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苏三省的接风宴（3）
陈深又吸了口烟，“再说，我有了自己认定的媳妇儿啦，那可比她要漂亮贤惠多了。”还有胸有腰有屁股，有钱有才有品位，皮囊骨相无一不精致曼妙，除了他，世上再找不到这么完美的老婆了，一定得拼了老命舍下老脸要死要活地牢牢抓住。
“喔？那是谁……”苏三省看着陈深边说边几乎要发痴的笑容，心下生疑，正欲追问。厕所的门打开，里面一直打扫卫生的女服务员拎着空桶和拖把出来了，似乎是还要去别的地方清理的样子。
陈深一眼也不瞧地，任由女服务员从他身后走过去。
“失陪。”苏三省觉得不能再耽搁了，先进去了趟厕所，再出来，陈深不在了，估计是回了包厢。苏三省盯着女服务员消失的方向，冷笑了一声，接着去楼下找刘二宝，对着他耳朵如此这般耳语了一番。刘二宝听后连连点头，然后招呼着几个手下分散开来，不知去了哪里。苏三省这才慢悠悠地上楼，重回了包厢。
女服务员情知事态危急，匆匆忙忙去寻找饭店的各个出入口，但是都有人把守，一般人根本出不去。不但的下班的员工不能走人，连饭店内所有的客人现在也一个都不准离开。她必须找到别的出口尽快出饭店通知今晚收到的重大消息。
大雨倾盆，扁头领着一分队和三分队的人在雨中站着浇了快半个小时了。
“跟傻子似的在这儿杵着，浇这么半天也不行动，耍咱呢！”扁头终于开始发牢骚，对着左右的阿达阿庆嚷嚷着。
别人没扁头这个资本可以随意抱怨，也不过默默点点头表示一下不满。扁头正嚷着，突听后方有响动，回头一看，又来了辆篷布军用大卡车。在雨中仔细一瞅，扁头瞪大了眼睛，不再嚷嚷了。
车上司机下来，一个口令一喊，车上接连不断蹦下来了几十个人，立即井然有序地站好排队 。
“二分队？倾巢出动啊这是？”阿达眯着眼睛瞧着，奇道。
扁头把雨帽往上拉了拉，也认出了那些确实是二分队的人，更加意识到今晚好像是有非同小可的事情发生，“干嘛呀这是？”自从唐山海那次王盛事件受伤后行动处被什么山本原少将一提意见，二分队的人基本除非唐山海允许，连毕忠良都不太敢轻易调动了，有事都是一分队和三分队先顶上。今儿大晚上的连二分队全体都过来了，那一定是有大行动，联想到刘二宝方才说的等着领赏之类的话，扁头精神一振，小眼睛一亮，觉得自己的一分队可不能在二分队面前丢了面子，有什么行动可以领功的话，那可一定要抢在前头，一时间满腹牢骚顿时消失不见，扁头回头大声吩咐，“站好站好站好！”
华懋饭店的贵宾包厢里仍然是一派祥和，酒香菜美，和乐融融。
溢于言表的歌舞升平下，有人春风满面，唱的是凯旋欢歌，算得是胜券在握。有人困坐愁城，听的是四面楚歌，料得是十面埋伏。
唐山海面色不改，与众人谈笑往来，无人知他内心如何煎熬。
那个服务员是不是已经安然离开华懋饭店，能否将消息安全传递出去，有没有被抓，会不会经不住拷问供出徐碧成……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山海，有件事我还没跟你商量就先做了，实在要先讲一句抱歉。”酒至半酣，毕忠良忽然特别客气地对唐山海道。
“处座这是说什么话？行动处大事小事您做主是应该的。”唐山海一脸不解，也很客气地说。
毕忠良看了看一旁的李默群，笑出一脸慈祥的褶子，“是这样，今天这么大的行动，光是一三分队出动怕还是人手不足，本来也不想麻烦二分队的，毕竟那是你的人，可再想想，为了保险妥当起见，还是得麻烦二分队出手。有了功劳是大家的，万一要是因为人手不够让大鱼溜走了，那就谁也捞不上好了，不是？”
唐山海心如明镜。哼，应该是得到了消息，都知道山本原八成回不来了，所以那些因山本原的建议而修改过的调人程序自然也没必要那么严格遵守了，看毕忠良和李默群这眉来眼去的模样，为了不至于面子难堪，大约毕忠良事前也知会过李默群了。山本原不在，有李默群的首肯和毕忠良的命令，行动处什么人不可以调动呢？他一个小小的二分队队长能得到一句抱歉已经是被给足了面子了。
思及此，唐山海脸上笑容更甜，“处座此言差矣，二分队可不是我的人，我也不敢担这句话。二分队是行动处的人，更是特工总部的人，现在李主任和处座有大行动，那行动处的人自然是想怎么调用就怎么调用，这哪里需要和我商量，真是不敢当。况且，这可是捡功劳的好事，主任和处座还能想着二分队，我还得替下面的兄弟多谢主任和处座的惦记才是！”唐山海起身，又拿起红酒杯向李默群和毕忠良敬酒。
这人生得漂亮，话说得更漂亮，李默群心满意足地赞赏，与毕忠良回了酒，又是几个回合的客套寒暄。
“来，兰芝，咱们敬李主任和李太太一杯。”毕忠良与刘兰芝齐齐向李默群夫妇俩敬酒，再一番觥筹交错，你来我往。
苏三省吃得不多，但是吃得很慢，很细致。华懋饭店这样的高级饭店，他来得不多，对这些鲜美的菜肴自然也没有经常吃到的福分。他一边盯着唐山海，一边吃，只觉得嘴里的东西仿佛是一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唐山海后来完全不看苏三省了，只是能够感觉到对方如影随形如蛇一般时时缠绕的目光，这让他有种厌憎又恶心的感觉。他垂下眼睛，细密纤柔的睫毛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颤颤地翕动着，在苏三省眼里愈发鲜活动人。
陈深是终于体会到了真情实感想要剜了别人眼珠子是怎样一种感受了。苏三省简直完全不顾餐桌礼仪，目光几乎就没离开过唐山海，不知道是因为怀疑还是单纯的占有欲作祟，总之，陈深都想挖掉他的眼睛。
毕忠良的不悦比陈深隐藏得还要深，在这份不喜之中，更多了些玩味和思量。
行动处以后多了苏三省，不但他这个处长的位置更加难坐了，唐山海这个二分队队长的位置，大概也要坐得没那么舒服了。
徐碧成应付着李小男问东问西的对话，倒也没那么紧张得不知所措，行为举止都显得很正常。不是李小男有意无意帮着自己转移注意力的话，徐碧成恐怕自己实在难以控制得住对苏三省的恐惧和厌恶。
慢条斯理几乎尝遍了桌上的每一道菜，吃完了自己面前的一小碗饭，苏三省放下筷子，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唐山海身上移开，勉为其难转向了李默群，“李主任，处座，我吃得差不多了，我看，差不多咱们出发吧。”
陈深觉着身边唐山海的身躯又颤了一下，这种时候，他没什么能做的，只能以嬉笑的面貌轻轻碰了下唐山海的水杯，希望能够给他一些支撑下去的力量。
毕竟那是军统面临的重大危机，不是自己的同志，陈深即便理解唐山海的部分绝望，也无法完全身处其中一般地感同身受，比起同情被出卖的军统上海站，陈深清楚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极力地阻止唐山海去做任何孤注一掷的冒险行为。
也许在唐山海看来，牺牲自己一个人能够挽救整个军统上海区的话，是值得的，不管结果如何，都要试一试。可陈深不允许，别说是一个军统上海区，就是全国的军统，只要有他在，都无论如何不会让唐山海牺牲自己去营救。
“不着急，苏先生，再吃点水果。”毕忠良慢悠悠给自己又倒了半杯花雕，“李主任都已经说了，不着急这一时三刻，是吧？”看向李默群。
唐山海抬眼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毕忠良。
“忠良一定是另有打算。”李默群像是对苏三省解释地说。
“那主任能不能容我先卖个关子啊。”毕忠良点头，讨好地征询李默群的意见。
“当然可以。”李默群道。这次行动本就是他与毕忠良计划好的，不管双方之间有什么过节，这种重大事情上，两人都还是要保持一致的。
“报告。”门外忽然有人喊着。
“进来。”毕忠良让人进来说话。“说。”
刘二宝推门而入，“抓到一个企图要逃跑的女服务员。”
徐碧成猛一抬头，李小男碰了碰他胳膊，他才低头。
唐山海神色如常，右手无意地抬起，摸了摸耳朵。柳美娜不知何来的不安，更近地靠上了唐山海，一手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的大腿，很快就有唐山海的手握住了她，轻轻捏了捏教她安心了些。
毕忠良闻声而笑，“呵，李主任，您看，您不是说我卖关子吗？现在该抖包袱了。这是米就得淘一淘，淘一淘就知道这华懋饭店里还藏着军统的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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