厮磨道:“不坐不行。”
简云兮脸涨的通红,实在不想跟他胡缠,甩开他的手,气哄哄的上了车。
萧钰正洋洋自得,以世有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后脑勺。
“赶紧上车!”
廖清奉口谕宣萧钰进宫觐见,已在法华寺门外恭候多时,萧钰每次回都都会来此暂居。
遥见一人骑马,一人赶车,远行而来。
马车于法华寺门外停下,苏折离下马,以世有掀开车帘,萧钰从车而下,简云兮紧随其后。
廖清忙上前点头哈腰作揖“萧总督,奉皇上口谕诏您进宫觐见。”
简云兮看向萧钰,一脸正色,与往日完全不同,让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萧钰回道“这便去。”
廖清俯身对另一个富丽堂皇的马车做了个请的手势“萧总督,请随我来。”
萧钰一去直到日暮才归。
当他回来时,看见简云兮一人坐在石阶上愁容满面的发呆。
同行一路,除了萧钰逗他时,其它时间基本都是抑郁寡欢,坐在一旁默默无言。
萧钰无声靠近,递给了他两串红彤彤的东西。
今天进城时他便看到简云兮坐在车里东瞅西瞅,一副颇有兴趣,未见过世面的模样,刚刚路上回来时,顺便带了两串冰糖葫芦,心想这小子应该会喜欢。
简云兮回过神来,问道:“这是什么?”
萧钰说:“冰糖葫芦,你不认识?”
“呃…”
面对萧钰的疑问简云兮心里七上八下,心想这东西很常见?
萧钰看着简云兮略微慌张的样子说:“拿着吧,和你的脸一样红。”
简云兮一听,竟莫名心虚起来“我才不要。”
萧钰轻笑,在简云兮的执拗下掰开他的手塞给他“不能不要。”
他发现这小子总会拒绝他,而每次都要他来些强硬的。
果然,简云兮虽一脸不悦,但还是满脸通红的拿着。
“你怕我?”
面对萧钰突如其来的询问,简云兮竟一时语塞。
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萧钰每次跟他说话,他都会变得很慌张,所有的反应都不对,他从未这样过,即使在他那凶悍满嘴飙脏话的太傅面前,他都没有如此慌张过。
简云兮回道:“才没有。”
萧钰问道:“你有心事?”
简云兮沉默半晌低头说道:“我的朋友和我一起被绑到这里,他现在不知道在哪,我很担心他。”
萧钰问:“没了?”
简云兮摇头道:“没有了…”
别的事他不敢说,也不知怎么说,眼下先找到向海最为重要。
萧钰道:“这些事你早就该告诉我,回去之后我派人去查。”继而摸摸他的头安慰到:“你也别苦着脸,多笑笑。”
简云兮并未像往常甩开萧钰的手,只听他小声嘟囔道:“谢谢…”
萧钰微愣,假装未听清俯身问道:“什么?”然后又在简云兮耳畔轻声道“我没听清。”
简云兮本以稍退潮红的脸瞬间又涨红了起来,他羞愤道:“你聋吗,好话不说第二遍!”
然后再萧钰的微笑注视下仓惶逃离。
以世有看到又在不正经的萧钰,走过去翻个白眼说:“小心玩出火来。”
萧钰说:“他又打不过我。”
以世有白了他一眼正色问道:“皇上都同你说什么了?”
“政务,军务,天理常伦,很多,还说我越长越像我父皇。”
以世有微微一愣,萧钰的父皇便是先帝,先帝驾崩前萧钰还太小,最终传位给了九个兄弟中最小的一位,正是萧景。
他揶揄起萧钰:“你和你父皇比可差的远。”
萧钰笑着说道:“总听你这样说,我倒是很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世有屡屡胡子,良久开口:“一个很好的人。”
以世有年轻时因酒后写下的一句话进了文字狱,后因当时太后薨逝,大赦天下而释放,当穷酸潦倒时,先帝收他做了幕僚,一直跟随到先帝登基之后。
萧钰笑了笑继续道:“我回来时遇见卫丞相,他让我向你替他问声好。”
以世有问:“他身体可还好?”
“看着可比你硬朗多了,多关心下你自己吧。而且这次回去皇上让我带着太子一起南下游历。”
以世有摇摇头道:“唉,你像太子这么大的时候早已在军营里来回跑了,到底是太平了几年,可这内忧外患的又能太平多久呢?”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角,映照在二人脸上。
萧钰面色平和说:“兵来将挡。”
身在乱世,太平对他而言都是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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