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需要替罪羊
陈深看不够,一直看着他们,想到了很多,尤其想到了沈秋霞,又于安宁之中涌出了无限的伤感。“宰相”再也不可能回来,皮皮与母亲已经天人永隔,成为陈深永远无法向皮皮坦诚的秘密,也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眼前的幸福和宁静如此不真实,仿佛是陈深梦中才有的画面,他多么希望这梦能做得再久一点,好让他暂时将现实中残酷的一切就这样被他们的笑容融化……
中午等孩子们玩得差不多了,帮助汪姐将孩子们一一安顿到房间里午睡之后,唐山海和陈深先去了一趟福寿堂,再返回了行动处。
“这个月事情多,晚了好几天去福寿堂,可不能再拖了,不然这个月的亏空要还不上了。”陈深从华老板那里拿到了这个月应该上缴给毕忠良的份子钱之后,上车拍了拍胸口分量十足的信封,一脸庆幸地对唐山海道。
“那个华老板……没记错的话,原来是张孝林手下的人?”唐山海开着车,漫不经心地问。
“是啊。原来是,不过张孝林死了之后,这些人都是各干各的了,这华老板找了特工总部的大人物做靠山,自己开大烟馆不说,有特工总部撑腰,现在已经直接插手上海部分地区的烟土生意了,福寿堂都只是小来来了,日子还挺滋润的。怎么,咱们的李主任没跟你提过这茬?毕忠良这点股份跟李主任这大股东可没法比……”陈深拍拍自己胸口那儿的信封,“就福寿馆这里这么点儿小钱,可不算什么大老板,所以十分地气不顺,李主任那儿才是大大头,华老板背后的烟土渠道巨额利润不知道吃了多少,啧啧……”陈深比了个小拇指。
“祸国殃民的营生,大头小头拿多少都是脏了自己的手。”唐山海冷冷道。
“这话你也就在我面前说说得了。汉奸都做了,他们还在乎这个?”陈深望着前面的路,托着下巴道,“李默群的生意里,这个最上不了台面但又最赚钱,估计都是孙秘书来打理,这等腌臜事儿他应该也舍不得让你这娇贵的公子哥来碰,你就当不知道得啦。”
娇贵你妹!唐山海不语,脚下不客气地踹了陈深一下。心里却想着,怪不得杜老板在上海的残余势力杀不了当初参与过血洗杜家的华老板,原来是跟特工总部勾搭上了势力不小,找机会让陶大春来给这什么福寿堂华老板随时捣个乱吧。
到了行动处,陈深跟唐山海一路走到了二分队队长办公室,看着唐山海关上门不送,对着冷淡的木门站了片刻就去了处长办公室。
一进去陈深就察觉毕忠良表情不对,一脸晦气的模样。
“喂,喏!”陈深大大咧咧坐到毕忠良对面的椅子上,掏出信封甩在桌上,跟大款似的,“刚从华老板那儿回来……”
毕忠良没什么反应,淡淡瞥了眼信封,依然神色阴沉。
“怎么了?”陈深眼睛上上下下一出溜,咧嘴打趣,“有钱都不眼开,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毕忠良还是不说话,沉重地出了口气。
“李默群向你兴师问罪了?”陈深凑近了,手肘撑上桌面,“还是那个远在南京的于先生说什么了?又或者是,南造云子还是影佐这些不省心的日本人王八蛋拿着东洋刀又吓唬你了?嗯?”
毕忠良一下伸出手把信封放进了抽屉里又关上了。陈深内心暗笑,越生气越抠门,切,过两天肯定跟你要回我的那份儿。
“册那!”毕忠良骂了一句上海话,“来劲了是吧?让我彻查到底,要不然拿我兴师问罪!”毕忠良敲了两下桌子。
“那就查呗……”陈深不在乎道,想到什么,奇怪地啧了一声,“哎,那个李默群不会这么小气吧,南造云子的事情你最后可是站在他这边,提前给他通风报信了的,帮了他表外甥呢,关个徐碧成在这儿一夜就是权宜之计,他不至于为这个冲你发邪火吧?”
“这倒不是他搞鬼,他还提前知会我了,让我早做准备。是南京那个于先生,手伸得长了,不但问李默群这事,还以汪主席的名义去问了影佐,这下好了,他和影佐就在我屁股后面点火,催我彻查这事,不揪出个内鬼出来我还别想脱身了!李默群爱莫能助,除了宽松一点时限,还能帮我啥?南造云子这烂摊子最后还是落到了我的头上!”毕忠良越说越不满,应该是之前在那个于先生那儿受了些气,此时愈发愤愤难平。
“查,查,咱们怕什么啊?”陈深软声软气道,想缓和毕忠良的怒气,倒让对方看着更来气。
“查?怎么查啊?人都死了,人死账烂,线索全都没了,让我怎么查?”
陈深撇撇嘴,“这本来老虎的屁股就不是随便能摸的,南造云子拉你下了水,你聪明没去摸李老虎的屁股,可摸了于老虎的屁股,都是当老虎的,李老虎不给你颜色那于老虎当然要给你点颜色看看了,李老虎也阻止不了别的老虎不给你颜色……”
“呸!这于老虎就笃定了我拿不出新的证据是吧?不能把这个罪名安到他家于胖子的身上,对吗?”毕忠良发狠。
“那你打算怎么交差啊?”陈深眨眨眼睛,想探探毕忠良的口风,有上面顶着非得要个交代,乔家栅这事看来还没法这么简单地不了了之,怎么也得弄个替死鬼出来才算完事了吧。就是不知道毕忠良打算去盯谁来做这只替罪羊了。
毕忠良往后一坐,又重重呼出一口气,“谁都不是傻子,不会露出马脚来让我抓,他们不是一个人干的……里应外合,把我行动处当成杂耍场了,把我当成马戏团的小丑了,是吧?”
陈深听着毕忠良的抱怨,貌似关心地问,“那你到底怀疑谁啊?”
毕忠良沉默了一下,这沉默让陈深觉得心跳莫名加快,他垂眼看着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倒映出的毕忠良阴晴不定的脸,不知道对方的脑子里此时闪过的是谁的脸?会是唐山海吗?
“我不是怀疑谁。”半晌,毕忠良定了定神,斩钉截铁道,“我是除了……那几个人,从来就没想要信过谁。”
“那几个人?”陈深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揶揄道,“几个人啊?是什么人啊?包括谁啊,说来听听呗,嫂子肯定是第一个,应该还有我这个亲阿弟吧,要不再加上你家那两只猫,小‘深深’和小‘海海’?除此以外,还有没有啊?快说啊?最好别是女的啊,不然我得告诉我嫂子去……”
“去你丫的,说正经的呢,不帮我想办法就别添乱,麻溜滚外边去!”毕忠良翻他一个白眼。
“好吧,说正经的,”陈深在椅子上假模假样正了正身形,好奇道,“这件事上还有没有什么新的突破口啊?”
毕忠良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想起了整件事过程中自己留心的一些异样的点,吕明被抓的不明身份的老婆,写了唐山海名字要开房没开成的李小男,押送囚犯当中屡次拖延时机的于胖子……“吕明的老婆应该是被我们抓到了,但是他没告诉我,他老婆是谁?我们这么多监狱里面关了这么多中(共)、军统的女人,到底哪个才是他老婆?就算我们找到他老婆了,他老婆也不一定知道谁是内鬼……还有南造云子在现场看到过李小男,因为她不是行动处的人我就没多想,又跟你是你嫂子定下要订婚的女孩子……也许该找她过来问问情况,另外那个于胖子,当时到底怎么延误了时间虽然都有说法,但延误时间是事实,路上那些碎玻璃渣是谁洒的也没查到过……”毕忠良顿了顿,最终停了下来,还有一个突破口,他想到了,可是他直觉地不想告诉陈深。
差点被劫的这批犯人当中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吕明回到现场是为了拿玉佩,可是什么情况会导致他一个老特工如此失控犯下这种低级错误……那时押解犯人的卡车坏了,犯人们在乔家栅都下车过,吕明是认出了犯人当中的什么人吗?毕忠良决定悄悄调查一下刚被送往提篮桥监狱的这批犯人,只要下功夫一个个再仔细审审,也许还能撬出些意料不到的信息。
李小男?陈深一手撑了眉遮挡了一下眼中的惊疑,并未察觉毕忠良有意的停顿中的含义,“这些都是疑点,但李小男那家伙就喜欢没事到处乱逛,之前都没怀疑到她头上,现在要找她过来问就问呗,我是没什么意见。订婚什么也就让嫂子开心才没当场驳了她的面儿,你们还一个个都当真了?其实啊,我估计这姑娘没啥心眼,不过要是趁着这个机会能找个借口把她流放到外地更好,省得留在上海一直纠缠我……”
与毕忠良胡扯了一番出了办公室,陈深心情又开始紧张。看了看周围,他后脚就去了二分队队长室,将毕忠良的这些疑点对唐山海说了。
“这个篱笆还没有全撤,这个围也没有解开。我们必须给毕忠良尽快找个替罪羊,不然,无论是他查到周丽还是查到李小男,都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陈深将藏在身上的吕明的全家照归还给了唐山海。
照片上,周丽抱着怀中的孩子,与吕明依偎在一起,还是那么幸福地笑着。他们夫妻俩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在天上团圆了吧,或许会互相抱怨临死前还被那谁谁和谁谁谁坑了一把,不过肯定会一起保佑他们的孩子长命百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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