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137对峙（3）

    137对峙（3）

    唐山海的声音对南造云子进行着无情的精神攻击，令她坚弥的心智不断地出现了有可趁之机的裂痕。

    “……但是你的对手，如果真如你所说是处心积虑要策划这场营救，那一定会对现场的环境首先进行彻底的盘查观测，寻找到甚至是人为制造数个最隐秘的出入口。你们又大张旗鼓地在乔家栅路口设置了路障，根本都不需要有人通风报信，看到这种情况，即便是资质平平的的特务都会知道情况有变取消计划……而你们强行埋伏的后果就是，让你想抓住的人，轻而易举地逃了出去，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好机会。整个特高科出动，这么大的举动，事后您不可能不向自己的上司有个交代。南造云子小姐向来眼高于顶，刚愎自用，很难接受自己在上司面前有个失败的战绩吧，想要有人背锅掩饰你的失败是很自然的心理，有内奸这种理由好像很合适？特高科人手太少，又都是精英，动一个都舍不得，那就来行动处，动几个人都不心疼，……把自己不喜欢的人推上内奸的位置真的很一举两得了，是不是，云子小姐？”

    “云子小姐这么做，我倒是无所谓，可是，我们处座就处在一个很为难的位置了，就是出于公心帮了一把小忙，倒给自己惹来了麻烦。不知道刚才云子小姐听见没有，行动处都在抱怨处长怎么又疑神疑鬼了？这人还没抓到，我们处座的骂名就已经先替您背上了。”

    唐山海说到最后，有些不平地叹息了一声，不平不是为他自己，是为了他的处座毕忠良。饶是毕忠良知道他这七八成都是演技使然，也不免有些难得的暖融融的感觉，来到新政府这么多年，人人和气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听了许多，像唐山海这般偏帮着他在别人面前立场鲜明替自己抱怨的话，也是许久没听过了。

    而听过手下的汇报，就在召集开会宣布谈话进入会议室之前，唐山海也在下属们面前替自己辩解了一句，连小赤佬陈深都懒得给自己说话呢。

    毕忠良看着唐山海，并没有因为唐山海这貌似为自己不平的话而表现出什么情绪，一贯的理性明智让他很快反应过来唐山海这些话的最终用意。

    没有人通风报信，不过是南造云子整个埋伏行动太蠢，如此兴师动众只是要找人背锅掩盖她的失败。这么一番话明白不过地被唐山海说了出来，也是有理有据，符合逻辑的，不管南造云子气成什么样，至少毕忠良是听进去了。甚至，他也在委婉地提醒毕忠良，不要凭白被南造云子利用了去，人家特高科的失败，却要让行动处的人背锅，凭什么呢？要是抓不到人，最后还得牵涉到毕忠良这个处长，而南造云子只要一句行动处出了内鬼，就可以置身事外，包括整个行动的失败，就都没有责任了。即便这整个行动都是南造云子特高科主导的，行动处不过一个配合辅助的角色。

    一番话一说，南造云子这个主导询问的负责人，无端就成了一个亟待寻找替罪羊居心不轨最可怀疑的对象。

    南造云子的眼中酝酿起了风暴，而她的面容比之前平静多了，也就是稍稍扭曲地笑了一下，然后拍起了手，啪，啪，啪，……缓慢的，一下一下的，足足五六下之后才停住。

    “真是太精彩了，唐队长，唐先生，你真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让我都感到可怕的中国人，诡辩的技术太过高明了……要不要我将特高科的手下一个个过来和你对峙，你去乔家栅到底为什么见我就跑？”

    唐山海察觉到南造云子情绪上逐渐叠加的怒火，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不敢说聪明，在云子小姐的手段面前，多聪明都没有用不是吗？特高课都是云子小姐的手下，说出任何话来都不奇怪。我只是有些遗憾，……”唐山海可惜可叹地摇了下头，“听说菲律宾战役局势大好，日本军人在前线浴血奋战，我们在后方更应团结一致做好安全防卫工作来保证继续胜利，现在却在彼此怀疑互相斗争，实在是有些辜负了那些军人所流的鲜血……”

    从毕忠良果断阻止南造云子使用配枪的时候，唐山海就断定毕忠良相对于南造云子更容易站在自己这一边。有毕忠良在场，唐山海乐得更加刺激这个日本女人，她越激动，漏洞越多，就越容易被毕忠良这个老狐狸看作是心虚。

    以毕忠良的心智，未必看不出唐山海挑起南造云子怒气的刻意，看出来更好，更说明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至少在南造云子面前，他选择了与唐山海同谋。

    然而唐山海和毕忠良终究低估了南造云子被激怒至癫狂的程度，他们以为两个大男人怎么都有办法控制住南造云子的举动。

    听唐山海提到菲律宾战役，南造云子的内心彻底疯狂了。山本原现在就在菲律宾的战场上拼死拼活，而这个可怕的居心叵测的中国男人利用着他的温柔和关心，背地里搞着鬼，一次又一次地当着别人的面打她的脸。

    南造云子不动声色，起身踱步到毕忠良身前，似乎是想绕过去走到唐山海那边的样子，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自己腰间的配枪的位置，惹得毕忠良全神贯注在她那只手上，生怕她突然掏出配枪，“唐山海，果然我一开始的直觉是对的，……”

    她突地绽开笑容，如毒蛇张开了獠牙，另一只手动作迅疾又正确地找到了毕忠良配枪并掏出来一转身单手打开了保险，就直直地指向了唐山海的正中额心的位置。

    “我果然就该一早就杀了你！”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南造云子手指微动，几乎就要扣下扳机。

    “住手！”毕忠良毕竟是毕忠良，刹那之间就反应过来，反手夺下了南造云子的配枪，毫不迟疑地顶在了她的脑袋上，坚硬冰凉的枪口毫不怜香惜玉地抵着头壳，让被怒火灼烧的南造云子头脑冷静了一些，最终没有对着唐山海真的送出一颗子弹，然而只要毕忠良枪口一移开，她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唐山海的命不能再留着，无论是为了山本原还是为了大日本帝国。

    “毕处长，你是要跟我作对，包庇唐山海？”南造云子牙齿咬得格格地响。

    “云子小姐，我看是你要跟我作对吧，在我的地盘杀了我的二分队队长，李主任的亲眷，事后有人追究起来，我可顶不住这口锅。”毕忠良慢条斯理地开口，话语听上去很从容，可惜南造云子此时绝大部分视线都在唐山海身上，并未看到毕忠良睁大的眼睛中压抑的惊惧与紧张。

    唐山海眼眸微张，额头正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说一点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他咽了咽口水，但也仅止于此了，表情波动不大，瞧上去只是面部线条紧绷了些。

    “别生气嘛，云子小姐，恼羞成怒到要杀人灭口，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唐山海张口又是不怕死的话。

    “闭嘴！”在南造云子发作前，反而是毕忠良大喊一声，疾言厉色地瞪向了唐山海，震怒得嘴巴旁边的面颊都微微颤动。

    毕忠良望着南造云子指向唐山海的那把枪，只要一个微小的动作，唐山海就会血溅当场，这具年轻的美好的温热的躯体瞬间就会成为一具尸体，这个人从此在世间就会不复存在，不管他曾经多么风华正茂风姿无限……扣下扳机，一颗子弹就能带走他的一切，以及所有关于他的肖想绮念也就统统落空了，什么也留不住，谁也留不住了。

    毕忠良的眼睛几近充血，神色狰狞。

    唐山海瞥了下毕忠良的表情，出乎意料地愣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停了话语。

    南造云子再也无法忍耐唐山海那轻描淡写的不屑神色和他嘴里不断吐露的又刺又毒的话语了，即便被毕忠良后枪指着后脑勺，也仍猛下了决心，头一歪躲开毕忠良的枪口，手下微动，不顾一切地叩下了扳机。

    现在她只要这个男人死在自己面前，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与此同时，对南造云子动作一直关注的毕忠良也开了枪。

    两声枪响同一时刻震撼了行动处的办公大楼。

    各自在办公室焦虑着的陈深和徐碧成骤然心神一怔，接着莫可名状的恐惧的毒液瞬间灌满了他们的心脏。

    档案室里独自忧心的柳美娜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开门，顾不得门外还有特高课的人守着，发现有几个胆大的行动处干部也开门探头探脑察看情况。特高课的日本人正要凶狠喝斥，一队持着长枪的宪兵已经纷纷上来对准他们了。

    匆匆赶来的李默群和影佐刚上楼进了走廊，听见枪声，两人一对视，也都是大事不妙的神情，警告特高课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后，命令刘二宝赶紧将临时谈话室的门打开。

    陈深忍不住了，率先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冲出来，跟在李默群他们身后进去三分队队长室，祈祷着不要看见他最害怕的场景，而一抬眼就是一片硝烟味中的慑人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