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局中戏(2)
“他改天要是用这种心思对付我的话,我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毕忠良今天出手的稳准狠让唐山海心中暗叹,感觉自己以前似乎还是小瞧了毕忠良。他得庆幸自己不像苏三省这么不识趣,没让毕忠良对自己这般下狠手,即使毕忠良知道自己是李默群派来的也同样不太喜欢自己,好歹没让自己吃什么亏——或许也跟自己耐心教毕忠良弹钢琴有关系?那这些教弹琴的时间果然是不算是白白浪费精力了。
陈深不知道唐山海怎么会突然这么想,不免失笑摇了摇头,马上回道,“你和苏三省不一样。”而且在老毕心里,恐怕是非常非常地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陈深当然是最了解毕忠良的人,唐山海有点疑惑自己和苏三省在毕忠良心里到底哪里不一样,故而带了虚心请教的口气认真问道。
陈深打算随便开点玩笑话糊弄过去。到底为什么不一样,他知道,毕忠良也知道,可让唐山海知道就不太好。
“第一,”陈深眼皮一眨,就开始有条有理地分析着——瞎扯淡,“你有李默群作为后台,苏三省没有。”
唐山海眼皮一转,反问道,“李默群不也算是他的后台吗?”人都是李默群带来投诚的,不是他的人又能是谁的人?大家都知道苏三省的后台也是李默群。陈深这个理由在唐山海看来不大站得住脚。
“当然不算了。”陈深果断道,“如果苏三省出什么事的话,李默群会在第一时间跟他撇清关系。这怎么算后台?”他信誓旦旦地对上唐山海的眼睛。
这也不对,唐山海想,李默群这个人老奸巨猾,我和他只是表舅甥关系,不比苏三省亲近多少,如果我出什么事,李默群也未必不会在第一时间撇清关系……忽然想到了徐碧成说的自己重病高热不退那夜李默群四处奔波为自己去求日本人拿药的事,心下又迟疑起来,暂且放下这个疑问,追问陈深,“第二呢?”
陈深瞧他神情思虑了片刻眉色才略微舒展,觉得他应该是勉强认同了自己的第一点,于是继续说, “第二,如果苏三省要是能像你那么会做人的话,老毕未必那么着急要杀他。”
“也对,先下手为强嘛。”唐山海轻笑一声,眼神顿然无比明亮地看向前方,话语平静而犀利,“苏三省直接去档案室查他的老底,等于是一心要对他下死手,毕忠良当然恼火,想先杀他而后快。并且,毕忠良还不想自己一个人担了这个搞死他的名头,得拉着你……最重要的是我来审问他,最后他要是死了,好像还有我一份事呢。舅舅那里问起来,要不就是恼火我被人利用,更糟的就是疑心我已倒戈向毕忠良,从此对我失去信任,那我就连李默群这个最大的后台也没有了,除了他毕忠良,我就无所倚仗了吧……”
“你……”陈深猛然抬眼,转向他。
“陈深,”唐山海面上微笑顿然有霜雪之意,“别说你根本没想到过这点吧?或许,这也是你所希望的?甚至,这都是你和毕忠良商量好的?”
“我没有……”陈深立即摇头,脸色一黑,想要否认。他想说他主要是帮唐山海杀苏三省解恨,反正毕忠良也不喜苏三省,想说这些本来就是三个人商量好的,自己并没跟毕忠良合谋还要顺便算计一把唐山海……
“以你和毕忠良之间的兄弟默契,还用得着一字一句地明说吗?你和他一个眼神,彼此什么想法都很清楚吧?”唐山海闭了闭眼,又张开,眼神里一片平静,什么情绪也没有。
陈深突然说不出什么解释来了,其实唐山海说的何尝没有正中了他心底那点晦暗不明的思量。毕忠良没有明说,他陈深就真的不清楚毕忠良的心里到底有把几把算盘吗?杀了苏三省固然对他们三个人都有利,才会有这次合作。而迫着唐山海彻底倒向毕忠良,对毕忠良对自己都是有利的,不仅能令唐山海与自己合作更紧密些,还能让唐山海多分担一些毕忠良的“关爱”和注意,自己的手脚会更自由些。
唐山海脸上仍旧没什么波动,仿佛陈深的这些算计理所当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客观地陈述出来了而已,“放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要跟你说一声,我马上要上楼去跟李默群打电话,告诉他,他新收的得力干将遇到危险了,我也是好不容易趁了毕忠良和你不注意才能偷偷打电话告知这一消息,以确保我在他的心里,还是他的好外甥,好心腹。”唐山海眼睛注视着门口台阶下的明朗日光,语音铿锵决然,不容置疑,“而你我,必须在李默群到来之前,找机会杀了苏三省,不给他留任何余地。”
陈深不知该说什么,只微微点了头。他忽然感觉自己做错了,自己这样有意无意地留有余地的合作之中,仿佛是在心灵的层面上将唐山海推远了自己。从此之后,唐山海会更加审慎地研究自己出口的每一句话,乃至未曾出口的话吧……然而目前的情况下,陈深尚无从为自己辩解。
是自己再次提醒了唐山海,他们毕竟只是临时的同盟而不是长久的同志,所以总不能完全相信,时时有所怀疑,也有不可避免的小小算计。
徐碧成匆匆走出大楼,目光四处搜寻,像找什么人,头一偏,看到陈深和唐山海就在一旁站着,赶紧走过来,着急道,“哥,曾树好像不见了。”
唐山海转头瞥了瞥陈深,两人都猜到了什么,唐山海首先否定地说,“曾树一向跟苏三省不和,处处被他压制,应该不会帮他吧?”
“如果他真的以为,我们对付了苏三省,接下来就是他的话,那他真的会帮苏三省的忙吧……”陈深揣度到。
“你是说,他直接找李默群去了?”唐山海长眉一拧,忽有些忧心。
“那怎么办?”徐碧成愈发着急。
“我们要赶在李默群到之前,让苏三省死得合情合理。”陈深看向唐山海,手忽然伸出去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笑意倒是轻松,“反正都要让苏三省快点死就是了。你也抓紧时间,快去打电话给李默群,赶在曾树之前通知他这个消息,我想他手脚再快,也不至于马上就能飞到行动处。老毕也早准备好了借口,他打电话来只会让刘二宝先挡回去。”
“好。”唐山海望向陈深的眼睛,那双眼睛深不可测又清澈干净还透着令人安心的暖意——好像值得人全心信任,但他不能被这微妙的清澈和暖意迷惑,对方越是如此他越不该丧失警惕,正因为对方尚不是敌人,才更应该要警惕,那毕竟也不是同志。
唐山海最终点了点头,压下自己心头那些纷乱微小的思绪,“你想让他怎么合情合理地死?要不,你先去吓唬他,让他觉得自己再待在行动处必死无疑,于是在我的怂恿之下他假装劫持我要逃出行动处,逃跑过程中行动处人员只好将他乱枪打死?”
“嗯,这个办法好。那我先去审苏三省,你待会儿过来。”陈深赞赏地一笑,欣然答应,摆摆手,转头就向行动处大牢走去。
“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李默群啊?”徐碧成一时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看着陈深的背影疑惑地发问。
“为了表示这次给苏三省下套我们可没有跟毕忠良他们穿一条裤子呀。”唐山海嘴巴抿了抿,无奈眨了眨眼,也背身过去,大步进了大楼。
徐碧成站在门口,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有点想通了,又回想唐山海刚才那语气那表情,有几分可爱,忍不住笑了笑,急急赶过去跟上了。
行动处大牢里,苏三省又来到了那个曾关押过曾树的审讯室,不同的是,这次他是被审的那个。
陈深看着被绑在刑架上仍无神志的苏三省,感叹了一句,“睡得可真香啊。”让人取了杯冷水过来,哗啦一下对着苏三省喷过去,冷水泼了他一头一脸,激得苏三省一下子从晕沉的意识中惊醒,睁开眼睛。
他轻咳了两声,视线逐渐清晰,陈深泛着冷意的脸孔无比清楚。苏三省左右看了看,确认了自己的处境,对上陈深的眼神,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脸上的水滴还在狼狈地落下,苏三省甩了甩头让自己的眼睛不至于被水珠模糊。
“苏队长,在这个审讯室,像你这么反问我的人,你是第一个。”陈深半倚坐在审讯室的桌子上,拿着倒空了水的透明直筒玻璃杯,指了指苏三省。
“你为什么要拷住我?”苏三省镇静地问。
“你应该心里清楚。”陈深指指对方心脏的位置,笑容还是像往常那样和善而无所谓,好像没什么事值得他关心,可是苏三省感觉到了陈深那指着自己的手指所带来的森森寒气。他的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并不愿承认那是由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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