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苏三省的接风宴（2）
这场苏三省的接风宴，不亚于鸿门宴。
唐山海并非不明白李默群和毕忠良在谋算什么，只是，……总有些时刻，是值得豁出一切的。
今晚，就是那种时刻。
唐山海目光微斜，与徐碧成一触即转。华懋饭店厕所里有一个女服务员是陶大春的人，有什么不对一定要想办法通过她告知老陶，接头暗号唐山海也告诉过徐碧成。
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将苏三省叛变的消息通知陶大春。徐碧成稳了稳心神，站起来，微笑道，“我上个厕所，不好意思啊。”暂时离开了包厢。
苏三省的投诚不但让唐山海和徐碧成如临大敌，连陈深也意识到，军统这一次极有可能遭遇灭顶之灾，徐碧成的突然离开八成是想传出情报。陈深看了看唐山海，莫名地紧张起来。李默群和毕忠良故意没有立刻行动，分明是在等待有人露出马脚，所以徐碧成此时的任何行为都只会加速他和唐山海的暴露。不，瞧着唐山海沉稳安然的侧脸，陈深心中更加不安，唐山海不会不明白李默群和毕忠良的用意。但是为了挽救整个军统上海区，他宁愿牺牲自己，哪怕暴露自己也一定要将消息传出去，不惜一切代价！
这时陈深看到了毕忠良向自己投来的一瞥，他明白，那是让他去盯住徐碧成的意思。陈深立刻会意地起身，他必须赶在徐碧成闯祸之前，阻止对方。
即便唐山海与徐碧成有牺牲自己的觉悟，也不可能在李默群与毕忠良联手早有预谋的情况下将情报传递出去，唐山海想放手一搏，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白白送命。陈深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好不容易才在行动处漫长的冬天里终于等到了一点春天的绿意，怎么能让那点来之不易的春（色）就这么轻易地消失？
而在陈深出去后，毕忠良向苏三省使了个眼色，后者暂停了对唐山海的痴态般的盯视，默默起身，也出门而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说陈深出去，徐碧成还不至于太危险，那么苏三省……唐山海放下了筷子，手掌心一片冰凉的冷汗沁出来。
“好些了吗？”柳美娜柔声问道，只觉几分钟的功夫，唐山海的嘴唇都发白了。
“嗯。”唐山海双手握着热水杯，依然觉得全身冷意浸透，无所倚靠。
华懋饭店的男厕和女厕分开，但是出入口的洗漱间占地面积不小，是共用的，有个专门的服务员在厕所那儿打扫卫生。
装模做样从卫生间出来到洗漱室，徐碧成对着镜子里正在擦拭门框的服务员说了暗号，“服务员，我需要一条毛巾和一些冰块。毛巾我想要白颜色的，可以帮我送到贵宾包厢吗？”
那女服务员先是略惊，然后态度和善道，“先生，毛巾只有蓝色的了。”
接头成功！
徐碧成打开水龙头，洗着手随意问道，“你们这几点下班啊，这么晚都没走，有换班吗？”
女服务神色微凝，“有，我们是两班制，今晚我是夜班。”
“夜班啊，家里有孩子的话还是挺不方便的。能早些回家还是早些回家的好，如果有急事有人肯换班，是能早点回去的吧。”
“是啊。”女服务员脸色比方才严肃了点。徐碧成说的这些也是暗号，表示有人叛变，尽快撤离。这个消息非同小可，事关重大。
徐碧成冲她微微颔首。都靠你了。
女服务员眼神坚定地一低头。
徐碧成刚要出门，陈深也从厕所出来，不知他刚才听去了多少，不过幸好是他，徐碧成见到他并不慌张。
此时此刻，苏三省也如猎豹般无声无息地走向厕所。他走得很慢，他知道，有人露出马脚也需要时间。窗外雷电交加，只让他的步履更加冷静而危险。
陈深嗅了嗅空气，“好香啊，跟着唐山海，你也开始喷香水了，是法国的香水吧，不过同样的香水，有的人适合，有的人就不适合。”
“我哥什么都适合。他嫌这香水味道浓，给我用了，怎么，你羡慕吗？”徐碧成冷然回击，想要离开。
陈深一把拽住他，好像发怒的模样凑近了他，快速低语地警告，“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们非但救不了军统的人，连你们的小命都保不了。”
徐碧成、陈深和苏三省都出去了一会儿还没回来，唐山海喝了一大口热水下肚，正想站起来，一把柔软的手却摁住了他的大腿，警示意味地捏了捏。愕然抬眼，是李小男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过来顺便站起，也是说要出去上个厕所。转身之间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地给唐山海眨了下眼睛，让他千万别有什么动作。
唐山海如坐针毡，此种境况下，也只能按捺着性子安坐不动，有陈深和李小男策应，想来即便面对的是苏三省，徐碧成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时间该差不多了，苏三省走向厕所正要检查有没有“马脚”，身后一阵悦耳的女声响起。“苏先生。”
苏三省回头，好像是……跟陈深坐一起的女孩？
他一边盯着厕所那边一边不明所以地瞄了瞄向他走来的面带笑容的李小男。
“苏先生，”李小男走近了看清他脸上还有未干的雨水，低头打开手里的拎包，找了会儿，掏出一条丝质的深色手帕，眼神一跳，“哎呀，这是唐先生的手帕，上次借给我，洗了又老是忘还他了。可我自己也没带手帕，算了，先借给你擦擦吧。这种天气淋湿了，很容易感冒的，你看唐队长就是活生生的现成例子。”
苏三省接过了手帕，丝绵柔滑，“这是，唐队长的手帕？”
“嗯，大概他也忘记有这回事了吧。你用完了再给我吧。”李小男点点头。
“谢谢。”苏三省放到脸上，并没有舍得用力擦，只是吸了口气，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馨香的气息，像是唐山海身上该有的那种香气，矜持冷淡，高傲又矜贵。
李小男主动介绍自己，笑容甜美大方，“我叫李小男，是陈深的未婚妻。我跟我家陈深和唐队长都是很好的朋友，还是邻居，对了，我们都住在一栋楼里。”
这是关于唐山海的新消息，苏三省一字不落地默默记住了。
“我去下卫生间。”李小男指了指苏三省身后的厕所，苏三省让开了一条道。看着李小男走进了厕所，苏三省展开手里的手帕，放到鼻子上又深深嗅了几口。
徐碧成和陈深果然在洗漱间里，不知道刚才在干嘛。李小男指了指门外面，大声道，“碧成，陈深你也在啊？我上厕所，陈深你等我一下啊。”
陈深嘟哝了一句，“上厕所也要我等你啊。”
徐碧成先出了洗漱间，陈深也随之出去。
那个女服务员见机行事，知道门外有人正守着，这时候出去目标太大，心急如焚地一边装作清理的样子一边倾听着门外动静。
徐碧成一出门就遇见了门口杵着的苏三省，苏三省也瞧见了他，手上收起了什么东西放进裤子口袋里，还算客套地打了招呼，“徐先生。”
“嗯。”徐碧成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漏了馅，只是微微颔首一下就走过去了。
“苏先生，上洗手间啊？”陈深在徐碧成后面走过来，来到苏三省面前，不经意地问。
“嗯。”苏三省下颌点了点，可是没半点要进去的意思。
“那怎么还不去啊？”陈深故意追问道。
“等会儿。”苏三省一副了然的模样看向他，“陈队长这么聪明，不用再问我等什么了吧。”
陈深一笑，“哎呀，被你看出来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还是那个日本牌子，递给了苏三省一根。
苏三省看了看，没有拒绝，接了过来，“谢谢。”陈深给他点上了，也给自己点了一根。
苏三省喷出了一大圈白色的烟雾。
“李主任好酒，不喜欢烟，以后别在他面前抽烟。”陈深也跟着喷出了一口白烟，像个好心的前辈，又道，“唐队长喜欢酒也喜欢雪茄，喜欢穿好的用好的，但是呢，都喜欢贵的东西，像这种便宜的香烟，”陈深举了举手里的烟，“在他面前抽，他也是要嫌弃的。”
苏三省也像个虚心听取教导的后辈，堪称驯服地颔首，“谢谢陈队长提醒。以后在行动处，还希望你多多关照。”
“没问题，我是个剃头的，我可以给你剃头。”陈深郑重其事道。
“陈队长真会开玩笑。”苏三省忍不住嗤笑出声。
两人目光似有默契地共同飘向了贵宾包厢的方向。
李小男出来了，对着陈深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会等我的。”
“我跟苏先生抽烟呢，你先回去。”陈深不经意道。
李小男看了看他和苏三省，“那你早点回来。”脸上笑容不变，特别淑女乖巧地回了包厢。
“陈队长的未婚妻很漂亮。”苏三省没话找话。
陈深一脸惊恐，“她跟你说的？”
苏三省点头。
“她说是我未婚妻？”陈深再问。
苏三省再点头。
陈深一撇嘴，摇摇手，“别听她瞎扯。她在我心里，就是我一兄弟，你会娶你的兄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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