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315毕忠良的厄运（1）

    315毕忠良的厄运（1）

    毕忠良上当了，日本人也上当了。

    但日本人不会承认自身的愚蠢贪婪，必然要把错误推到自己头上，是自己误导了他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不过如此，毕忠良也庆幸着，至少影佐的内心深处是知道原委的，自己一样是受骗者。

    毕忠良深吸一口气，烧完了电报，安放好了电台设备，走出密室，重新锁好密室。走向窗边，看到楼下的日本宪兵们已经全副武装地站定成两排杀气腾腾地等待着命令。

    李默群跟在影佐身后，即便身形微微谦卑毕忠良也能看清他脸上的得瑟。

    李默群消息这么灵通跟着影佐过来兴师问罪，是谁通知了李默群？还是影佐知会了李默群过来？

    不管怎么想，毕忠良都清楚自己今天必然会有一场难堪，甚至会危及到身家性命。

    门外的敲击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是刘二宝。“处座，影佐将军和李主任到了楼下，他们不肯上楼，要求处座下楼接见。”

    毕忠良整理一下衣领袖口，开了门，不说话，直接向前走，刘二宝神色不妙，默默跟着。

    陈深在走廊上站着，像是等他，过来并排走着，有些担心，“影佐来了？”

    “我知道。”毕忠良面色平稳。

    “为什么还带了宪兵队？”陈深满是疑惑，更主要是忧虑。

    影佐这架势不像是单纯来发脾气的，更像是来抓人的，难道这件事还能让毕忠良被抓起来？梅机关抓的人也主要是针对破坏东亚共荣的所谓有间谍嫌疑或者反日倾向的政治犯，毕忠良就算放走了安远翔夫妇有失误，目前来看顶多算失职，不至于会有牢狱之灾啊，何况，关于毕忠良可能有个违法电台的事情，陈深还没想好怎么自然而然地让影佐知道这件事落实毕忠良的“通敌”嫌疑呢，影佐现在就抓人也太早了点。

    二分队队长室的门打开了，唐山海神色严肃，正跟经过的毕忠良对视。毕忠良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时间有很多疑问在他的心头泛起又咽下去了。

    “处座。”唐山海开口，不知是不是毕忠良的错觉，唐山海的这一声“处座”唤得格外郑重其事，似乎还有几分淡得无法分辨的歉意。

    “影佐和李主任都来了，山海，你跟我们一起下去迎接吧。”毕忠良点头，像往常那样吩咐了一声。

    “是。”唐山海跟了出来，徐碧成也安静地随在唐山海身后。柳美娜也跟着众人不明所以地在他们之后跟着下去。

    “山海，你说为什么影佐今天带了这么多宪兵过来？”走在楼梯上朝下走时，毕忠良貌似轻松，轻快地问了唐山海一句。

    苏三省早在楼下大厅里候着了，头颅高昂着，看向依次而下的毕忠良等人，唯独扫过唐山海时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温善笑意。

    唐山海没说话，陈深已经抢先答了，目光却是冷冷瞧向苏三省的，“还能是为什么？一定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向李默群告了密。也不知道是谁添油加醋地对影佐说了什么，带这么一大拨人过来像要抓人似的。”

    “那是谁啊？”毕忠良瞥了苏三省一眼，嘴角弯了弯。

    他们的对话没有任何掩饰，语声正常，是以此时簇拥在大厅里的所有人都能听见，当然苏三省也能听见。

    “是不是你啊，苏队长？”陈深直接问着苏三省。

    唐山海一言不发，眉头拧了拧。“陈深，别闹了。”

    “毕处长，陈队长，大家都清楚，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谁告密不告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告密的内容是不是真的。当然，影佐和李主任都在这儿，他们一定会明辨是非，轮不到我这种小人物来说什么的。”苏三省唇角咧得更开，语气语声都比平常欢快然而也分明带着无法掩藏的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那种阴沉晦涩的质感。

    没有时间再与苏三省玩什么言辞官司，毕忠良已然跨出大厅大门，来到了就在门外等着的负手傲然站立的影佐面前。李默群那暗含得色的眼神更加明显了，孙秘书紧拎着公文包站在他身后，正低头要从公文包里拿出什么。

    一队荷枪实弹的宪兵队士兵又换了队形，排成三四排黑压压地站在行动处大楼门前。行动处的特工们蜷缩在暗处，像三三两两簇拥抱团的不可见人的胆怯耗子。

    “影佐将军，您来之前怎么也不打电话通知我一声？”毕忠良加快脚步跑下大厅门前的阶梯，恭敬地低头一问。

    “影佐将军要见毕处长，难道还要事先通报吗？”李默群冷笑一声。

    影佐站在车前，只是看着前方院子的高墙，并没有转头正眼看毕忠良。

    “影佐将军，舅舅。”唐山海和徐碧成都对影佐将军和李默群微微鞠躬行礼。

    “影佐将军，李主任。”苏三省和陈深各自也行了礼。

    毕忠良抬头看李默群，笑容谦和，仿佛抬头纹中都缀着卑微二字，“李主任您说笑了，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

    李默群呵了呵，看了看影佐将军，接过了一旁的孙秘书从公文包里掏出来递过去的几张电报译文，自己开口了，陡然声色俱厉地掷向毕忠良，“毕忠良，瞧瞧你干的这些好事！”

    三四张纸散落在地上，除了毕忠良，没人敢动一动。毕忠良弯下腰去一张一张地捡起来，一边捡一边看，等所有纸张都捡好了，他也差不多看完了。

    那是日军发来的电函，申明打算用于近期启动的目标为苏南抗日根据地的“清乡行动”的军火弹药库已遭到针对性炸毁和破坏，甚至几个物资库也遭到抢劫和损坏。据此，日方怀疑这次“清乡行动”的全盘战术计划都已遭到泄露，不得不取消这次行动，重新制定计划择期再次“清乡”。除了这些内容，最后还特别指责了日本相关情报机构的失职。其他就没什么了。毕忠良却能想到，“梅机关”的失职应该首当其冲，电讯侦缉车到位了却没派上用场，“清乡行动”的消息没有捂住，连泄露消息的（共）党都没抓到——喔，明明当场抓到了两个最大嫌疑人，却又被自己给放了。影佐一定是已经受到了上司的一顿严厉教训吧，甚至可能被踹过了。

    “‘清乡计划’泄露，安远翔夫妇失踪，什么重庆大人物的物资全是空的，毕忠良，你还有什么脸面对影佐将军？这些你要怎么交代？”李默群看着孙秘书接过了毕忠良交还的那些文件，从鼻子又哼出一声，胜券在握地盯着毕忠良，字字诛心地质问。

    “是，我原本打算查清楚此事之后，再一并给两位交代……”毕忠良低头心虚道，平日里行动处处长的威严气势荡然无存。面对这处心积虑跳进去了的陷阱，此刻毕忠良褪去了所有的硬气，只是绞尽脑汁地想着，这次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无论如何，即便丧失尊严也要活下去。活着，自己才有机会翻盘。

    影佐走上前来，李默群给他让开路。

    影佐脸上似乎有一点悲悯的笑容，语声慈和，暗藏杀机，“毕处长，虽然我很欣赏你的才干，但是我也曾经提醒过你，”他环视了一圈四周，目光如剑劈落在毕忠良身上，“这是一个不允许犯错误的地方。”

    内心清楚大事不妙的毕忠良将头颅压得尽量低，声音尽量地谦卑，表情尽量地敬畏，仿佛自己是一条最忠诚憨厚的狗。

    此时此刻，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小声说着，淡化自己刻意的辩解，带着祈求，好像自己只是单纯想为特工总部为行动处做更多的实事，“我当然明白了。影佐将军，事情还在控制范围之内，我一定会找到嫌疑人，我一定会把安远翔夫妇抓到，找回我们需要的物资……只要您再稍微多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要不是知道影佐不吃下跪装可怜那一套，毕忠良此时下跪磕多少头都是万分愿意的。

    行动处那些躲在楼里楼外边缘处看着这一幕的特工和工作人员即便有的不明就里，也都大致看明白了一点，今天毕忠良是在劫难逃了。不管以前毕忠良多威风，现在他已经是一只落水狗了。而李默群春风得意，一定不会放过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陈深抿紧了双唇，扁头紧张地看他。张大贵也是吞了吞口水，落在扁头身边注视着这一切。影佐他们来时，扁头正与张大贵在楼下没事嗑瓜子互相吹牛（b）呢，没想到一会儿工夫，行动处就面临要变天的重大形势。

    唐山海面容冷静如常，徐碧成低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流露出哪怕一丝欣喜。柳美娜和其他人一样都是震惊大于担心，围观着毕忠良少见的狼狈场景。

    苏三省则大大方方地面带笑容，毫无顾忌地以不屑的目光注视着毕忠良，仿佛小人得志的神态。

    连向来在毕忠良鞍前马后跟着的最忠心的刘二宝都懦懦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