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三章陈深的疑惑

小说:[麻雀同人]山海 作者:冬有来
    第十三章

    徐碧成到医院时,唐山海一个人坐在病床边看着窗外发呆。病房外面只留了扁头和另外两个一分队的队员,毕忠良和陈深都不在。

    “好像钱秘书打电话说有什么重要人物过来了,毕处长接了电话就跟头儿一起走了,急匆匆不知道什么事。可别再出事了,今天这一遭已经够吓人的了。”扁头对着徐碧成的询问热情地答复,最后做了个希望老天保佑的手势。

    徐碧成也就随口一问,最关心的还是唐山海。

    “还头疼吗?”先去医生那儿问明了病情,知道不严重,看着唐山海没有精神的样子,徐碧成心里一疼,走过去轻轻捧住唐山海的头。

    “就稍微还有点吵,”唐山海指指脑袋,露了个微笑,“已经好很多了,没事。”

    扁头靠在门框边站着,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他倒不是要监视唐山海,是真心实意想要卖力地担负起保护的职责,今天多亏唐山海救了不会开枪的自家头儿。在55号行动处,陈深就是扁头的天,唐山海救了扁头的天,所以扁头是很承这份天大的人情的。

    确定这个角度扁头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唐山海询问的目光投向徐碧成。

    徐碧成微微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唐山海今日最大的隐忧终于放下,懈了一口气,掩不住疲惫之色,“我想回家,就等你来接我呢。”

    徐碧成笑着说好。

    扁头为难了,“哎呀,唐队长,这,处座说了让你住院观察的,让我们留在这儿保护你。你,起码住一晚再走吧。”

    “医生都说没问题了,用不着住院。医院的床我可睡不惯。而且,……”唐山海冲他指指自己一身又是面粉又是灰尘的衣服,“我没带什么换洗的衣服,再也不想多穿一秒了,要尽快回家换掉。”

    那可不是您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不愿意换医院里的粗布病号服吗,宁可穿着脏衣服忍到现在,这洁癖到底比不过娇惯。扁头心里嘀咕着,没敢直说,摸着脑袋,只笑笑,“那,唐队长毕竟被炸了一回,谨慎一些让医生观察观察也是坏事……”

    唐山海理解地一笑,“这好办,我打电话给毕处长说明好了,处里现在事多,把你们耽误在医院我哪过意得去呢?”

    扁头立即变色,这弄得好像自己拿鸡毛当令箭把唐山海软禁了似的,没有毕忠良的命令不准人走——毕忠良可没这么说过,马上赔笑了,“这哪用得着给毕处长打电话,我也就好心,唐队长不愿住院那谁也拦不着不是,那这样,我马上给您去办出院手续,把您和徐先生安全送到家行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山海不再装腔,点头说了句谢谢。

    回家时还是徐碧成开着那辆处里给的军用吉普,扁头和几个人开着小轿车跟在后面,有点紧张地四处张望——这是被下午的那场刺杀给提高了点警惕心。

    “今晚,李小男的生日会你不用去了吧?”徐碧成边开车边问,扁头就在后头跟着,其他话不方便多说。

    唐山海颔首,“我反正是去不了了。不过,你没听扁头说有大人物到行动处吗,估计晚上陈深也抽不出空,李小男的这个生日会又要落空了吧。”

    徐碧成想到李小男对陈深那股生命不息倒追不止的劲儿,笑了笑,“这李小男也真不矜持,看着吧,要是这次不成,下次她还得要陈深补。她到底看上陈深哪点了,也不嫌作践了自己。”

    唐山海望了望后面的跟着的车,觉得扁头应该没听见,淡淡扫了下徐碧成,“说话悠着点儿。”

    徐碧成吐了下舌头。

    快到家门口,徐碧成开着车没能停过去。因为已经有一辆挺漂亮的蓝色德国小轿车停在了那里,车上还有人。

    徐碧成看了唐山海一眼,还没下车,后面扁头已经很警觉地先上前嚷嚷开了,“谁啊这是,把车停这儿,占了人家家门口不知道吗?知道这里住的什么人吗?”

    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人影,相貌端正,气度不凡,扁头估摸着对方来头不小,可自己后面的唐队长也来头不小啊,而且穿西装可比眼前这位更好看多了,所以也没多客气,大大咧咧一副凶狠的样子迎了上去要赶人和车走。

    那人却不理扁头,直直向着唐山海而去,笑容诚恳端正,怎么看都透着十足的善意,“山海,我……”到了面前看清唐山海脑袋上包了一圈纱布,这人明显地脸色一郁,担忧之情满溢,“你怎么又受伤了?行动处的工作就这么危险?以至于让你三天两头挂彩?”

    唐山海从车上下来,对着来人一挑眉,并不把对方的担心放在眼里,“山本将军,你来干什么?”

    来人正是山本原。他今天换了常服,车子也换成了私家车,开口都是熟练的汉语,除了有点口音,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他是日本人。山本原是特意来这儿等唐山海一起去吃晚饭的。只是没想到这才第二次见面,唐山海手上的伤还没好全乎,脑袋上又见血了的样子。

    扁头捂住了嘴巴,吓得吱不了声儿了。山本,将军?那啥,日本人,少将?跟影佐同样的军衔?妈呀,我没得罪他吧?

    昨天扁头护送唐山海他们从南京回上海,当时唐山海跟陈深先去了火车站出口,扁头留后面跟来搬行李的同事小吹了下牛逼,走得慢了,出来时就见唐山海跟一日本军车走了,陈深气不顺地走了,刘二宝站在来接人的空车子前一脸的阴晴不定,只好捎上扁头他们先回了行动处,路上才听刘二宝说到了这突然冒出来的日本海军少将的事。扁头没见着这日本少将的面,没觉可惜,就是感叹新来的二分队队长果然厉害,后台大大的。他这一感慨,刘二宝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扁头知道为什么,偏又啧啧了几句乐得让刘二宝的脸色更难看点。唐山海来之前,二分队队长的位置空缺了一段时间,谁都以为会是成天跟毕忠良屁股后头忙前忙后的刘二宝的囊中之物了,刘二宝自己更是这么认为,别看丫在毕忠良面前乖得跟孙子似的,在旁人面前早端起了队长的架子,不但对原来的二分队副队长伍志国不放在眼里,甚至对陈深都时常阴阳怪气,拿着“处座有令”当尚方宝剑,也就陈深人随和不与他计较,扁头这些一分队的人可是看刘二宝怎么都不爽,私下打牌都拿埋汰他当乐子。

    不过扁头现在真心后悔没跟刘二宝多问问这日本海军少将的长相,不然也不至于现在快吓破胆了,不敢走又不敢上前打扰对方与唐山海的对话,只眼巴巴缩在一旁看着。

    “我来看看你,昨天你说累,我们晚饭没吃成……”山本原笑得谦和,彬彬有礼道。

    唐山海轻轻摇头,浅淡的笑意仅限于脸上,脑袋一歪,让山本原把后脑的纱布看得更清楚,“你看到了,我今天也有点累,不好意思。”

    徐碧成低着眼睛扶着唐山海不说话,看着地上山本原匍匐在地上的影子愈见卑微,很有几分阴暗的快意肆意涌动。

    “那你要吃什么,我让饭店送过来?”山本原愈发放柔了声音问道。

    “没什么胃口,碧成会给我做的,不用麻烦了。”爆炸的后遗症还在,唐山海此时脑袋余痛未消,脸色憔悴,应对起山本原的有气无力并无做伪。

    山本原垂了手,眉眼黯淡下去,“那好,你快上去休息,不用管我。”

    唐山海微点了头致歉,转头让扁头带话谢毕处长关心,明天就回行动处上班,然后再不说什么,真的放着这日本少将在留在楼下,自己回了公寓,徐碧成还很不客气地直接把楼下大门关上了。

    扁头一直给唐山海提着心捏了把汗,就怕唐山海如此怠慢的这位日本海军少将受不了骤然翻脸,及至唐山海上楼,看那日本人只是呆怔着望向紧闭的门,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扁头才真切地意识到,这位日本的青年才俊与唐山海果然关系匪浅。

    山本原从紧闭的大门看到楼上半开的窗户,站了一会儿,回头发现扁头还没走,温和又有点伤怀的表情立即就变了,整个人挺拔突出得仿如一把日本军刀,他走向扁头,后者顿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本能后退了两步才反应过来点头哈腰示好,“山本将军好!”

    “你好,”山本从冷厉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客气冷淡的微笑,与唐山海面前的他判若两人,“能告诉我唐队长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扁头回去对陈深夸张地汇报了今天在唐山海家门口碰见山本原的事,“嘿,头儿,我告诉你啊,你是没看见,当时唐队长关门上楼这山本什么少将那表情,跟失恋了八百年似的别提多腻怪了,一转眼,他问我话的时候,我都觉得要生吃了我!亏我刚才还想这日本人不一样啊脾气挺不错的样儿……”

    “那是,你又不是唐队长,人有必要对你客气吗?”陈深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抿了一口格瓦斯。

    扁头耷拉着脑袋在陈深对面嗑起了瓜子,“唉,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早知道就不把李小姐的生日会给推掉了,咱现在就在华懋饭店吃饭了,多开心。”

    陈深丢了个瓜子弹他的脑袋,“嫌我请的面不好吃以后就别吃了。”

    扁头嘻嘻一笑,“那哪有啊,那华懋饭店的大菜再好吃,也不如咱头儿请的阳春面好吃,还能天天蹭着吃……”

    “滚。”

    “好咧我马上滚……”扁头收了桌上的瓜子壳抓在手上,不以为意地低头弯腰假装滚了几下,走到门边儿来了还要贱兮兮地回头问一句,“头儿你看我滚的姿势标准不?”在陈深抓起一把瓜子扔过来之前又赶紧关上门开溜了。

    陈深今晚就住处里,懒得回去了,扁头送唐山海回家后到处里看看情况的,发现陈深在,就带着处里在的几个感情好的单身汉去外面小摊上凑合了一顿,陈深付帐,一面掏钱一面说最近输了不少,还得留着点儿给李小男补办下次的生日,这次就不请兄弟们大吃大喝了,有人就起哄干脆下次请结婚酒吃好的算了。

    陈深不爱听这个,也不想解释,或许是出于自己身份的考虑,一直以来他放任李小男的靠近,造成大家对他们之间关系的误解,对于他要做某些事反而起到了掩护的作用。上次想要营救宰相时,陈深让李小男带着装了船票和钱财的公文包在码头附近的咖啡馆等自己,如果营救成功了,他是打算带着沈秋霞与皮皮直接逃到香港的,却顾不上李小男了,到时毕忠良追究起来,李小男少不得要受点罪的。后来计划没成功,唐山海帮着他,还好没引起毕忠良的怀疑,而李小男这里,公文包中放着的钱票似乎也没被毕忠良发现。李小男说公文包被偷过,回到陈深手中的公文包只剩了一个空钱包和一条廉价的丝巾,陈深疑心李小男做了手脚,看着她傻乎乎痴缠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实在想多了。大概就是被小偷偷了原本的公文包,里面的钱票都被拿走了吧,自己的运气确实够好的,然而陈深知道,没有人的运气能永远好下去。

    因为计划营救那天的利用,陈深对李小男是产生了点愧意,所以愿意迁就她提出的生日会,她想办就给她办,当个好兄弟亲妹妹呗,也没什么不好。要不是今日上海特高课一课长南造云子的大驾光临,突降行动处借调人手,陈深也不会再次推了李小男的生日会,改到下次。李小男这点上还是好说话的,“只要你肯补,再晚多少天都没关系。”

    上海的梅机关与特高课都属于日本人的特务情报机构,不同的是前者主要来自于日本军部,与汪伪政府的关系更密切直接,后者则建立得比前者早得多,隶属于日本内务省,近十几年在土肥原贤二的领导下发扬光大“成就”斐然。日本特务的活动区域上来说,东北一带乃至中国大部分地区特高课势力一枝独秀,而在上海,梅机关则要强压特高课一头,两者之间有着微妙的竞争关系。大概是考虑到梅机关在上海的强势,为了不至于显得太弱势,土肥原贤二才会派了大名鼎鼎号称“帝国之花”的南造云子到上海特高课任职,既有艳名在外又有“功绩”赫赫,相信影佐再瞧不起特高课,也不会完全不给“帝国之花”一点薄面。原则上特工总部是直接听命于梅机关的,但经影佐同意,有突发或紧急情况时特高课也会要求特工总部配合合作。

    今日下午南造云子找毕忠良,就是为了李全成遇刺的事。经贸方面以及舆论宣传这块的特务活动多是特高课的范畴,下午南造云子带了十几个包括日本和美英等国的国外记者要参加李全成的东亚共荣金融业成就发表演讲大会的,想让外国人好好报道日本人帮助中国促进经济繁荣的“客观”事实,没成想不但李全成被害,南造云子一行人也受到了炸弹袭击,人员没伤亡,可南造云子之前的大话就在遇袭记者们的尖叫质问中破产了。南造云子一向心高气傲雷霆手段,除了做间谍色(诱)国民党高官就没忍气吞声过,听属下汇报李全成遭到刺杀的附近也有另一场针对特工总部行动处的袭击后,直觉到了什么,把记者们丢给上海共荣商会那帮汉奸手下安抚,直接找到影佐,要求与行动处联手彻查这次刺杀行动的主谋。当着外国记者的面遭遇刺杀还死了重要的“共荣”精英,事关帝国的脸面,影佐自然没理由拒绝。没等影佐打电话找毕忠良来梅机关,南造云子便风风火火直接去了行动处。是以毕忠良才会在同仁医院接到钱秘书的电话后就带着陈深丢下唐山海匆匆忙忙离开。要说大人物,第一次亲自来特工总部行动处的南造云子自然是算的,以往有特高课来行动处要调人,都是南造云子的手下,毕忠良和陈深来上海这几年,对这位传说中的第一间谍美女还未曾近距离接触过。

    南造云子和毕忠良一碰面就单刀直入说明了来意,不是很吃毕忠良的寒暄,毕忠良看人下菜,当即不再说久仰大名不愧是“帝国之花”之类的虚言,让陈深马上向南造云子说明了他和唐山海下午从猛将堂孤儿院回程途中遇刺的具体情况,当然陈深也再次表示了认为这次刺杀行动的幕后策划是军统的推测。

    南造云子沉吟片刻后让毕忠良和陈深带着一些人跟随自己去查看李全成遇刺的现场痕迹,对于军统所为并无异议,都认为李全成这次行进路线的泄露准确得太过可疑,李全成身边可能有人联络军统造成路线情报外泄,查看了现场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物证后,大家分了三路,带人去李公馆、华亚银行以及李全成出事当天的保镖那儿分三路调查。陈深去调查李全成的保镖,当天几个重要打手都在场,聚集在一块儿各自问了些话都没什么问题,陈深很快完成了打电话给毕忠良汇报,毕忠良去华亚银行,南造云子去李公馆似乎也都没发现什么问题。后来好像毕忠良和南造云子会面去吃饭了,陈深懒得掺和,想去米高梅的,毕忠良压低声音嘱咐他回行动处待命,可能晚上还有情况。陈深这才回了行动处,碰到了也刚回行动处的扁头。

    打发走了扁头,陈深坐在椅子上,内心有些担忧。毕忠良说晚上还可能有行动,会是什么行动呢?会跟军统有关系吗?他又想到了唐山海。仔细回想唐山海遇刺当时的反应,有一点陈深越来越疑惑,唐山海的枪法别人不清楚,陈深却是知道的。当初能够担任黄埔军校的射击教官,足以证明其枪法的高超。可是当时那么近的情况下,唐山海频频开枪,连一个人都没射死,这就不太对劲了。当然,可以解释为那时情势紧张,袭击人员众多,唐山海无暇瞄准致命部位,只能射伤一个是一个,然而打了那么多枪,却又恰好没打瘸了一个人,只伤了些无关紧要的部位打掉他们的枪,手被射中等等,让每一个受伤的人都能安然逃跑没怎么影响行动能力……这又不是南造云子那边的炸弹袭击,没有人员出现,只是定时炸(弹)被引爆所以没抓到一个人,李全成那边刺杀虽然成功也还死了一个人呢,伤到了大腿动脉直接咬碎了牙齿里的毒(药)自杀了。陈深记得很清楚,唐山海的移动射击考核是学生考核课程中的“死亡”考试,通过率极低,因为唐山海的水平太高了,导致他制定的考试及格的难度也是相当地变态。因为这个,他还安慰了不少因为数次通不过而痛哭的女学生呢。

    这些疑点都只深深埋在陈深的内心深处,对于毕忠良和南造云子,他把刺杀的经过描述得随意又偶尔有几分精准,而那些会让人怀疑到唐山海的所有细节,他只字不提,天(衣)无缝地用其他的现场状况掩盖了过去,没让人觉得他的含糊是刻意和掩饰,只是极其自然的陈述。人在说话的过程中,总有注意到的和没注意到的,没法每一个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这是正常不过的情况。

    如果唐山海对那些军统真的算手下留情了,就能说明他一定是假投诚了吗?也未必吧,他的心实际上跟他的头发一样软,要说只是不忍心对昔日的同袍痛下杀手,好像也能说得通。但是,面对军统那些毫不留情的杀招,唐山海性命攸关时又真的会这样妇人之仁?也不像吧。

    陈深一口气喝完了瓶子里剩下的格瓦斯,喉咙口气泡嘟嘟地翻滚进肚里,没给他带来一点实质性的安慰,只觉得头脑中一团乱麻,而那颗怦跳动的小心脏,就更乱了。

    唐山海,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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