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216谢谢你回来

    216谢谢你回来

    三天后。

    起初只是觉得喉咙有些痒，然后越来越痒起来，痒到他受不了，嘴巴张了张，想咳嗽缓解一下痒意，却发不了声。于是愈发费力地要咳，却发现嘴巴都张不开多少。痒得太难受了，唐山海不由自主地开始尽力挣扎，发出呼吸，想要咳出来。

    “山海，山海，……医生，他要醒了，他醒了，……”好像有什么人在叫，好吵。

    唐山海朦朦胧胧觉得耳边噪杂不宁，眉头皱了皱，还是努力地想要咳嗽，再用力一点，……冰凉的空气汹涌而入，仿佛海水瞬间涌入，激得唐山海的意识猛然回笼。

    “咳，咳，……”唐山海豁然睁眼，又被眼前的亮光闪得立即闭上了眼，费劲地咳喘着。

    “山海，山海，你怎么样？医生，怎么他还在咳嗽啊？”旁边有什么人的声音真的很聒噪。

    “谁？”唐山海边咳边问。他以为自己是正常发问，在旁人听来这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水，水，……”接着有人迅速吩咐旁人。唐山海身体一轻，被扶抱起安置到什么人怀里，接着一杯温水被送到了唐山海嘴边。

    “慢点，他还咳着，别呛到他。”另外有人小心提醒道。

    咳了几声，喉咙里终于没那么痒了，唐山海合着眼，浑浑噩噩间也察觉嘴巴干涸，下意识地就着水杯开始喝水，一得到滋润才觉当真是渴得狠，喝起来就没停过，直到一杯水见底。

    “刚醒来别喂他喝太多……”又有人轻声道。声音很耳熟，是谁呢？医生吗，还是……

    唐山海意识越清醒，越觉身体沉重不堪，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感觉喝完水被人扶着又躺下来听着身边人各种小心询问医生和问候自己的声音，神智晃晃悠悠漂浮了好一会儿，忽想到了之前那个人生当中最可怕的雨夜，整个神识才被针刺了一般，回魂瞬间清醒不已，也痛楚不已。

    “碧成！”大口呼吸之下，唐山海痛呼出声，这才真正清醒过来。

    “哥，我在这儿，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徐碧成握着唐山海的手，脸色憔悴又欣喜。

    “……我……我怎么了……”唐山海费力地张着眼睛，辨认眼前的这些人，徐碧成，身后还有陈深，刘兰芝，以及江医生等人。

    “哎呀，山海，你总算是醒了。这回你可吓死我们了……没事，你多休息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现在就去打电话给忠良……”刘兰芝一脸高兴，扭身就出去打电话了。

    “那天去军统上海区总部，逮于德亮的时候你晕过去了，高热不退两三天，怎么降热都不管用，差点人就没了。”陈深下巴上似乎长出了一圈胡茬子，一脸菜色难看不输徐碧成，望着唐山海浮上了肉眼可见的欣喜异常，话音有些颤，最终又勾了勾嘴角，笑意温软，“还好，很多人齐心协力，还是把你从鬼门关拽回来了。”

    唐山海感受着自己现下全身无力到不可思议的状态，蹙了蹙眉，“我睡了几天了？”

    “从你在军统上海区总部据点那儿晕倒算起，到现在整五天。”陈深伸了五根手指头。

    “五天？”唐山海一着急，忍不住要起身，手一撑起来便是一软，又歪倒在床上。陈深和徐碧成一齐伸手扶他躺好。

    “唐队长哎，你现在可不能任性了，刚刚才脱离生命危险，身体虚弱得很，再吹风受凉那可不得了，不躺床上养个十天半个月你是别想爬起来了。”江医生已经查看过唐山海的状况，见唐山海还是不安分的神色，急忙劝诫道。

    等医生他们都出去了，趁着徐碧成出去打热水的时间，陈深关上病房门，坐在病床前，握住唐山海的手，快速低语道，“你放心，现在还没有陶大春的任何消息，应该是逃脱特工总部的追捕了。你目前只需要安心养病，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于德亮呢？”唐山海手揪紧了被褥问道。

    “于德亮……包括之前被杀的这些人，都已经埋掉了。”

    唐山海偏过头，不再说话，一行清泪缓缓淌过发丝，落入枕中。

    陈深知道他身体上不好受，心里更难过，于是也不说这些了，给唐山海加了个枕头，让他稍微躺坐起，打开刘兰芝送来的滋补的猪骨汤粥，一边给唐山海喂一边絮叨了一下那天唐山海差点过去时的情景，还将周兰兰和小田野子都送了特效药来的事说了。

    “江医生把两人送的药都给你用了。周兰兰这次送药是瞒着周市长来的，不过药都用了，他能拿周兰兰怎么办？隔天大清早的李默群就亲自送周兰兰回周市长府邸，据说在周市长的书房里他和周市长两个独自谈了一个上午，出来之后都挺和气的。李默群之前不是想拿着特工总部码头爆炸涉及盛海公司那事去拿捏周扶海的嘛，后来让毕忠良把你和苏三省在码头上抓的那几个盛海公司的人给还回去了，这事就这么压下来不了了之了。李默群应该是保证了不将这事捅给日本人，给周扶海隐瞒下来，既是承周兰兰这回救你的情谊，也是再次拉拢周扶海。看来周扶海也挺领这份情的……”

    “居然他俩就因为这件事好上了？”唐山海哼了一声，抿了口粥慢悠悠咽下去。

    “是啊。阿呸，什么好上啊，会不会用词啊？”陈深给他整了整点滴的管子，“你那盛海公司的船也不算白准备。李默群自以为拿住了周扶海的把柄，周扶海暗中不爽着呢，只不过现在他们都认为自己在一条船上，互相都给了台阶下，不会把矛盾摆明面上。对了，你注射了特效药第二天一早，影佐的电报也到了，他副官又送来一剂药……哼，没有周兰兰或小田野子，真只等他送药上门的话，恐怕你这条小命早就……”

    “等我出院了，我会谢谢周小姐和小田野子的。”唐山海体力很虚，这时醒了会儿很快就乏了，粥也算是吃了小半碗了，再吃不下了。

    陈深看他面色有些累，就不再逼他再多吃几口，收了粥碗和保温壶，“你怎么谢啊？幸好你有柳美娜了，不然别人要你以身相许怎么办？”

    唐山海瞪了他一眼，因为气力不足，倒是有些娇软的情态。

    陈深笑呵呵又问，“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滋味如何？”

    唐山海闭了眼，明显不想说话的样子。

    陈深也不扰他，给他拿掉那个垫高的枕头盖好被子。

    “很吵。”唐山海闭着眼忽然轻声答了一句。

    他想到了自己受不住痛楚想要沉入永眠之地时那微弱的不断呼唤的声音，像徐碧成的，也像陈深的，或许也有其他人的……真的有些吵。他们不想让他永远留在黑暗中，提醒着自己，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完，自己还没到休息的时候，让他冰凉冷透的心里，逐渐产生了一丝微弱的萤火，靠着这微弱的热度和光亮，唐山海还是撑着走过了那段漫长的黑暗之路，找到了回来的方向。他其实还应该说一声，谢谢。

    “吵？”陈深愕然，再看唐山海已然闭了双目意识模糊即将沉睡，就不再说话，更仔细地给他掖好了被子。

    只是看着他如今安睡的样子，陈深心里就全是劫后重生的安慰和宁静。

    还好，还好，山海，你还是没有放弃我们。活着真好，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一定不要放弃啊。

    谢谢你回来。

    下午从医院出来，陈深懒得再回行动处。唐山海安然无恙醒了过来，他这几天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才终于放下来，整个人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想回家好好睡个觉。唐山海那边，有徐碧成看着，外面还有几个行动处人员守着，安全肯定是不用担心的。回到公寓，临近大门，陈深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只想赶紧回到自己家那张许久没有宠幸的床上踏踏实实地与周公会一会。

    走近了，忽发现李小男正在公寓楼下的大门前对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乞儿模样的黑黑瘦瘦的小男孩笑盈盈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给了小男孩一些糖果。

    “哎，陈深！”看到陈深回来，李小男高兴地嚷了，向他跑来几步，那小男孩本来专心吃着糖果，看到别人来了，立即机警地抬头，转身就走。

    “虎子，哎，虎子，你怎么走了呀？”李小男回身一看那小男孩要走，问了一声。

    这孩子不说话，挥了挥手脚步愈发快。

    陈深眼神一凝，这孩子，机灵得过分了啊。很像是江湖人士经常雇佣的那种来打探消息的小乞儿。是谁会派他来这儿打探消息？

    “这孩子是谁？你叫他虎子？”陈深问李小男。

    “是啊，他说他叫虎子。最近两三天都在这附近逛，看着挺怕生的，我刚开始给他吃东西他都不肯接，今天才第一次说上话，你一回来他又跑了。对了，我好几次碰见他没事就躲在暗处朝这边张望，不知道是看什么……”李小男疑惑道。

    陈深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看了看周围，幸亏行动处这几天事多，人手都收紧了，没派人到处盯梢。“你先回去。我去看看。”他对李小男说了一声，就紧追着那个小男孩的身影而去。

    男孩走得很快，在附近的巷子里七拐八拐，换成一般人肯定早跟丢了。这种路数，像是接受过简单的反跟踪训练的。陈深愈发觉得这小乞儿有古怪，不动声色地愈跟越紧。

    走了一段路后，那小男孩以为甩开了跟踪的人，脚步慢下来，举止也放松了，步履闲散地先是去药店拿了几包药，然后又去烧饼铺买了五六块烧饼拿在手里，最后逛进了一条巷子尽头的独门小院，一开门就闪了进去，牢牢将门关紧。

    陈深站到了那门前。

    “陶大哥，今天我去了那儿，还是没碰到你说的那个徐先生和唐先生。不过听跟他们同住一栋楼的那个漂亮姐姐说，唐先生最近生病住院了，徐先生都在医院照顾他，所以可能这些天都比较难碰到他们呢。”虎子把手里的药和烧饼都放在桌上，对着站在窗前的人道。

    “什么？我不是让你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能跟任何人说话的？你这样要是引起别人注意，跟踪你了怎么办？”陶大春一转身，面色焦虑，“唐先生病了？什么病？”

    “我不说话那怎么打听消息嘛。蹲了几天都没看到什么唐先生和徐先生半个人影，要不是知道住院了，那再守着也是白费功夫呀。好像是发热什么的……其他还没来得及打听，我看到有个男的回来了就赶紧走了，没跟他说话……”虎子打开包着烧饼的油纸，“陶大哥，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陶大哥？”

    陶大春打开了房门，陈深就站在门口，眼神凌厉地一笑，“陶大春是吧？我见过你，几次都差点要了我的命，可惜啊总是就差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