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155护犊子

    155护犊子

    唐山海接过照片，深深看了片刻，闭了闭眼，才回神应对陈深提及的事情，也不比他轻松，“于先生和影佐让毕忠良彻查到底，毕忠良只知道吕明的太太在汪伪的监狱里，他未必能查到周丽那儿。可是李小男那边，毕忠良认真查起来的话，她就平白被卷了进来，事实上，她也已经知道了我们太多事……”

    “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怎么快速搞定一个背锅的让毕忠良赶紧交差别再多想。”陈深道。

    “毕忠良应该也想赶快收场，李默群不会为难他的，只要有了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哪怕乔家栅事件还有些小疑点，他们也不会多花时间深入调查。”唐山海开始思考。

    “这样的话，就需要有个人露出马脚就行，比如有一个人，畏罪潜逃……”

    唐山海望向陈深，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一个人，“于胖子。”

    陈深微点头，“这次的事情一定做得更加周密谨慎，不能再出任何差池了。”

    “我会的。”唐山海收起了照片，藏进衣内的口袋。

    “山海，”陈深握住唐山海的纤细的手腕，脸色严肃又关切。

    “嗯？”唐山海瞧他。

    “这次就只让飓风队出手，别让军统区的人插手，我怀疑乔家栅那次是你们上海军统区的人有问题。”

    唐山海咬了咬唇，“我也这么怀疑。放心，这次只是找一个替死鬼，不需要调动多少人，有飓风队足够应付了，我也会特别叮嘱陶大春对军统上海区的人有所保留，暗中调查内鬼。”

    瞧唐山海今天这么听得进去自己的话，陈深心里舒畅了点，习惯性地又要作死多嘴，“你也可以……劝劝碧成……”

    “劝他什么？”唐山海不解地反问，以为陈深还是要说什么正经事。

    “让他以后不要那么任性，讲点道理啊，不要把你看得跟个自己的独家宝贝似的，我找你多说两句话他就一副要咬人的样子，真是的，又不是小狼狗……他不是最听你的话吗，真的，你得好好念叨念叨你这弟弟，这脾气，不行！”陈深大摇其头，语重心长道。

    唐山海静静听着，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从陈深手下抽回了自己的手腕，“碧成的性格是有一点倔，但是没有不讲道理啊，至少我不觉得，除了你，也没人跟我说过我家碧成有不讲道理的地方，恐怕……”唐山海斜了陈深一眼，“这不是碧成的问题，是陈队长这个人有什么问题的可能性更大吧。”

    擦，护犊子，护犊子护得眼睛都瞎了？怪不得徐碧成那么横，感情罪魁祸首在这呢。

    “唐队长，有一句话你听过没有，慈母多败儿，慈兄多害弟啊！”陈深痛心疾首道。

    “我可不想听你的歪理。”唐山海抿了一口茶，回忆起什么，叹了口气，“碧成……原本也不是这样的，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很活泼的小孩，自从他家里出事以后……就算他可能有些不讨大人的喜欢，可是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像我一样，从小在一个父母双亲健全的家庭长大，会比现在更讨人喜欢的……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可是现在跟着我……”

    “我倒是很羡慕他。”陈深望着唐山海充满柔情的神色——那都是对徐碧成的，真心实意地羡慕着，“如果我也有一个你这样的哥哥就好了。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是不是都已经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了？”

    “算是吧，毕竟一起长大的，谁也没有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长，自然没法了解那么多。”唐山海对陈深的这个疑问是很赞同的。

    “唉，输在起跑线上了。”陈深不满地翘了下嘴。

    唐山海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说……”陈深忽然又来劲了，手一动，瞧了瞧唐山海戒备的神情，顿了顿，就抓住了自己这边的茶杯，推动着去小心翼翼碰了碰唐山海的茶杯，“我现在有没有更了解你一点了？”

    唐山海看看那只畏畏缩缩靠过来透着些难解其意的委曲求全意思的白瓷茶杯，眨了眨眼睛，又抬眸瞄了瞄眼巴巴等着自己说什么话的陈深，抿了抿唇，那种不知何来的疑惑又来了，但他此刻是想让陈深高兴一些的，不管怎么说，这几天来，他们都不容易，需要彼此鼓劲，而且，他说的也是真话，于是主动推了自己的杯子向陈深的茶杯又碰了碰，“当然，彼此彼此，我相信在未来，我们还将更加了解彼此，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不止吧，也罢，来日方才。

    “这茶真甜，唐队长这儿的茶水，特别甜。”陈深一口饮尽了茶，看着唐山海莞尔如微甜甘露般的笑颜，真心赞美道。

    “那就多喝点，我再给你倒一杯？”唐山海欲起身，陈深却又抓了他手腕，笑容褪去了往日的浮夸，流露出少见的真诚。

    “山海，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胡乱任性，性子说倔也挺倔，但也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可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真的不太适合你，所以刚开始见到你，我才希望你能离开这儿……”

    唐山海面色有些沉，“陈深，都现在了，你还要跟我说这个吗？”

    “你听我说嘛，山海，”陈深对唐山海细致的手腕由抓改为轻握，指腹摩挲着对方细腻清凉的肌肤，心中俱是柔软的疼惜，“可后来我又想，你这样的人，不是在这个时代，如果是在太平盛世的清贵之家，一定是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像诗一样画一样，高雅脱俗，跟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产生交集……”

    “你到底想说什么？”唐山海疑惑地瞧他，对于他的话不解甚于气恼，倒忘了抽回自己的手腕。

    “我想说，我可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可我知道，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你来错了地方，但做的选择，是正确的。到目前为止，你来特工总部的所有言行举止都做得很好，非常好，就是……有时候有点紧张了，总想做点什么，反而失去了从容，心态紧绷了些……”特别是，得知逃难到香港那边的家人出了事之后，唐山海满心满眼全是恨意地想找日本人报仇，这样的心态对于卧底来说就更要不得了……可这些话，陈深不好明着说，也不想去揭唐山海好不容易才表面愈合了一点的伤疤，就只能曲折婉转，旁敲侧击地，来稍稍提醒一下对方。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想对我的卧底成绩做个评价？陈深，你是把我当学生看待了吗？好吧，论卧底的资历，你的确比我资深一些……”唐山海这次没看透陈深的真正用意，只当对方是仗着老资历来告诫自己的，抿了抿唇，有点不服气，却认真地想了想，自己是有点陈深说的那种问题，特别是刚来时，那紧绷的状态，他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如果这是陈深好心的提议，那么他没必要不接受，反而得感谢他，最好能套出陈深的卧底秘笈，这样才更有利于自己的卧底任务。是以，唐山海最终微笑着看向陈深，乖巧地一眨眼，“那么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陈老师？”

    “就……过自己的生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别太压抑自己了，该放纵就要放纵，尽量给自己找点开心，就跟……”陈深敲了敲没了水只有茶叶的茶杯，正想顺势而为说什么有花堪折直须折莫要辜负好时光之类的话，唐山海倒是真听进去了，反问了一句，把他噎了一下。

    “就跟你一样？”

    “我？”陈深一摊手。

    “对啊，我看你就活得挺潇洒挺放松，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唐山海点点头，回想了一遍方才陈深的话，“受教了。我会向你学习的，陈老师。”

    陈深看见唐山海鼻尖上的小痣一晃一晃的，既狡黠又乖巧。

    夜晚，唐山海坐在书房里，翻来覆去看着吕明的那张全家照，手上的打火机开了几次又灭了几次，一闪一闪地映照着黑白照片上那对年轻夫妇充满着希望的笑容，放在面前准备好的烟灰缸始终空空如也。

    “在看什么？要烧了？”徐碧成走过来，看着唐山海犹疑的面色关心道。

    唐山海不说话，松松握着那张照片，徐碧成拿了过来，看清楚了是什么。他看了看唐山海，低声又坚定地说，“我想你知道，所有可能暴露我们身份的东西都必须销毁。”

    “是的，”唐山海点头，纤长食指抚上额头，眼睛微闭，“我正准备了烧了它，只是还想再多看几眼，你也趁着这时多看看吧。”

    徐碧成仔细看了看，手在周丽的笑容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这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看完之后他归还了照片，唐山海接了回来，再一次摁下了打火机的开关，照片徐徐靠近了蠢蠢欲动的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