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180雨夜之殇（1）

    180雨夜之殇（1）

    刘二宝看向苏三省，后者早有预料般，无一点吃惊神色。没有苏三省方才的提醒，他们差点就将这人放出了华懋饭店，一想到这点，刘二宝少不得一头冷汗，心下暗自庆幸。

    “说得对，”李默群对着毕忠良道，“也许就在这个房间里面，还藏着更大的虫子。”说着余光扫视了一圈桌上的人。他倒不是真的确定桌上有军统，不过是习惯性地想要施一施压，让大家警惕而已。

    “兰芝，你帮我陪一下李主任和李太太。”毕忠良一手轻搭上刘兰芝的肩膀。

    “喔，好。”刘兰芝有点茫然地答应着。

    “行动处的人跟我下楼。”毕忠良下了命令。

    事已至此，这场令唐山海如坐针毡的接风宴终于结束了，然而，于他而言，真正的残酷折磨或许才是刚刚开始。

    于是一桌子的人除了李默群夫妇和刘兰芝、李小男之外，其他人全部起身鱼贯出了包厢。陈深搂住唐山海好奇似地嘀咕着什么，另一边也是柳美娜紧跟着唐山海，身后又是徐碧成的贴身跟随，让特意等着想与唐山海并行的苏三省没法靠近，只能落在徐碧成身后，脸色更加的阴沉冷郁。

    “说不说，说啊，为什么要逃？”楼下大厅里，几个行动处的特工围绕着一个半跪在地上的女服务员，拳打脚踢地逼问着，间隔着女服务员的几声惨叫。

    刘二宝带着毕忠良等人下来，路上很快说了抓到女服务员的经过。本来行动处的人是在华懋饭店的所有出入口都派了把守，后来苏三省提醒他再带人到饭店大楼后面的水管出口以及厕所后窗那儿几个地方秘密蹲守，果然没一会儿就把刚刚从一个厕所窗户那儿爬出来的一女服务员抓了个正着。

    “军统安插在这种地方的钉子，碰到紧急情况往往也知道不能从正常的出入口进出，都会特地留个一般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好方便临时进出，厕所这些地方的窗户外面要格外注意。”苏三省的声音在人群后面不紧不慢地响起来。

    唐山海压抑地抿紧了唇，暗暗握紧了一边的拳头，猛不丁被陈深半强硬地探入那拳头，一根一根地替他掰开手指，好在唐山海也并没有用力，任由陈深掰开自己的手，并没有心情去计较。

    “苏先生果然是高手，还好你提醒，不然她要是跑出去了，那麻烦可就大了。”毕忠良笑眯眯夸了下苏三省。

    众人来到了那女服务面前，团团围住。徐碧成认出她正是方才与自己接头的那个人。

    这个女服务员，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带回去之后，严刑拷打的逼供之下，也许徐碧成很快就会被供出来。

    徐碧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唐山海拖着他站到自己的身后，遮住了他的脸。柳美娜依偎着唐山海，不太敢看，她平时也不过做做文职工作，刑讯抓捕这种血腥之事向来不沾，当面看到别人这么严酷地殴打一个女人，心有戚戚生了畏惧。

    楼上，李默群不知何时出了包厢，站在栏杆前冷漠地观察着楼下的一切，目光犀利有神。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底下，无所遁形。

    刘二宝让手下停手，冷冷问女服务员，“为什么要逃跑？”

    “我就是回家，家里孩子生病。”女服务员嘴角噙着血色，面色惊慌地回答，“求求你放了我。”

    刘二宝一把掐住她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还撒谎呢。”

    “我没有撒谎！我求求你放我走吧。”女服务员含泪求饶。“我孩子真的病了。”

    “看来你是不想活了是吗？”刘二宝掏出手（枪）子弹上膛开了保险直指着女服务员的脑袋，冷酷地逼问。

    女服务员似乎被吓到了，惊恐地叫着转了头去躲避。

    “好了。”毕忠良望着她冷静道，“查一下她是服务哪个楼层的。”

    苏三省站了出来，“处座，我觉得现在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抓人要紧，以免夜长梦多。”

    毕忠良与他对视一眼，又瞧了瞧女服务员，“带她到楼上去先关起来。”

    几个手下就拉扯着不断求饶要回家的女服务员走上楼去。

    徐碧成低头惊慌地想着，一定要想办法让她不能开口，不然，绝对会连累到唐山海。

    “放我走吧，我要回家！”“老实点！”两个手下押送着女服务员刚走上二楼平台，那貌似柔弱毫无抵抗之力的女服务员突然发力，一把推开了两个行动处特工，挣脱了桎梏之后，咬牙往栏杆外一翻转，整个身躯都从楼上落了下来，重重砸在楼下大厅中央的地板上，口鼻涌出了鲜血。

    众人皆都一惊。柳美娜更是控制不住地惊叫一声。

    唐山海迅速回头抱着柳美娜入怀遮挡住她视线，并不着痕迹地拍了拍一边惊愕呆愣的徐碧成的肩膀。

    一个特工迅速去探查了女服务员的鼻息，然后抬首对毕忠良摇了摇头。

    当场毙命。可惜，本来还可以再好好审一审，查出点什么来的。

    “都是受了军统多年训练的人，她知道只有死，才是能保住秘密的唯一办法。”毕忠良貌似感慨地说。

    楼上的李默群微微晃头，有些失望地离开。

    “陈队长，唐队长。”毕忠良语气一变，特别地公事公办。

    陈深和唐山海面朝他。

    “从现在开始你们二人接受苏三省的指挥，携行动处一二分队，给我捣了军统上海的老窝！”

    雷声大作，电光不时一闪而过，划破天幕，雨水倾盆而下，毫无停歇的意思。

    苏三省对陈深和唐山海大致说了下等会儿抓捕军统上海区人员的步骤，准备出门，刘二宝拿来了几件雨衣分发给他们。

    “唐队长，给。”唐山海有些发愣间，苏三省拿着雨衣先给他递送了过来，刘二宝见了看看手上还想送给唐山海的雨衣，转头去给了陈深。

    “不用了，苏先生先穿上吧，我可以再去拿……”唐山海下意识地要拒绝，拼了命才挤出一丝客气到有几分僵硬无措的笑容。

    “唐先生，”苏三省像听不懂唐山海的话一般，直直拿着雨衣塞到对方手上，借机搭上了唐山海的手背，苏三省的指尖没有想象中那般冰冷，反而很热，灼得唐山海想缩手，“唐队长，”苏三省咧了咧嘴巴，好似毒蛇吐出了蛇信，留恋般摩挲了几下唐山海手背温凉细腻的肌肤，一字一顿道，“不用跟我那么客气的，真的。”

    唐山海眼睛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简直本能地想要出手杀了这个让他莫名心底发寒的叛徒，一只手微动间，却被另一只手牢牢握住了。

    “哎呀，唐队长还发什么呆啊，可别浪费了时间，让军统的人都跑光了，误了苏先生的大事啊。不会是嫌这雨衣不好看吧？都这会儿功夫了就别计较啦，来来，我帮你穿啊。”已经迅速穿好雨衣的陈深近乎粗暴地一把扯过苏三省递来的雨衣转身挡住了他的视线开始给唐山海套上雨衣，眼睛瞧着唐山海近乎茫然的面容一阵心疼。山海，撑住！

    “穿得牢一点，受过凉了还是得注意点，可别再淋雨啊。瞧，还是挺好看的吧。”陈深帮唐山海穿上雨衣又系牢了。

    刚才上楼去的柳美娜拿着雨伞又匆匆下楼来到唐山海面前，“山海，带着伞，千万别再淋雨了。”这是昨天唐山海借给柳美娜的那把伞柄花纹繁复雅致的黑伞。

    “好，谢谢。”唐山海接过雨伞，机械地道了谢。

    “是啊，山海，多注意身体。”毕忠良在一旁搭了句话，然后拍上陈深的肩膀把他往门外一推，“还磨蹭什么，快走，你是一分队队长，先带队！”

    陈深实在不放心唐山海，但毕忠良这么催促，他也只好无所谓地晃晃悠悠先出门，扁头在门外，倒是机灵地拿了雨伞就迎了上来送他直到车上。

    送走了陈深，毕忠良的目光转到了唐山海身上。

    唐山海明白，这场行动的每一个环节都已经过李默群和毕忠良的精心计算，尤其是毕忠良，也许从上次周丽事件起就怀疑自己是藏在行动处的军统特工了，只是苦于抓不到证据。或许他就在等待自己露出马脚，接下来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毕忠良的人紧紧盯住，一一报告，他根本没有机会向上海区的战友发出撤退的警示，就算发出了消息，除了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根本于事无补。这无疑让唐山海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走了。”唐山海对毕忠良轻轻一点头，又转向柳美娜和担忧不已的徐碧成嘱咐了一句，“雨太大，累了就在这儿开个房间睡一觉。”说着大步迈向了门外的漆黑雨夜，迈向了注定的无边地狱。

    “唐队长。”撑着伞走出门外几步，苏三省加紧步伐追了上来，一时间两人的距离极近。唐山海听见了声音，并不想等他，脚步未放慢，但苏三省还是追上了他。“唐先生，方才包厢里人很多，我真正想说的并不是那句话。”

    “喔，什么话？”唐山海淡然又疏离道。

    “唐先生，在你未到重庆之前，苏某就已对你，仰慕已久……”苏三省的嗓音此时分外低沉暗哑，不知是激动还是受了冷雨的影响。他胸腔里的那颗心热烈地鼓动着，仿佛急于跳出来证明自己的炽诚。苏三省手不由按上了胸膛，真的怕自己的心会不受控制地蹦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