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牛排记忆
唐山海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徐碧成煎牛排。徐碧成的动作很纯熟,显是做惯了的样子。
“怎么想起来今天做牛排了?我们可以出去吃啊。”唐山海嗅了下牛排的香气,装作不经意地问。
“你不是挺爱吃我做的煎牛排的吗?我想起来我好像很久没做了,就想做给你吃了呗。怎么,吃腻了?”徐碧成盯着牛排,然后在砧板上开始切西蓝花丁和玉米块。
“哪有?你现在做牛排的手艺,都快比肩上海一流西餐厅厨师的标准了,我还敢嫌弃你呀,不是怕你嫌麻烦不肯做吗?”唐山海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
“哼,我可永远都会记得你在德国第一次吃我做的牛排的评价,呵呵。”徐碧成翻了个白眼,想到那个就觉得唐山海损起人来真是太能损了,简直是一辈子的记忆。
在德国军事学院留学时,两人不像国内花钱那么大手大脚了,吃穿用度都要节省着来,当时国际局势日趋紧张,家中汇款不方便。有一阵唐山海好久没吃牛排了,有点馋,在家里随意说了一句,徐碧成就记下了,当时还特地去买生牛肉切排请教房东太太怎么做牛排呢。可是再用心,第一次做完的牛排成品都不能说成功。
唐山海从学院下课回来闻着牛排香味倒是挺高兴,还特地隆重地铺了方巾,买了瓶廉价的红酒,点了几根红蜡烛,搞得跟二人世界的约会似的,徐碧成脸颊都有些发红,觉得自己的牛排配不上这样的氛围。唐山海放置好刀叉之后,给两人各倒了小半杯红酒,接着就向徐碧成敬酒。敬你第一次做的牛排。说完之后,唐山海以最标准的举刀叉的姿势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片刻,最终他艰难地咽了下去,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意仍然还算平和,面对徐碧成期待渴望的眼神,非常文雅矜贵地说出了让徐碧成终身难忘的评语。
这份牛排,从外层的焦香到中层的嚼劲,再到内里的幼滑,能同时品尝到三成熟、七成熟、十成熟三种口感,真是大师出品,不同凡响。
徐碧成期待的笑容也僵硬了,不说话,自己低头狠狠戳了一大口牛排扔进嘴里,嚼了嚼,然后很快吐了出来。他自己都受不了这味道,更别说一向口味刁钻的唐山海了,难为对方还能笑着吃下去。
算了,你别吃了,这么难吃把胃吃坏了就不好了。徐碧成起身要收拾唐山海和自己面前的牛排倒掉。
哎,别呀,这可是牛肉,再加工一下还是能吃的,倒掉多浪费呀。唐山海拦着他,可惜道。后来唐山海和徐碧成一起把那牛排再切成小块,跟切块的土豆合到一块儿,再加了些调料和配菜一起放到锅里炖,煮出了一锅东北风味的土豆炖牛肉,红酒和蜡烛都撤了,就着切片白吐司夹着煮成粘稠状类似咖喱的土豆炖牛肉,吃得倒也挺开心的。
你能用心为我做一件事情,这份心意比什么都重要。唐山海给徐碧成递了一片涂抹了土豆炖牛肉浓汤的吐司,心满意足地讨好着笑道。
这是徐碧成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一片吐司了。然后徐碧成下了决心一定要改掉自己那煎牛排“大师出品不同凡响”的评价。之后不断试验,两人连续吃了半个多月的土豆炖牛肉后,徐碧成终于得到了唐山海最简单的“好吃”的评价——虽然那一刻稍微腹诽,唐山海碰到难吃的东西可以那么花样百出地来形容,碰到真好吃的东西居然毫无灵感和文采地只是说了好吃,有些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付出。
然后更让徐碧成丧气的事实是,唐山海吃完了及格水平的牛排表示,这几个月都不想再吃到任何牛肉了,他情愿去吃全素的意大利面一个星期。
对徐碧成来说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好在几个月后唐山海终于过了牛肉吃太多的腻味期,能够正常品鉴牛肉了,徐碧成也松了一口气,将煎牛排列为了自己的常用菜单的头号招牌菜。
到上海来了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徐碧成还真没做过几次牛排,总是不做也不好,生怕自己生疏了,徐碧成想起来就做了。
摆盘,餐具准备这些都是唐山海做的,依然是洋酒蜡烛,氛围旖旎。唐山海没有选择红酒,今天想喝白兰地。
这一次,徐碧成接受得坦然,他做的牛排至少是能配得上唐山海做的这些浪漫气氛了。
“谢谢你,山海,让我做的牛排看起来更高级更好吃了。”徐碧成坐下来道。
唐山海调整着手边刀叉位置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笑意温和,“应该是我谢谢你,”唐山海举起了白兰地向徐碧成执意,“谢谢你给我一顿温暖的晚餐,一个家的感觉。”
徐碧成举杯回应,“是你给了我一个家,哥。”
“不过我以后有空也是该学着做饭了,总是光吃不干可能不太好。”唐山海自我反省道。
“算啦,做饭的事我来就好,你就做你的大少爷挺合适的。上次拿菜刀差点切了你自己手指的事我这一生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徐碧成干脆地拒绝了对面大少爷的提议,表示这种事完全不适合他,还会把别人吓出心脏病来。
比起这个来,什么只会做萝卜炒辣椒加威士忌啊,经常炒翻了锅啊,都是素菜炒得半生不熟之类的这种小缺点都完全不算什么了。想想那么美那么适合弹钢琴伺花弄草的十根葱白的手要是少了一根,那得多让人悲伤遗憾。
唐山海被猛不丁揭了短,瞥他一眼,微微嘟着嘴,加大了手劲切牛排。虽然做牛排的人有时候有点不讨喜,但是牛排做得确实好吃呀。哎,人都是不完美的。
“对了,”唐山海吃了会儿道,“我看跟着我们的车,这几天都没怎么来这了……”
徐碧成很好的心情突然跌了下去,切着牛肉的手一顿。
唐山海低头专注于自己手下的牛肉,没注意徐碧成的神色,“……我一会儿会去见老陶,通知他暂停对毕忠良的行动,再强调让他别动陈深。”
“你来上海之后,联系老陶总共才几次,这两次都是跟陈深有关系。”徐碧成不想切牛肉了,转而去恨恨地切起了西蓝花块。
“其实,……”唐山海看着徐碧成的神色,带点小心翼翼的解释,“你想想,我们反正都跟陈深合作了,不管你乐意不乐意吧,答应了别人的事总要办到,不然,陈深那么鬼,觉得我们没有诚意,突然翻脸的话,我们也有暴露的危险,对不对?”
“你说得都对,行了吧?”徐碧成没法反驳,脸还是板着,声音也硬撅撅的。
唐山海轻叹了气,想着徐碧成还是对陈深有成见。
见唐山海有些皱眉,意识到自己又让对方心烦了,徐碧成放柔了声音,“那……一会儿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唐山海轻笑着点头。
徐碧成神色如常温静,心下却止不住暗骂着陶大春。
陶大春你这个废物,早说过了不能留陈深的命,都到今天了,怎么还没对陈深采取行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夜色降临,尚未深透。
此时,陈深公寓楼外面的街道上,陶大春和手下吕明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慢慢接近。到了差不多的距离,陶大春和吕明将自行车停在街边,两人先躲在暗处观察了一阵四周。确定没有异样后,吕明拎着工具包偷偷进入了陈深的公寓楼。陶大春留在外面,藏在街道对面角落能望见陈深公寓窗户的地方望风。
唐山海开车至会馆路,在一处娱乐场所附近泊车,一边余光打量着周边环境一边步行来到了与老陶约定过的云南会馆。
陶大春说过,“如果有紧急的事,可以来云南会馆找我。”这大半个月因为毕忠良突然派人紧盯着,唐山海不能贸然与陶大春联系,其他接头方式都是定时定点并不能想联系就能联系到,彼此都默认暂时无人联系就是有情况不方便联络需要蛰伏等待,唐山海只能只身来到云南会馆直接找人了。但愿陶大春还待在这儿没采取什么行动。
进入会馆,迎面就是值班的掌柜,“哟,这位客官,你是找人哪还是住宿啊?”
“找人,你知道有一个叫老陶的人吗?我是他亲戚家的朋友,我有一个口信要捎给他。”唐山海开口询问,注意着掌柜的神色。
老掌柜脸色微变,像是有点紧张又有些释怀,急忙道,“老陶他今晚不在,要不,您在这儿等他一会儿?”
“老陶出去了?”唐山海微皱了眉,因为不悦和担忧,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威压的气场。
老掌柜感到了来人的不同寻常,直言道,“对,如果先生愿意等的话,那里边请。”这家会馆的底子也是杜老板曾经布下的暗岗之一,老掌柜这老江湖虽然为人油滑,做人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则底线,是以陶大春虽然没对老掌柜说很多,言语之间对他也是信任的,嘱咐过他如果有人来找,就让其在会馆直接等着。
“好。”唐山海不知道老陶今晚出去是普通的出去,还是有什么行动,如果有行动,到底是针对谁也无从得知,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也只能先在会馆等会儿再说了,就在老掌柜的带领下进入了会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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