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曼陀罗蛇

    “啰啰，啰啰，啰啰！”每当发现魂兽之时，三炮都会这样叫出声来，但是却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急促。大师作为与它本命相连的魂师，第一时间严肃了起来，将两个孩子拉到身后，警惕着望着前方。

    楚涛的耳朵也抖了抖，下意识朝大师望去，得到一个含有“保持安静”意味的目光，他也没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四周安静地可怕，封邈这具身体毕竟年纪太小，又没有过系统的魂师训练，所以他很快发觉除了一点点动静，他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也意味这次他根本帮不上任何，而唐三则面带思索。身为武林人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必修课，而用毒则是唐门赖以在武林称雄的家什，所以当他听到沙沙的响动，再闻到一股香甜的血味之时，便立马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条毒蛇，不由得脱口而出，“有毒物。”

    封邈低着头，嘴唇抿成一条线，亡灵法师从来不害怕任何毒素，但是封邈不能。弱小，无助，这就是他现在的情况，他从来未曾因为自己拥有前世记忆便觉得可以轻轻松松地强大起来，是的，他从来都是觉得自己不管怎样努力都不为过的，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开始疯狂地渴望力量。

    大师就在他的面前，或许那只毒物对他们无能为力，又或许它会轻而易举地夺取某人的性命，大师，楚涛，唐三，自己，不管是谁，这都简直糟糕透顶，他想活下来，想陪着自己的同伴们活下去，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死在自己面前了。

    “今晚竟然如此不平静。”大师将所有魂环都套在了三炮身上，郑重而警惕地凝视着，那条蛇似乎也发觉了他们的在备战，所以停止了挪动。唐三将紫极魔瞳运转到极限，才勉强看清这个大家伙，它有着三角形的蛇头，浑身墨绿，眼睛小而狰狞，色若红宝石，却比血色更为血腥。它静止在丛林之中，暴虐而贪婪地望着众人，大概是大师那瓶类似雄黄粉的药物还在起作用，它并没有直接向这里靠拢。

    “在那里。”唐三顾不得隐瞒，直接指出了蛇的位置，大师也来不及多想，飞快地取出火折子朝那个方向扔去，及至火光点燃丛林，映出巨大的蛇头，他才倒吸一口冷气，“是曼陀罗蛇，怎么这种猛恶的家伙会在猎魂森林外围出现，希望是条十年的家伙。”这种蛇的战斗性极强，哪怕楚涛在等级上远超过它，都只能够确保杀死它，但不排除会沾染上它的毒。如果是十年的小家伙还好，百年级别的他便不能保证两个孩子不受到伤害了，甚至于如果没有楚涛的保护，连他自己都可能丧命。

    “曼陀罗蛇的毒性极强，不但有着麻痹的效果，而且对身体神经有着极强的破坏，是毒属性魂兽中最为恐怖的存在之一。”大师的神情肃穆，言语中也沉重了起来“它的身体及其坚韧，普通刀剑难伤，只有嘴和眼睛才是弱点。但曼陀罗蛇对自己这两个位置保护地一向很好，速度又奇快无比。最可怕的是它的攻击性。遇到人类它几乎都会发动攻击。我的药粉未必能够克制它太长时间，它在等待机会。”

    “我过去。”楚涛咬咬牙，尽管冒险了些，但是他必须这么做，毕竟，他根本不会允许那边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停下，”大师虽然生气，可是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看样子它并不是千年魂兽，可是如果超出了六百年，你这样做根本就是在送死！小涛，还记不记得我的话，环多骨多，技力一波，环少骨少，撒腿就跑。环指魂环，骨指魂骨。在你的魂环和魂骨数量明显超过对方时，你可以这样做，但现在，你没有魂骨，而对于曼陀罗蛇，如果你不能在魂环上远超过它，那你除了撒腿就跑以外根本没有任何选择！保留生命才是最重要的，脸面和英雄主义永远不如小命重要，你不光要照顾别人，更要顾全自己！如果这条曼陀罗蛇是两百年以下的，让孩子远离，我们还能拼一下，如果是两百年以上，那么根本不要想那么多，我们不能保证完全封锁住它的进攻，如果伤到了小三和小邈，那根本得不偿失。”

    “放屁如打雷，轰天裂地罗三炮。”没有远程攻击，大师也只能让三炮上了，毕竟只要他们逃走，曼陀罗蛇便肯定会立马跟上来的，所以试探一下倒也不为过。而且他毕竟还存着一份侥幸心理，如果它是两百年以下的魂兽，那简直是为小三量身定做的魂环提供者。

    但是事实打破了他的幻想，当光环再次亮起，三炮轰鸣的屁响笼罩了曼陀罗蛇，将它逼出了地面，而那个接近四米长的蛇身也表明了它的年龄——三百年马上就要四百年了。虽然还不到六百年，并不会对楚涛造成太大危险，但是它的速度太快，而楚涛是力敏攻系，并不足以完全封锁它的攻击，所以就连自己也危险得很。

    曼陀罗蛇凄厉地喊叫了起来，虽然它毫发无损，却仍然被这种挑衅的举动所激怒，勾起身子仿佛滑翔一般朝着大师疾飞而来，楚涛连忙上前招架，但他是力敏而非纯敏攻系，所以曼陀罗蛇只是轻巧地一摆尾，便略过了这个看起来有几分棘手的对手，朝着大师疾速接近。

    “放屁如烟雾，催眠沉睡罗三炮。”见到楚涛的阻拦并无效果，大师咬了咬牙再次让三炮上前。三炮虽然吃了萝卜，但只这么一会儿，消耗仍未恢复过来，因而这也是三炮的最后一击之力。他的两个魂环分别附加给三炮雷震和催眠的效果，成与不成，只看这一击。

    但是曼陀罗蛇的表现再次令大师感到绝望，它很快穿过了黄色烟雾，甚至看起来根本没有受到半分影响，和毒蛇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唐三明白，这是因为它本身就是极为出色的毒物，对毒的抗性远非其他魂兽可比，现在它只是速度略微减缓而已。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对大师的学问感到尊敬，那么经过一日的相处，大师时刻的教导与照顾，已经让他把大师当做了真正的亲人。封邈不经意地举动让他下定了帮助大师突破的决心，而如果他在这时候只会站在老师和楚师兄的保护之下，又怎么可能真正强大起来，达成自己的目标？他并不莽撞，因为楚涛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回转身子实在太过不易，而在毒物面前，一秒钟，都可能会让大师和封邈丧命。对付这种东西，也只有他最有经验了，哪怕是楚涛这位魂宗，都不见得能比他更为适合。封邈没有办法，所以他能做到的只是安安生生地不添乱，而自己可以做到，便不能退缩。

    罗三炮的身体已然缩水了许多，看起来精神不振，大师将两个魂环收回，左手拉住封邈，右手正要去拽唐三，却发觉自己拉了一个空，等他看清楚时便已然是肝胆俱裂，“唐三！”唐三竟然没有回身逃跑，反而迎着曼陀罗蛇冲了过去。

    现在，在唐三和曼陀罗蛇之间，便也只有三炮了，而楚涛不过刚刚回过身，他和蛇一来一往，速度又都奇快无比，因而有着不小的一段距离，根本不可能阻止一切，而阻拦唐三无异于让他给曼陀罗蛇送菜，所以大师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让三炮利用身体阻挡曼陀罗蛇片刻。片刻，只要片刻就好，唐三不是那种会冲动的孩子，而且他还有那种奇异的步法，所以只要不被蛇正面咬到，便一定能够与它周旋一会儿的，足以等到小涛过来了。

    然而，这条蛇不仅速度快得惊人，单凭着它躲过了魂宗的撞击，便足以说明其灵活度。许是没有把唐三和三炮放在心上，它竟然真的趁了大师的意图——没有朝着唐三张开血盆大口，而是狠狠地朝三炮咬了一口。

    “啰啰。”三炮惨叫着跌向地面，大师挥手将它收回，面上已然是一片死色。他抓紧了封邈，像是抓住了最后能够支撑下来的信念，他已经够倒霉了，甚至连累了两个孩子，但是无论如何，小邈还有活路，唐三也说不定能够撑下去，他必须坚持。

    封邈回握住大师的手，他知道唐三对毒很有研究，但那些都是些毒草，对于生理毒素他是否还是那么擅长？唐三的战斗力很强，而且有一种独特的发力方式，不过之前的那次适应性战斗，他自顾不暇，也就只有被救时才注意了一下，因而并没有发觉唐三的鬼影迷踪，所以对于唐三，他却是远没有大师那么看好的。他感觉整个身子都在发凉，简直像是中了幻觉一样，不断地将唐三的身影与老师或者黑豹重合。整个天地都在跃动，他的心跳得像是擂鼓，他的精神力又有突破，现在已然初入了中阶法师，但是他什么都做不到，抬抬手，没有死亡哀嚎或者亡灵咆哮射|出，他所能做的，只有感受着大师绝望的力度，然后用更大的力气回握住。唐三毕竟只是唐三，如果遇难的是他的父亲，或许他会不顾一切甚至不管自己是否是在送死也要冲过去，但是现在，也只是加强了他对于强大的渴望。

    或许还有一些不合时宜的羡慕，至少，那家伙可以为了自己的老师去死，而不是用老师拿命换来的安全苟延残喘着。封邈不会辜负老师希望自己好好活着的期望，但是他从来都不后悔自己那些以卵击石的报复，或许唯一悔恨的，便是将黑豹拖入了这个局中。

    曼陀罗蛇速度虽快，但是毕竟不到四百年，论绝对速度还是没办法和楚涛相比的，他和大师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真的不幸死了，便一了百了，但是如果活着，等他强大起来，一定会为唐三报仇。不管从哪方面来讲，唐三留给他的印象都不错，如果不是因为事发突然，就算让他拼了命去救对方也不是不可能，但现在唐三已经是必死无疑，他所能做到的，便也只有这样而已。

    要强大，要更快速地强大起来，又一个同伴死在自己面前，他简直恨死了弱小这个词。

    他抬着头，逼着自己面对惨状，老师死亡前用卷轴将他带入了黑暗国度；黑豹死的时候捂着他的眼睛，只是笑着对自己倾诉他的爱慕，他虽然看到了那具不成模样的尸体，却并没有见到他死亡的那一刻。而这一次，他将第一次直面朋友由生到死。残忍，无情，但是为了让自己记住这个教训，为了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事，他必须如此。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出现如此震撼地一幕。

    唐三的手抹过二十四桥明月夜，一根白萝卜凭空出现，几乎不沾手，便朝着曼陀罗蛇甩去。曼陀罗蛇是一种没有耐性的魂兽，如果利用鬼影迷踪周旋，唐三确实有可能逃脱，更何况还有楚涛在，他根本不用拖到那个时候。但是这样太危险，也太依靠他人了，唐三所要做的，只有利用自己的一切手段，听声辩位使得他不用观察也可以精妙地掌握曼陀罗蛇的弱点位置，甩手箭给了他不断阻挠曼陀罗蛇前进的可能。这一切都不是什么太精妙的东西，但是他用得炉火纯青，曼陀罗蛇根本不会被几根白萝卜伤到，但是却不断被他们打到平衡位置，成功地减缓了它的速度，一人一蛇的往来简直太过精准，仿佛是唐三计算过一样，甚至楚涛来到近前，都不敢轻易靠近，生怕打破这种平衡。

    “大师，怎么办？”楚涛不敢轻易插|入战局，只好来到大师身边求助，毕竟大师才是他们之中懂的最多的那个。只是大师还未张口，神色便是一变，再回过头去，便只看到了唐三坐在地上喘气，而曼陀罗蛇正在地上抽搐。

    原来，在战斗中唐三的五感被全部调动，楚涛的离去也自然瞒不了他的，而以唐三的聪明，自然也知道他会去向大师求教，这短时间也会分开老师一定的注意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一咬牙，趁着此时暂时放松其他方面的感知，全力运转紫极魔瞳，清晰地看到了曼陀罗蛇的每一个动作。借着这样的视线，他悄无声息地打出了袖箭，它的速度堪比三炮的雷霆，但是曼陀罗蛇的速度出乎他的意料，原本朝着蛇左眼飞去的袖箭竟然被它堪堪躲偏，铛地一声打在曼陀罗蛇的鳞片之上，火花四溅，痛得它连声怪叫。

    快没时间了！唐三感到可惜，袖箭还是不够灵活，只能直来直去，而曼陀罗蛇防御的强度也是实在令他吃惊，铁母打造机括射出的袖箭竟然也没有给它造成真正的伤害。不过现在真的没有时间多想这些，他咬牙将玄天功运转全身，面对着因为吃痛而有些疯癫的曼陀罗蛇依然保持了冷静，甚至因为这种正宗的道家内功而进入了心如止水的境界。就算面对着曼陀罗蛇的血盆巨口，依然不慌不忙，右手一翻，将大师给他的那柄短剑紧握在手中，当然，他不会去和蛇对拼力量和速度，脚下踏着鬼影迷踪，他横向滑出三尺，拼了，他也只有这一个机会，曼陀罗蛇会吸取教训，而大师一次看不清楚，其二次也会发觉自己的不对劲。

    唐三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玄天功都送到了手上，坚决而果断地伸出了双手，掌中蓝光微闪，左手一吸一送，踏着鬼影迷踪甩出了一个角度，变换方向，右手中的短剑正刺入那张因为吸力而不受控制地转来的大口之中。

    成功了！短剑没入蛇口，唐三用最后一分力气再次踏着鬼影迷踪避开，正好躲过垂死挣扎的曼陀罗蛇四处横扫的蛇尾。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唐三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回过头，正对上大师的眼神，他的心头微动，佯作无力跌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对着大师心有余悸一样无力地笑笑。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这样的光线加上被楚涛分去一定的注意力，大师并没有完全看清唐三的动作，但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封邈的眼睛里所藏下的那份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