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深男摊牌
“能啊,大不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的什么都是对的。”李小男笑容不变,好像听懂了陈深的话,又好像没听懂,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仿佛就只是一个单纯又执拗的傻姑娘。
陈深终于转了头,看向她,叹息又无奈地,“我的生活中随时会有危险。上次我屋里爆炸,你也经历过一次,我不想让任何一个女孩受连累。”
“那我要是都接受了,”李小男抓紧陈深的手臂,笑容里仍是没有一丝阴翳,那手上微微的颤抖却传递到了陈深的手上被他感知到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娶我了?”
陈深失语般望向李小男期待的眼睛,想起很多人的牺牲,包括沈秋霞,吕明,周丽,那些被自己亲手送进监狱的同胞们,还有今晚许多军统战士的死亡和鲜血,他并不想有一天这种让人要窒息的痛苦回忆里再加上一个李小男,死去的人足够多了,再多一个他都不能承受。而且,……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应这个姑娘赤诚而热烈的情感的,什么情况下都不能,他得让她彻底死心,“不能。因为我不爱你。”
李小男花一般的笑容立时凝固了,有了一种凋谢的颓败色彩,眼睛里的光亮霎时黯淡了许多。
她盯着陈深,嘴唇微颤着悄然问,“那你有真的,爱过一个人吗?”
“有。”陈深嘴角浮上一弯温柔的笑意,没有一丝回避躲闪,“我有爱过,到现在还爱着,并且会一直爱下去,直到死亡的尽头。”
只这一句话,李小男脸上所有的光就都熄灭了。
“那,那个人是谁?”李小男眼里盈上了水光,声气都弱下去了,却还是固执地要刨根问底求个明白。
陈深注视着李小男的眼睛,整个人从未像此刻在她面前那么坦白诚恳,“小男,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
李小男不愿相信地摇头,耳坠的珠子摇晃着反射出羸弱的光,“可是你们更不可能……”
“即使如此,我也爱他。所以我知道对你的不是爱。”陈深连一点幻想的余地都不愿给李小男。
李小男眼里的水光漫出来。
陈深把话都说明白了,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被自己伤害至此的女孩,轻叹口气,随手拿起了自己的外套,起身走了几步,不回头地说,“你要是愿意的话,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妹妹,你可以继续住在这儿,但是不能告诉别人你认识我,也不能对别人乱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因为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要是……今晚不出什么事的话,订婚的事,老毕和嫂子那儿,以后我会找机会说清楚的。”接着就推门而出,连个道别的眼神都没给,所以他也没看见李小男面色惨然气苦之余又坚毅决然的模样。
但是陈深依然听清楚了李小男大声的宣告,“陈深,你走不掉的!就算你走了,将来有一天你会回来找我的!”最后伴随着对方忍不住的泣音,他没有停下脚步地关上了李小男公寓的门。
走到唐山海家门前,里面的灯光微弱了许多,像是只亮了一盏小灯,应该是徐碧成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陪着唐山海准备一直守夜等自己的消息吧。陈深握紧了拳头,下楼去自己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后,离开了这座公寓。毕忠良和苏三省随时可能撬开曾树的嘴巴,万一循着曾树的线索抓到了飓风队,而唐山海通知的消息也没传到飓风队,抓到了那个队长,唐山海就危险了。他必须要回行动处,防止这种最糟糕情况的发生。
血雨腥风的斗争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他和唐山海完全像两个走钢丝的人,每一步都行走在危险之中,彼此扶持着才暂时地没有掉下深渊。陈深必须保护好唐山海,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注别人了。而一百多名民族抗日阵线战士的被杀和被捕,只会让唐山海和陈深更加如履薄冰,他们都不愿意李小男或者说身边的人因为自己的牵累,而再次重蹈沈秋霞的覆辙,处于性命攸关的危险中。所以,陈深才会对李小男如此决绝。
走出公寓时,雨已经完全停了,云雾散开了许多,隐隐透出星月的微光。陈深望了望天色,转头看到那两个行动处的“尾巴”还在公寓前方的暗巷里盯着稍。他走出几步,一个黄包车夫跑来要拉生意,陈深拒绝了。夜风还凉,他缩了缩脖子,向着公寓周围的其他暗影瞧去。得先瞧清楚周围到底藏了几个暗哨,这么想着,陈深貌似无聊地哼起了小曲,漫无目的地但其实总体绕着唐山海公寓周边随意地散起步来。
陈深回到行动处时,办公室大楼没什么动静,地牢那边还是守卫森严。陈深略松了口气,看来是毕忠良和苏三省还没从曾树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他貌似无所事事地向地牢走去,自然被值班的人礼貌地挡了回来,借着点烟的机会和值班的行动处特工随意说了几句话,更确定了曾树还没松口的消息,不过听着口风好像毕忠良和苏三省是分别审人,毕忠良审曾树,苏三省审从爆炸的码头抓来的那几个人,像要比赛谁先审出飓风队的下落。这些普通的队员看不出其中的玄机,疑惑地提了两句,陈深就立刻听明白了。唐山海说过码头抓到那几个人不是飓风队的人,更像是普通的帮派打手,苏三省打算利用这些人逼迫曾树主动尽快交代飓风队的下落。目前曾树在囚室好像和毕忠良喝酒聊起天来了,苏三省把那帮码头抓来的人上刑上得嗷嗷惨叫。
被地牢看守人员挡回去的陈深去了行动处大门那儿的值班室,陈深跟看门的老张还有值班的几个二分队的人员一起喝酒赌牌起来,余光时时注意着地牢那边的动静。
“陈队长,我们唐队长身体还好吧,回去时我看到他脸色可差了……”没出过勤一直在行动处值守的张大贵奉陈深的指令去买了些鸡爪子花生米回来给大家伙儿当夜宵后,关心地出声询问。
“这倒是真的,唐队长今儿一晚上身体都不太对劲,老咳嗽着呢……”一个二分队的老队员阿明搭腔,其他跟随唐山海出勤去军统上海站的人员纷纷附和。
“要我说,也就是唐队长这身子骨金贵了些,前些日子又受了点伤,身体没怎么消停过,而且啊……听说前一晚是和美娜吃晚饭回来淋了雨的,可能晚上也干活太用力了……”另一个老队员阿风暧昧地笑了笑,随即被张大贵老大不高兴地瞪了一眼。
“去,埋汰自己的上司,够有种的啊!”
阿风捂了嘴,想到张大贵在唐山海身边的亲信身份,觉得自己这闲话要让张大贵传到唐山海耳边自己就不妙了,自觉不妥,吐了下舌头,对着张大贵讨饶又歉意地一笑。
“你们唐队长就是太招女人喜欢了,一多情就容易多愁多病了,身体也容易发亏……所以呢,你们也不要太羡慕他……”陈深一边吃着鸡爪子一边半真半假地揶揄着。
陈深又招呼张大贵,“放心,唐队长也就连续淋雨受了点凉,不至于太糟糕的。你对你们唐队长还挺上心的,不枉他这么照顾你。”
“那是应该的,要不是唐队长的提拔,我哪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啊,当然,陈队长平日也对我多有照顾,也是有恩的。”张大贵摸了摸耳朵,点头哈腰道,小眼睛有些疑惑地闪了几下。
“哎,头儿,你啥时候过来的?”在地牢里看守军统那么多犯人的扁头带着阿达阿庆好像换班出来休息一下,瞅着值班室里这么热闹又似乎听到了陈深的声音,就往这边来了。阿达阿庆是嗅到了鸡爪子的香气,不由自主地赶紧过来蹭一蹭。
“老毕还在里面?”陈深丢给他们几个鸡爪子,闲闲一问。
“军统上海区区长,这大人物肯定盯牢了审。”扁头手也不擦,抓起鸡爪子先啜了一口,才指指地牢那边道,“这处座要是把飓风队拿下,军统在上海就彻底完蛋了。”
“嗯,”陈深点点头,“那影佐和老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啊。”
“可不,头儿也不用老躲在行动处睡了。喔,还有躲到唐队长那里去睡了。”扁头笑呵呵道。其他人也窃窃哄笑。
陈深脸一摆,“谁说我是躲在行动处还有唐队长那里睡的?”
扁头立即歉意地笑起来,谄媚到有点恶心地说,“不是,头儿爱睡哪儿睡哪儿,想睡哪儿睡哪儿,想跟谁睡就跟谁睡,哪怕跟唐队长呢,只要唐队长没意见……”
“扁头你说话注意点,鸡爪子都堵不上你的臭嘴!”张大贵听着皱起眉头,护主心切,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扁头冲他一撇嘴,回头看陈深,“头儿,要不,我明天一大早就给你买早点,说,要吃什么?”看看值班室那儿的小闹钟,恍然一拍头,“哎哟,我去,还明天,再过没三四个小时天都要亮了,也睡不了多久了……”
陈深瞪他,满脸嫌弃,“不用,我出去吃。”
行动处地牢中关押曾树的囚室内。
隐约有尖锐的惨叫声陡然传来,落到曾树的耳中,令他如坐针毡。
毕忠良好像特别有耐心,到了现在仍然没有一句话催着他,只是请他喝喝酒,吃吃菜——让人买的鸡爪子早买回来了,还有卤猪头,酱鸭舌,摆了好几道,大半桌面都有些满了,荤肉的酱香气息充盈于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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