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大老板在等着, 小苗加快动作。
然而焦急的心情刚冒出来, 段舒就抬手扼住了她的手腕, 曼声提醒:“悠着点, 别着急把妆化坏了。”
“啊, 对不起, 我知道了……”
小苗满脸歉意。
待段舒松开手, 小苗继续替她刷眼影时,才想起一件事——
段舒刚才一直闭着眼睛, 是如何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又看都不用看就精准地逮住了她的手腕?太神奇了,更加不敢小觑她。
最后用粉饼压一压,小苗满意收工:“化好了。”
“我来瞧瞧, 还没见过你浓妆的样子。”
一旁用手机联络其他艺人的陈思乐探头过来。
段舒睁开眼,镜中的倒影落入眼中。
聚星娱乐的化妆间每个座位都匹配了一盏能够转换灯光的桌灯, 用来模拟出不同灯光下的妆容效果, 饭局一般不会用太猛烈的白炽灯, 小苗抬手将灯光切换成暖一点的调:“因为舒姐说凶一些, 我用修容强调了一下妆容上的力量感。”
液体眼影在眼皮铺开, 带一点金属光泽。
只有一点点, 不会太夸张, 质感始终是细腻柔软的。
“哇, 我刚才还在想会不会下手太重了, 效果比想象中好呢。”
小苗感叹。
闻言, 段舒轻笑起来:“不错。”
她一笑, 牵动红唇,明艳得晃眼。
陈思乐被电了一下狠的,之后若有所思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化浓妆了,你化完妆之后,漂亮是漂亮,但从男性的角度来看,真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亮片,珠光,这种“blingbling”的妆和单品深受女性欢迎,却是很多男生的雷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中年男性,大多顶不住这种妆,只会想敬而远之。一眼看到,就只觉得亲上去会吃一嘴发苦的粉。
同样是美,风不同,予人的感觉也有差异。
段舒只化一个日常妆已经足够漂亮,但眉眼就柔和许多了,清纯中带媚。她不会为资源牺牲肉体,这是原则问题,但最好的情况是大佬们不会对她起意,皆大欢喜。
小苗将她的长发挽起来,戴上简洁的纯银耳钉。
段舒对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
美则美矣,凌厉得像一把将要出鞘的剑。
“走吧。”
·
饭局定在市中心一处私人会所。
明泉碧园,走会员制度,请国外知名设计师打造的标志性喷泉结合了风水意象。在寸金尺土的江市里玩这手闹中取静,调明码实价地砸到脸上,一顿饭的价自然也很有“调”。
走到地下车库的时候,陈思乐将车门打开,侧身示意段舒坐进去的同时朝内里坐着的人打招呼:“谢总,人我带来了。”
终于要见到这个牛逼了大半辈子,后来在主角光环下降智,被主角用弱智商斗搞倒的霸道总裁了。
段舒暗暗激动。
只是表演课没白上,她弯身入车厢时,依然绷住了冷淡矜持的气场。
车内有一盏对黄皮亚洲人很不友好的白灯。
但段舒是经得起任何灯光考验的冷白皮,本来就白,灯光一打下去,被妆容勾勒出强烈的对比,红唇更艳,眼睛更乌漆灵动。太漂亮了,根本不适合靠近,裹挟着迫人气势而来,瞬间将客场化为主场。
车厢后座里,坐着一个比她更矜持的人,且也大爷惯了。
后座彷佛一分为二,分为两壁江山,不发一言却势成水火。
“谢总,”
她轻启朱唇,声音沉稳动听:“你好。”
“嗯。”
谢逢星冷淡的一点头,只给了简短的音节。
白光打在他侧脸上,戴着的细金边眼镜镜面正好反光,匆匆一照面的功夫,段舒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双眼,就并排而坐,自然也不好盯着他的脸看了。只留了个明暗将轮廓拉得更深,下颚弧线近乎完美的印象,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禁欲尤物。
不过,段舒早上才“饱餐”了一顿,实实在在的满足了,这时尚在贤者模式,就算尤物脱光了站在她面前——
那她还是会心动的。
但这时尤物穿戴齐整,出发去正经饭局,段舒除了“极品”的内心评价以外,并没想其他过界的事情,红唇微抿,和总裁比冷。谢总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他是在场最有份量的大人物,自在地沉默着,段舒脸皮厚着城墙,人生字典中没有尴尬两字。
坐在副驾的经纪人先生和司机:好冷……
·
下车后,立刻有穿着正装的服务生前来接待。
谢逢星早已习惯这种场合,态度怡然得像回到家一样——明泉碧园和星越大楼的位置近,他要替远道而来的客人接风洗尘的话,这里是首选,自竣工进来,光顾的次数已入熟客之列。
“谢总,这边请。”
不需要他说一句话,就有人领着他们往里走,一边介绍着今日饭店的情况:“我们找了一位新的粤菜师傅来掌勺,菜式换新,今日的红花蟹特别新鲜。”
谢逢星淡淡点头。
推开门后,一桌已坐了个半满。
段舒张望一圈,惟一的熟脸孔是右边的贝导演,她穿得比试镜时更正式。
对上视线时,贝丽文朝她笑了笑,又望向谢逢星。
段舒在这个笑容里品出了丁点狡猾的味道。
那天试镜回去后,冯天笑从金主那边知道贝导更属意另一位新面孔,登时急了。
由于金主是《恶鹰》出品方的投资人,便稍稍向贝导施压,希望可以多考虑冯天笑——理由很充份,冯天笑有现成的作品,口碑不错,由她来演是最稳当的。
要是没见到段舒,贝丽文可能就痛快答应了。
自从试镜后,她一琢磨要怎么拍,脑内模拟的镜头切换,其他角色因为演员未就位,全是模糊的脸孔。只有通辑犯黑猫是眉眼清晰,举手投足都染上了段舒进入表演后的气质,换成谁来演都不对劲。能够用一段表演在导演心中打上烙印,贝丽文暗笑自己执着的同时,不免更期待她在正式表演中,能在自己的引导下释放出多大能量。
换人,导演不乐意。
但贝丽文也不想得罪出品方的投资人骆文山。
刚进门,在座的众人都起身了。
全都是冲着谢逢星的份量,连带着他的员工也沾光,陈思乐带她去挨个打招呼时,一点都没被为难打趣,正经客气一如老干部聚会。
“谢总,我还以为你今儿来不了呢,可总算是见到你了。”
骆文山笑吟吟的捻熄了指间夹着的烟,除他以外,在座有烟瘾的都没点过烟。
因为谢逢星今日要来。
而他是出名烟酒不沾的。
有地位,所到之处都是友善体贴的脸孔。
“以后在同一个圈子玩,见的机会更多,”
谢逢星敛眉,饭店灯光映不进他深邃眼瞳里,凝着十足的距离感。
在座俱是人精,一眼看出这家伙就没有来娱乐放松的意思,但偏偏不能晾着他自个玩,看来今晚的饭局只能期待一下菜式美味,打发时间了。
聚星娱乐是刚成立不久的,但谢总一点没有要小心翼翼做人,看前辈脸色的意思。
因为他另一个身份,是星越集团的董事。
“带我公司的新人出来见见世面,难得贝导觉得她不错,”
谢逢星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朝段舒勾了勾,示意她坐过来:“趁着今天人都齐,打个招呼认一下人。”
骆文山正当壮年,然而少白头加上沉迷酒色,脸颊两边的肉耷拉下来,颇为影响观瞻。他眼睛小,不眯也像眯,这时眯成一条缝地肆意打量段舒,目光如有形的蛞蝓爬行而过,猥琐粘滑。
……好恶心!
想用消毒液洗一下眼球——
当下不能掏把镜子出来看看自己的美貌,段舒只能转头看向自家老板,用老板的盛世美颜净化刚才受到的精神攻击。
视线先落在额头,眉心,高挺鼻梁,滑至线条凌厉的下颔。
谢逢星俊得很端正,没有明显的缺点,属于居家旅行男女通杀式的俊,周正俊朗,可也俊得没有特点。看着舒服,没啥食欲,段舒看他,就像欣赏一件雕塑。
舒服了。
她含蓄地望了两秒。
被欣赏着的“雕塑”倏地抿紧薄唇,眉峰绷起不耐的情绪。
谢氏家风正,谢逢星更是被母亲教育得极有绅士风度。
……只是身边一票全是男人,没人给他发挥风度。
能承受得起星越高层工作强度的,就算不是男人,也不剩下多少女性特征了。
以他下属私底下的评价,如果每个人都仿效谢总的工作时长,那么别说女不女人的,很快星越整个高层会成为没有性征的无性人,只需要连着营养管子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
段舒这欣赏美貌,充满色心的两眼,迅速被谢逢星理解为“求救”。
他伸手虚虚环住她的肩,隔着不起眼的一厘米,并未真的碰到她:“让服务员上菜吧,就照着今日推荐的菜上……”他一顿,低下视线,无形荷尔蒙扑面袭来,砸得她愣住:“你有什么忌口不吃的吗?”
全场那么多大佬,就问她一个。
其他人露出了然神色,骆文山的脸色刷地阴沉下来,倒没发作。
如果段舒是谢逢星的女人,谢总的举动算是给了他警告,只要他及时收手,双方不至于闹得难看。在他们眼中,来饭局陪酒的,女星跟夜总会公主没分别,摸手捏脸喝上头来点亲密接触很正常,哪怕是真的刚烈不给占便宜,就得从灌酒上折腾回来。
他们不缺送上门的美女,但饭局上玩这一手,是乐趣。
和老男人们聊大事时的下酒菜花生一样。
少少咸,多多趣。
但……
谁敢灌谢逢星的酒?
他老人家就算在这里喝旺仔牛奶,也没人会对他有意见。
“我生冷不忌,”
段舒笑笑,承了他的情:“老板叫什么我都爱吃。”
制片出品都是人精,知道局上最大的咖不想玩女人之后,就着电影内容谈笑风生,加上明泉碧园新来的厨子厨艺过硬,带子煎面煎得金黄香脆不见油腻,服务员推荐的红花蟹确实新鲜,伴以奶油和炒鲜奶,强调甜味之余用英国黑醋拌开,带来一丝拂面清爽。
有谢逢星背书,段舒在欢声笑语中签好合同,和乐得不像娱乐圈的阴暗饭局。
饭局中途,走了两位有急事的,位置空下来,贝丽文招手向谢逢星“借人”,段舒顺势坐到她旁边。贝丽文动作优雅地夹起一片叉烧放到她碗里,味道浓且甜,肥瘦适中,软得想连着吃下一大碗白饭:“今晚你老板请客,多吃点纹,”她笑开:“不过以后多的是机会来吃。”
段舒:“借你吉言。”
服务员奉上每人一碗的蛇骨汤。
汤极清,尝着却鲜浓,胡椒增香,两勺下去,穿着露肩礼服的段舒只感到暖意从胃释出来。饭店很舍得下好料,花胶鸡丝与蛇骨都是一等一的好货。
饭局有惊无险地进行至一半的时候,谢逢星向经纪人微扬下巴:“我差不多该走了。”
老板能说走就走,员工只能留到最后。
段舒作势起身:“老板,我送你出去。”
毕竟方才承了人家的情,面子得做足了,恭送Boss离场。
然后她还未站直,原本板着脸的谢逢星狠狠拧了下眉头。
这一下镜片没反光,段舒分明从自己拍马屁的奉承对象的沉然眼瞳中看出了“真令人操心”的意思。
“算了,我先送你回家。”
段舒脑袋上刚冒出一个巨号问号,谢逢星就过来捞人了。
他跟服务生交待两句,走出厢房,迈着长腿一路走到明泉碧园外头。
喷泉伴着优美乐声变换灯光,一辆宾利雅致早就在大门前停下,服务生下车替客人拉开车门。
外边冷风迎脸一吹,将段舒吹清醒了——
她的蛇骨鸡汤……
才喝了半碗不到!
她打算送走老板之后,回来呼噜喝完,再问问能不能再来一碗。
反正老板结帐的福利餐,喝一碗赚一碗,她又不会胖。
风很冷,心好痛,在滴血。
可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回头问能不能打包一份蛇骨鸡汤带走了。
她轻蹙眉头的困扰神色,落在谢逢星眼中。
难道是冷了?
要是员工感冒,就得请病假,会落下工作进度。
——这可不行!
他解下西装外套,罩在她纤瘦小巧的肩膀上:“进去,我送你回家。”
带着极淡古龙水味的外套笼罩在身上,隔绝了寒风,段舒抬眸看他,眼睛里像盛了月光,一眨眼,眼脸皮上涂抹开的闪粉如同拱月星光,晃花了他的视线。
贝丽文夸她有演戏的天赋,谢逢星没瞧出来。
不过,颜好身材妙这一点,倒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听完谢总十分霸道总裁的发言,段舒眉目微妙地一拧:“老板今晚已经帮我很多了,再让你送我回家说不过去。”
如果她对谢逢星有意思,自然会顺水推舟的让他送自己回家。
在男女交往之中,要给对方付出的机会,才有发展可能。
但这时,她看他就只是单纯的老板,而且对员工很是仗义,自然不好一直承人家的情。
谢逢星:“这里不好打车。”
有资光顾明泉碧园的客人,不会没车,甚至不会只有一辆车。
像他就因为经常出入此处,长租下一个车位放车,以防不时之需。例如今日,他坐公司的车来,走的时候却想开自己的车。
“我知道,”段舒轻吸一口气,提出建议:“不如我来开车,老板您坐后面?”
“……”
谢逢星打开副驾车门,将她连人带外套按进去,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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