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风雨欲来
“哎,不行,”陈深提醒道,“你不能老毕逼问一下就说了出来,你最好别说,先拖着,拖到不能再拖,甚至第二次审问你了,才不情不愿地说出来最好……”
唐山海接衣服的手顿了顿,然后叹息着拿过来穿上,“……你们两个是不是致力于将我打造成一个三心二意拈花惹草朝三暮四比陈队长还厉害得多的花花公子?”
“情非得已嘛,唐队长。”陈深笑了笑,在唐山海眼里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祸。
这个时候,唐山海可没心思开玩笑,纤长的十指一颗颗系上自己的钮扣,看着满脸忧愁的徐碧成,柔声又凝重地嘱咐,“碧成,真正的考验可能已经来了,你一定要小心。”
“嗯。”徐碧成坚定点头。
“没事,还有我给你们打掩护呢,花花公子唐队长,你也不用怎么演,站在那儿就很有说服力了。”陈深走过去,拍了拍坐在椅子上的唐山海的双肩,心下暗暗决心。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山海。无论如何,不能让你折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散发着腥味与臭气的潮湿的地牢里,南造云子与毕忠良已经审过了吕明一道。这个男人的嘴巴很硬,从被抓到的时候起,眼神里就是一股死志。凭经验,南造云子和毕忠良都知道,这样的人的嘴巴很难撬开。
在乔家栅与毕忠良打过电话后,经过众人一间间地铺仔细搜索,刘二宝和南造云子发现了一家提早打烊的茶摊,立即意识到不对劲,通过搜查很快抓到了那个借给吕明等人租用一天的茶摊老板,并经其当场指认就是吕明经手来租他的茶摊的,价钱很高,比自己卖茶一个月的净利润还要多,老板没多想也就给他租了。租的时候吕明是一个人来的,至于后来带了几个伙计,茶摊老板就不清楚了。
吕明闭口不言,什么话也不肯说。南造云子将他带来行动处,想用不着自己出手,毕忠良也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刚到行动处下车时,吕明伺机自杀,被早有防备的南造云子看住了。
地牢里,南造云子唱(红)脸,将吕明打得遍体鳞伤,毕忠良唱白脸,拿出玉佩悠悠然和吕明聊了一遍家人啊梦想之类的话,虽然让被疼痛折磨的昏沉的吕明产生了一点恍惚,也只够让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吕明,一个无名小辈,没听说过的人。
南造云子和毕忠良暂时好像无计可施了。
昏暗的光线中,面对着奄奄一息已经晕厥的吕明,南造云子青葱般的两指拿捏着那个小小的浅色钮扣揉搓着,小小的窗口透出的微光给这平凡无奇的钮扣镀上了一层柔光,有了几分优雅的色彩,这更令她想到了那个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矜贵的唐山海。
“毕处长,杀了我两个手下的,一定是熟人。我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就在贵行动处,现在,只要吕明肯说出这个人是谁,我们就能抓到他。”
“怀疑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云子小姐和我都不好向任何人下手呀。”毕忠良笑得很无害的模样,掸去了肩头上沾上的一点方才南造云子抽打吕明所溅出来的一点血珠,“而且就算确定行动处有这个内鬼,依我看,吕明的级别,也不太可能知道这个人会是谁。”
“没关系,总有蛛丝马迹会留下,继续追问,相信总能让吕明想起来一些什么。我们可以去问问会议室里等着的那些人,先了解一下他们各自上午外出的情况和理由,凡是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并且也没有证据证明的,都是重点怀疑对象。”
“好,那请吧。”毕忠良微微倾身,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随着南造云子走出地牢,毕忠良也跟在身后,向外面走去。
这时,刘二宝匆匆过来了,先看了一眼毕忠良,然后埋首规规矩矩跟着南造院子往前走,汇报着,“听门房的兄弟说,唐队长回来的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分。唐队长的外衣是浅色的,与扣子的颜色差不多。”
“他的扣子也是这种式样吗?”南造云子发问。
“嗯,……当时唐山海脱了外套坐着,那外套叠在沙发上,我没看清是什么样的扣子,不能确定,至于少没少什么钮扣就更不知道了……”话未说完,就被南造云子打了一个清脆的耳光。
“废物!没看清不会当场去看看吗?”南造云子气咻咻道。
刘二宝捂着耳朵,飞快地瞄了眼不说话的毕忠良,神情有点委屈地解释,“唐队长毕竟是我们行动处的队长,不是嫌疑犯……”
“现在他就是嫌疑犯!”南造云子抢话道,“我从乔家栅到行动处,注意过时间,开车用不了二十分钟。唐山海到乔家栅不到十一点,回到行动处都十一点四十了,花了那么长时间,完全可以通风报信取消行动,……”
“有道理,我也很好奇唐队长究竟到乔家栅做了什么要花那么长时间,等会儿云子小姐可以仔细地问问他。”毕忠良貌似应和地对南造云子道,转头询问刘二宝,“有人打听被抓住的是什么人吗?”
“现在暂时还没有。”刘二宝如实道。这就意味着行动处里如果有那个内鬼的话,至少到目前为止都非常聪明,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当然,也很有可能,根本就没什么内鬼,都是南造云子一厢情愿要推脱责任给行动处,所以也根本没什么人会这么着急打听是抓住了什么人。
行动处的大小头目和重要岗位的职员包括柳美娜都集合在大楼的会议室里。会议长桌上坐满了一圈人之外,还站了两圈人。
“……你们昨天打完麻将都快两点了吧?”钱秘书腆着脸与柳美娜说话。
“打得晚不要紧,最主要还输钱。刚想去买杯咖啡喝吧,还不让出去,这到底出什么事了?”柳美娜坐在唐山海身边,一边说话一边娇憨地看了眼唐山海。
唐山海本来正闭目养神,这会儿感觉到柳美娜撒娇似地碰了碰他的手腕,马上睁眼含笑对柳美娜应了一句,“等会儿结束了我去给你买咖啡。”惹得众人一阵心知肚明的哄笑。
“哎呀,随时随地这么秀恩爱真吃不消,你们干脆早点结婚算了。”有个女同事嚷道,其他人马上起哄。
坐在唐山海对面的陈深不说话,冷着脸色看对方亲身实践着温柔优雅款的花花公子路线。
在唐山海另一边的徐碧成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可耳朵听不见,焦虑之余嫉妒暗火灼烧得他浑身不舒服又无可奈何。
“嗨,听说抓了个人,”钱秘书刻意压低了声线,努力吸引大家的视线,“处座怀疑有内鬼。”
“哎呀,咱们不就混口饭吃嘛,成天疑神疑鬼的,有意思吗?”柳美娜撇了下嘴巴。
“哪能跟你比啊,你和唐队长成天腻一块儿最有意思了是吧?”楼下统计部的专员顾小姐故意回着,又引出了一些玩笑话来。
柳美娜脸红耳赤,却干脆挺身大声道,“哼,我知道,我和山海一起你们多少人心里不舒服,没事,都冲着我来好了,我有山海了还怕什么?”说着抓紧了唐山海的手,搞得唐山海也不自在起来。
眼看着众人还要调侃,陈深拍了下桌子,沉声道,“行嘛你们,还能在这儿瞎说八道呢。这人不是老毕抓的,是南造云子抓的,她说咱行动处有内鬼,就一定有内鬼,老毕都没办法。谁知道她是不是要为了今天上午的围捕行动失败给自己找场子,要是随便指认在场的谁,我看你们谁还有心情笑得出来?”
陈深这话一说,人人自危,意识到了今天这场聚集的严重性,气氛顿时沉重下来,风雨欲来般,无人再取笑唐山海和柳美娜的事了,连柳美娜都有些紧张地再握了握唐山海的手。唐山海安抚地拍了拍她,微笑一如既往地温暖,让人安心。
“哎……”总务科科长牛一平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们这些人啊,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哪。”
“太对了,”钱秘书拍了下桌子极为赞同道,“在日本人面前我们是什么呀,就这个,”他伸出一根小拇指,强调地说,“孙子!就怕怠慢了哪位大爷姑奶奶,什么上海特高科啦,梅机关啦,海军情报处啦,……哪一个都可以到行动处横着走。在中国人面前呢,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现在正是国共合作时期,中(共)地下党无处不在,军统的暗杀又这么嚣张,就怕他们联合起来搞内部渗透,那叫个,防不胜防啊。”牛科长忧心忡忡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云子小姐和处座有些顾虑,也是正常的嘛。”唐山海一手半撑着脸,指尖在光洁平整的前额上划过,漫不经心道,有些为南造云子和毕忠良辩护的意思。
就像一个随时随地对任何人都那么善解人意的绅士那样。陈深看着唐山海暗笑,喝了一口格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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