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135对峙(1)

    135对峙（1）

    “哎，你们谁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柳美娜百思不得其解，向着众人发问。

    唐山海接收到了陈深冲自己偷笑的眼神，一阵不爽掠上心头，放下手淡淡笑道，“陈队长跟处座这么熟，应该比我们先知道吧？”

    怎么突然又发脾气了？陈深又喝了一口格瓦斯压压惊，才开口道，“唐队长你还不了解我啊，亏我天天想办法去你办公室喝茶呢……”

    “陈队长，哎哟，哪家舞厅的小姐舞跳得好，他倒是第一个知道的，咱们处里的大事小事吧，他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是吧，陈队长？”柳美娜接话道。

    “还是美娜最懂我啊。”陈深欣然点头。

    唐山海冷笑，柳美娜这话才是最不懂陈深的，不过陈深就爱装出这副样子，怪不得有什么事除了毕忠良，从来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尽管他与毕忠良的亲密关系也是掩护，但是将他掩护得最好的，还是他自己。

    “再说，”陈深摇晃着格瓦斯的瓶子，冲唐山海贱贱地眨眼，“要说最近谁跟老毕最熟，那哪能跟唐队长你比啊，教老毕弹钢琴教得怎么样了啊？他都要叫你一声‘唐老师’，有什么事还能不对老师说？”

    扁头站在陈深后面还附和上了，“是啊，咱处座跟唐队长也挺熟的，除了李主任影佐那些长官我还没见处座对谁这么亲近又客气的。”

    旁人都会心一笑。

    陈深这玩笑话说得怪里怪气的，唐山海瞪了他一眼。

    徐碧成是在场人士中最清楚这话中的酸气直冒的滋味的，因为他也深有同感，看看浑然未觉的唐山海，忍不住与素来最讨厌的陈深有了些同病相怜的共情。

    毕忠良与南造云子齐齐走了进来，脚下生风，面色严峻。在场的诸位即刻都端正了表情，收敛了各种玩笑话，正襟危坐。

    “在今天传达会议内容之前请大家起立。”毕忠良走到会议桌的中心位置，先开口指示大家。

    南造云子站在毕忠良身边，犀利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尤为严苛地停在了唐山海身上。

    大家依照毕忠良的吩咐全体起立，唐山海也坦然起身，扣上西装外套下摆的钮扣。

    南造云子和毕忠良都再清楚不过地瞧见了，唐山海的西装钮扣与南造云子在乔家栅捡到的那粒钮扣一模一样，只是钮扣齐整，一颗也没少。

    南造云子目光一凛，脸色当即就有些难看。乔家栅明明唐山海去过现场了，还掉了钮扣，现在却没少一颗，嫌疑再大，也无法定他的罪了，毕竟这种钮扣在市面上是比较常见的西装扣子。从乔家栅回到行动处这么长时间，他一定是趁机将钮扣补齐了。

    毕忠良心中一动，忽然又滋生了些悔意——当时在唐山海的办公室要是想办法拿起那件西装看个究竟了，或许，关于唐山海到底是什么人，自己就有个清楚的答案了，不用再忍不住花心思揣摩着这个人又想亲近又要怀疑——就像他对陈深那样。

    多疑已成了毕忠良的本能，尽管一时克制住了，也始终是很难摆脱这种本能的。

    唐山海安然承受着毕忠良和南造云子投来的视线，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

    “坐。”毕忠良不动声色地挥手，招呼大家都坐下。

    南造云子也顺势坐在了毕忠良一旁的位置上。

    “今天上午上海特高科与我们行动处联合进行了一个行动，但是没有成功。”毕忠良首先说话，接着瞧了下南造云子。

    南造云子接过话，具体说明，“我怀疑，行动处这次的转狱计划，有内部人员泄密，我和毕处长从刚抓获的一名军统成员口中得知，他们有内应。”

    唐山海眸光微闪，徐碧成一惊低头，被唐山海有意无意地拍了下手掌。至少清楚了，被抓的是军统的人，至于是不是飓风队的人，只要想办法问一下老陶就知道了——只要被抓的人不是陶大春。

    陈深喝了一口格瓦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心中却一沉，不由盘算起来，这个军统人员是不是陶大春，唐山海会不会有危险……

    “所以从现在开始，一切与转狱计划有关的人员，全部要接受统一调查。”毕忠良下了定论。

    全场安静，气氛凝重。

    毕忠良把闲置的三分队队长室空出来作为临时的谈话室，南造云子和他负责发问，刘二宝坐在后面靠墙的长凳上负责记录。

    如毕忠良所说，与转狱计划有关的人员，无论是接受特工总部文件的，还是进行登记的，还是最后归档的，又或者是按文件执行的，所有涉及到的人员都被一个个叫进去问话了，再一个个出来。时间有长有短，问完一个就先回到各自的办公室，严禁交流讨论，会议室还特地安排了日本特务看守，一有人说话就会被严厉地打断，搞得人人自危，半句话不讲，会议室中的气压低到了极点。

    当会议室中的人员逐渐减少到最后，就只剩了陈深与唐山海两个人。他们面对面而坐，只能眼神交流，碍于日本特务在场，仅仅这种交流都不允许耗费太长时间，只是有意无意地目光交汇一下。

    陈深是倒数第二个被喊去会议室的。

    唐山海一个人留在偌大的会议室，仍没什么变化，像是等久了有些无聊，一手撑着脑袋显出了一丝困倦，一手有意无意地在桌上慢慢地有一声没一声地叩击着，发出轻微的沉闷的声音，使得这会议室里不至于太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又好像是没多久，终于有人传话，“请唐队长。”

    唐山海起身，舒展了一下背部，才不紧不慢地习惯性地扣上了坐下来时解开的西装扣。跟着传话的人来到了三分队队长室，拧开门把手，进去了。

    陈深出来时刻意放慢了速度，看着唐山海经过自己面前，眼神沉静。南造云子不好应付，虽然问话陈深时并没有刻意针对陈深什么，但是偶尔冒出的问题都暗藏杀机，尤其是她还特别关注别人所接触的唐山海的有关任何情况。陈深轻描淡写地答过这些问题，心头益发为唐山海所要面临的处境而担心。

    然而他做不了什么，只能待在自己的办公室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缓步走着，仿佛无比漫长。

    南造云子坐在办公书桌前，一副虎视眈眈的神态。

    唐山海忽然想起了“母老虎”这个词，内心暗笑了一下，面上波澜不惊，仪态举止温雅如常。

    毕忠良坐在书桌旁边，显然这次与唐山海所谓的“谈话”，应该是由南造云子主导了。也就是说，唐山海和南造云子，继之前杰西崔斯特事件和单身舞会的事件后，不再是言语上的暗箭来往，恐怕这次终于要正面对峙了。

    “唐队长，首先，请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去乔家栅吧。”南造云子露出了猎人般的微笑。

    毕忠良不说话，他只是用自己的眼睛看着唐山海的每一个举动，听着唐山海的每一个字词。

    唐山海也微笑，镇静自若地回答了关于送木材的问题，末了还抛了缘由给毕忠良，“我和处座提过的。”

    面对南造云子投来的怀疑的一瞥，毕忠良实事求是地点了下头。

    “喔，给沈小姐跑腿的事，还得麻烦云子小姐和处座千万一定替我保密，……”唐山海露出一丝担忧害怕，显得他整个人稚嫩了些，“我舅妈，喔，就是李太太那个人，很多人都知道，醋意大得很，要不然我舅舅不能让我一个新来的跑腿……”

    毕忠良想起李默群的那些糗事，笑了下，对着唐山海颔首之际，被南造云子瞪了一眼。

    “你还不相信我啊，我向你保证，”毕忠良还是冲着唐山海笑，隔空拍了下自己的胸口，“从我毕忠良嘴里绝不会泄露出半个字。”

    “我对你们这些人的龃龉私事可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南造云子哼了一声冷笑着追问，“我只对唐队长今天的行踪很感兴趣。那唐队长送木材到乔家栅被刘二宝拦下来之后，马上就回行动处了吗？”

    “那倒没有，”唐山海轻轻摇头，“我还去了趟家具店，给沈小姐找一些新的家具图纸……”

    “办事周密妥帖，怪不得李主任对你赞赏有加。”毕忠良插话朝唐山海赞美了一句，惹来南造云子再次不悦的瞪视。

    “嗨，那都是琐事。”唐山海极为谦虚地摇头。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似乎都是把办公桌主位上坐着的南造云子当成了透明人。

    南造云子一脸愠色地拍了下桌子。

    毕忠良和唐山海就很有默契地噤了声，唐山海似乎还颇无辜地对毕忠良眨巴了一下眼睛，十足天真纳闷的小模样。明知这小狐狸是故意做出的这些小表情，毕忠良看着心里还是被抽丝似地痒了痒，动了动，软了软。

    暗叹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吃定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