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告诫
毕忠良是单纯地真心想向唐山海学琴来讨好刘兰芝吗?世界上除了刘兰芝,连鬼都不会信毕忠良。然而为了这份“惊喜”,毕忠良并没有告诉刘兰芝他自己在学琴的事,所以更没人会信毕忠良这声名在外小儿听到了都会惧怕止哭的堂堂55号行动处处长突然成了一个热爱音乐的文艺中年大叔。
尤其前几天毕忠良还当着自己的面怀疑唐山海在李默群寿宴的袭击事件中拿吴龙给毕忠良挡枪并非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杀吴龙,虽然与陈深和唐山海分别都交谈过一番后暂且不提这事了,但陈深知道毕忠良的疑心是没那么容易消退的。今天借着让唐山海教弹琴的机会,还不知道又要怎么明里暗里地试探唐山海呢,当然唐山海也没那么容易露怯,这种程度的试探应该能对付过去,只是免不了精神上一番高度紧张罢了。
这么想想,陈深又觉出了一点不舍心疼,对唐山海来说,这真不是个他该来的地方。
“唐队长的钢琴弹得这么好,哪天也能教教我就好了,碧成,我这么跟唐队长说,你说他会答应吗?”柳美娜终于把那堆文件的登记工作完成了,收起簿子,将那堆文件暂时推到一边招呼扁头帮忙搬到文件车上,自己托腮听了会儿钢琴声,有些心弛神往地对徐碧成道。
“美娜,你家里没钢琴也买不起,会弹琴有啥用啊?”扁头心直口快道,惹来柳美娜的一道白眼。
“其实小时候,我哥被大娘逼着学钢琴,还是很不情愿的。这么多年了,别看他表面上装得无所谓,我看啊,未必很喜欢钢琴。那次我在琴行看到了问他要不要买,他还说用不着呢。”徐碧成故作坦白道。
“是吗?那我看还是不要让他教我学了免得他心烦。”柳美娜低头道。
“我也就这么猜,你要真想学,还是可以直接问问他的。”徐碧成一笑,看了看那堆被扁头摆放到移动小车上的文件,“那我先走啦,后面还有好些事要做呢。”
“做不完牛科长也不会怪罪的,他这个人啊,是处里出名的老好人了。”柳美娜安慰道。
“嗯,我尽力。知道牛科长人不错。”徐碧成应了一声,经过陈深时看了眼,就出门去了。
徐碧成那眼神让陈深感觉到什么,好像是有话对自己说的样子?这两天陈深去唐山海办公室虽跟往常一样勤快,奠定了双方的合作基础心里轻松多了,但是徐碧成好像对自己有什么偏见,每每见着自己眼神更冷,话也更少更刺头了,有时惹得唐山海都时不时投来一点歉意的视线。陈深觉得自己是有必要跟徐碧成再好好沟通一下了,让他放下对自己的成见,免得影响双方刚刚定下来的合作基调,再说了,这样长久下去也让山海夹在中间很难做人不是?陈深觉着自己可真是比徐碧成要善解人意多了。
出门来到徐碧成的办公室,门开着,陈深走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徐碧成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方正的铁盒放到桌上,陈深一瞧,哟呵,是杏花楼的红绫酥,许多小姑娘最爱吃的中式小甜点,李小男也很嘴馋这个,每每缠着自己给她去买了吃。其实陈深倒不是很喜欢这些甜点之类的,不管是西式的还是中式的。
“咱们是要喝下午茶?茶呢?”陈深眨眼微笑。
“不是给你的。”徐碧成把铁盒子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生怕陈深迫不及待偷吃似的,“待会儿等山海教完了处座钢琴下来喝茶,我想让他吃的。上次听李小男推荐买了一点红绫酥,他完整吃完了一块,应该比较合他的胃口。能让他多吃点东西总是好的。”
陈深点点头,在徐碧成的办公室内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完全没有一点尴尬,“这个东西不像一些西式的点心做得甜齁齁的,倒像是唐队长会喜欢吃的东西。那等会儿我和他一起喝下午茶再给他推荐一些他还没尝试过的上海小吃,李小男推荐过的东西还都是我带她去吃的。”
徐碧成在红绫酥的铁盒上敲了两下手,转头看陈深,压低了声音道,“自从那次处座找山海谈话后,我们平时出行动处又有人死盯着了,可是你好像没有?”
这事陈深是知道的,而且当天他就看见了。从窗户上看着唐山海和徐碧成开车出大门不久,那辆行动处追踪盯梢用的小车也随之开出去了,自然是去盯着唐山海他们的。以毕忠良的性格,这种行为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派人盯着陈深呢?陈深暗笑了一下,那自然是因为毕忠良以往派人盯陈深的次数更多更频繁,就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毕忠良都知道陈深已经察觉他的路数了,所以一般不是怀疑到顶点了,也不会再多事派什么人盯着了。最大阵仗的盯梢就是那次去南京押送宰相了,一路上那么多人呢,无锡行动处加上整个松江分站的人,有抓到陈深一点把柄吗?就行动处那么百来号的人,派哪个盯陈深都是一眨眼陈深就能认出来并迅速不着痕迹地甩脱,也就刘二宝勉强还能跟跟,但更让毕忠良觉得那是陈深看在自己这个大哥的面子上才没有那么不给面地连刘二宝也甩脱了。
是以陈深很无所谓地回答道,“放心,等你们被老毕盯了十几二十几次都什么也没发现的时候,他自然就不再盯着你们了。最近你们还是小心些吧,什么都别做,有什么事也不急在这几天。”
“还不是你……”徐碧成气陈深这厚脸皮,情急之下几乎就要说出,还不是你让唐山海去给飓风队下令别杀毕忠良的,可话到嘴边忍下了,反正陈深不久之后再不会有什么机会这么扰乱唐山海的心境了。
“还不是我什么?”陈深抬眼瞧他。
“还不是你没早点通知我们吴龙的事?故弄玄虚,差点惹来了一场杀生大祸。”徐碧成恨恨瞪了他一眼。说到这个,徐碧成也是真的气陈深。
“这个我承认我是有欠妥,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就别老揪着不放了,你总这么气呼呼的,山海看着也不好受。事成定局,干嘛非要做让大家都不开心的事呢?山海为难了,你就开心了?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陈深敲了下桌子,在徐碧成面前不疾不徐道地告诫着。
“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还轮不到我说话是吧?”陈深打断了徐碧成不服气的反驳,声音一沉,脸色也骤然严肃起来,“徐碧成,你可想想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唐山海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包容你的人,但是,你不能凭着这个就跟他不分场合不分时候的任性,遇事只会慌张无措,事后不反省还跟他耍脾气,你够可以的啊?”
徐碧成没想到陈深居然一下子反击力度这么大,他气得睁大了眼睛,“陈深,你以为你还是黄埔军校的教官吗?”
“吴龙的事我是没有彻底提醒你们,可要是你更能干些,唐山海又何至于要等到最后一刻才找到解决的方法?你就没有想过自己有什么不足,而非要将所有过错都怪罪到别人身上?唐山海不会怪你,因为你是他的兄弟,他把你当弟弟来看始终想护着你,但作为战友,你真的很不合格。当年你提前离校,没有参与最后的毕业总评,但如果让我以当年教官的身份来评价,我会毫不犹豫地给你一个不合格。哪怕你发报课是满分也没用。”
陈深面带微笑,眼神瞬间冰冷如寒冬。
徐碧成强烈地感觉到了一种不亚于毕忠良的威慑,甚至比毕忠良更可怕。他果然还是小瞧了眼前的这个人。“陈深,”徐碧成尽力维持着自己的气势,一点都不想输给他,即使明明知道自己其实如此胆战心惊已经输了,“即使我再不合格,一直以来陪着唐山海的人也是我。该怎么做对他好,我比你更清楚。你也就嘴上会说说,你能做到吗?百分百地顾着他,以他为先?做不到这个,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我和他才是一个地方来的,而你不是。”
陈深静静听完了徐碧成的话,微笑不变,嘴角的笑意更冷酷而明白,“所以呢,你到底在怕我什么,徐碧成?”
“我没有怕……”
徐碧成要驳斥,被陈深一个手势又打断了,他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徐碧成倾听外面的动静。
那时断时续隐约响着的钢琴声彻底听不见了,徐碧成狐疑地住了嘴,然后悄悄来到办公室门口,趴在门口听着走廊那边传来的动静。
似乎楼梯上下来了人,脚步声不大也不小,还有唐山海的声音,“……倒是才知道处座对雪茄有兴趣,正好我办公室有些国外同学寄来的古巴雪茄,比一般的亨牌雪茄更劲道,处座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先来尝一下。”
“那好啊,哎,李主任也喜欢抽雪茄,这叫什么?虽然我们喝酒喝不到一起,但抽烟还都是能抽到一起的,对吧?”这是毕忠良的声音,听得出心情不错,几乎要哼小曲儿的样子,陈深闻着声都能想象出此时毕忠良愉悦地搂着唐山海的肩膀边说边笑,一张老狐狸脸上的条条细褶子都溢出花来的样子。
老家伙。陈深暗骂了一声,首先是一股巨大的遗憾漫上心头,自己和唐山海两人独享下午茶的打算又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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