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都二品以上的官员本就不多,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萧钰算是离得最远的一位,上任两年,只回都述职过一次,来回最快也要一月有余。
他大概算了下,萧轻扬从西北带军回都,最快也要一个半月,按自己现在的行程,不紧不慢也会在他前面回都。
临行前以安排好公务,并不急,索性当做出来放松。
可是有人却很急。
夜里,简云兮一身寝衣独自坐在窗边望着黑夜发呆。
心烦意乱让他睡不着。
跟着萧钰一行人行路将近半月,三个人有两个时常吵一吵,另一个闷的像个葫芦,几人对他也并无恶意。给他买了几身换洗的衣物,还管吃管睡,心中也稍微放下芥蒂。
可让他烦乱的是向海的踪迹。而且他给父皇留的信中说一月便回,可眼下怎么回去都不知,他便更焦急,更郁闷,心中惶恐不安。无人诉说,无人帮助,一股无尽孤惧由心而生,将他笼罩。
忽然阵阵细雨飘打到脸上使他回了神。
下雨了。
他刚想起身关窗,只见一阵闪光划破天际,紧接着传来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
打雷了!
真是盼什么,没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吓的他窗都没来的及关,连滚带爬的上了床,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呜咽了起来。
窗外雨声渐大,雷声隆隆不停。
萧钰本以睡下,却被雷声惊醒。
窗户被风雨飘打,咯吱咯吱的摇来摇去,萧钰起身走下床将窗户关好,关窗时发现对面云兮的窗户也未关,但他想动静这么大云兮会自己起来关窗,便关上自己的窗户继续上床睡去。
片刻,萧钰总觉放心不下,他下床打开窗朝对面看去,只见窗户随风而摆,还是未关。
这小子怎么睡的这么死?
他披上外衣打着伞去帮他关窗,临到窗口时,隐隐听到屋内有抽泣声。
萧钰疾步走到窗前轻声唤道:“云兮?”
只听抽泣回应。
他忙开门走进房,关上窗户,点燃床边油灯。
只见简云兮将脸埋于被间,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萧钰坐到床边,拉过仍将脸埋在被间抽泣的简云兮,轻抚其背轻声问:“怎么了?”
这几天他就见简云兮一个人闷闷不乐,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问他是否有心事,也不做声。本以为是小孩子想家,许诺回去解决完他被强行贩卖的事,便送他回家,却只见他脸色更糟,自己就没在追问下去。
冷汗浸湿了简云兮的寝衣,萧钰的手让他突觉暖意。
本受到惊吓抖动的身体,再他的安抚中也渐渐平复下来。泪眼朦胧中抬起头,却不敢看向萧钰,怕他嘲笑自己。
萧钰看见简云兮红肿的双眼,完全没了平日瞪他时的神采,抬起手轻捏他鼻,笑道:“眼都哭肿了,来,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简云兮停止抽泣,咬住下唇,犹豫不语。
萧钰见他不做声,起身佯装离去:“不说的话我走了。”
半步未踏出只觉衣袖一紧。
这小子人不大,力气倒不小,差点将他衣袖扯断。
简云兮低下头半吞半吐道:“我…我害怕…”
萧钰转身看向他:“害怕?你怕打雷?”
简云兮低头不语。
相处几日,萧钰每当拿他逗趣,他便一副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活像一只咬人的刺猬,没成想竟害怕打雷。
窗外雷声阵阵,大雨连绵不绝。
萧钰坐回床边,将其揽入怀中,摸了摸他的头,抚慰道: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好强做什么?”
萧钰突如其来的举动,使简云兮一脸惊愕,温暖的怀抱犹如一堆明火将寒冷围绕,使之慢慢融化,烧灼待干。他连推开都毫无力气,竟想身溺其中。
“我…”
思绪以似灰烬,心乱如麻,不知如何作答。
萧钰看着一脸惊愕的简云兮,无奈的替他擦掉眼泪:“怎么哭哭啼啼像个姑娘,以后如何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简云兮面红如潮,略带啜泣微声道:“你才像个姑娘。”
萧钰轻笑,见他又能顶嘴,便知无碍。他起身将简云兮平放于床榻,盖好被褥,吹灭床旁油灯,便脱掉外衣进入被中。
“你你你!”
见他进入被中,简云兮犹如醍醐灌顶突然清醒,吓的忙滚到床最里侧,用被子裹起自己,感觉脸上滚烫,似能滴出血来。眼睛紧盯萧钰,仿佛他会吃人般。
萧钰看着简云兮紧张兮兮的样子问道:“不用我陪你睡?”
外面突然电闪雷鸣,将滚开的简云兮又轰了回来,吓的他整个人都拱到了萧钰怀中,用行动完美的证明了他的回答。
萧钰笑了笑回抱住简云兮,调整好睡姿让他能睡的安稳些。
简云兮既害怕又紧张,整颗心砰砰直跳,激烈,不似寻常,他也不知心中狂跳,是因雷声,还因其他。
萧钰实在以经困倦,他轻拍简云兮背部道:“ 别怕,睡吧。”搂着简云兮便独自睡去。
简云兮将脸埋于十分炙热的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清香,心跳渐渐平复,竟觉无比安心。
一夜雨后,天依旧昏沉笼罩着这片大地,道路坑洼泥泞,路边积水映出几人倒影。
以世有赶着马车抬头望着天说道:“晚上还会有暴雨,这场雨估计要下上个几天,不行的话咱们在下个驿站住上几天再走。”
萧钰打着哈欠骑着马晃悠了上来,心道这小子睡觉真不老实,不停的往他怀里钻。
以世有看着他一副未睡醒的模样,凑过去悄声问道:“我今天怎么看你从云兮房里出来的。”
萧钰回神看见以世有的表情,好似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无奈道:“他害怕打雷,我陪他,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以世有正色道:“这驿站来来往往也有大小官员眼线,哪个暗地里添油加醋参上你几本可就不痛快了,你现下也是树大招风,做什么都注意些。”
萧钰毫不在意,懒洋洋回道:“一起睡个觉就是不注意了?都是男人怕什么,我又没那方面兴趣,再说他还是个小崽子,我又不是禽兽。”
以世有眉头一皱,脸上仿佛刻着你就是禽兽几个字,继续操心道:
“你说你,二十多岁的人了,长得又不是歪瓜裂枣,身患残疾。上门提亲的门槛都踏破好几个了,就是不找一个,能不传出些非言非语吗?拴得住驴嘴,马嘴,拴不住人嘴,更何况是图谋不轨之人。难不成你还真打算一辈子光棍,断子绝孙?”
萧钰调侃道:“我断子绝孙还要晚些,要不我先帮师爷找个?师爷老当益壮,必将儿孙满堂。”
以世有见他反倒揶揄起自己来了,回骂道:“你个小混球。”左瞅右瞅没摸到什么顺手的东西,脱下鞋便朝他砸了过去。
萧钰轻松避过大笑道:“折离,师爷要杀人了。”
苏折离于马上,俯身用剑挑起地上的鞋,递给以世有。
“先生,鞋。”
以世有穿好鞋,嘴里也不闲着,继续絮骂起来。
一人笑,一人骂,一人听。
坐在车内的简云兮早已习惯几人的吵闹。
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就不禁脸红,轻轻掀起车窗帘,透过间隙看到正在笑着的萧钰。
心想,虽然他有时候挺讨厌的,但其实人也挺好的,而且…
突然间,萧钰仿佛察觉他的到视线,回头看了眼,吓得他惊慌失措,连忙放下窗帘,犹如做了不可见人的事情,心中狂跳。
简云兮抓耳挠腮,对自己的反应非常懊恼,心道我这是怎么了?怕他干什么。
“云兮,要出来吗?”
车外响起萧钰的询问声。
他强装镇定的回道:
“才…才不要。”
萧钰掀开窗帘,语气不容否定。
“ 来,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简云兮盯着车板,咬咬牙,心道有什么好害怕的,出去就出去。
如果他知道萧钰是怎样带他透气,他真的打死也不要出去。
只见他满脸羞红的坐于马上,与萧钰同骑一匹。
萧钰向前轻抚,安顿好怀中人道“坐稳了,带你玩点好玩的。”
简云兮刚要开口。
只见萧钰提起缰绳,驰聘而去,这匹绝世神驹的速度绝不是一般马所能够比拟的。
风吹打在脸上,简云兮紧闭双眼,屏住呼吸,憋住了以经提到嗓口的惊叫。
萧钰轻盈又好听的声音从简云兮耳畔传来。
“别怕。”
简云兮缓缓睁开眼,路边景色飞驰而过,微风迎面而来,倍感舒适。
身后的人使他逐渐安心,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尽情体验速度带给他的畅快淋漓,两侧青山绿野,天大地大,仿佛都集于一瞬,所有的不快全都抛之脑后,此时的他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尽情的享受这一刻。
这种感觉在宫中,从未体验过。
萧钰拉住缰绳,将马停下,顾虑到简云兮初次骑马,不适宜太久,可他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简云兮满面笑容回头看他,那双眼睛似在问他为什么停下。
萧钰第一次看见这小子笑,平常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他轻捏简云兮鼻头,笑问“还想玩?”
简云兮正高兴,没计较他这些小动作,点点头道:
“想。”
萧钰拉起缰绳,往回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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