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在想什么啊,我当然是想赶紧开快点去南京啊。”陈深一笑,毫不在意脑后的枪,似乎唐山海抵着他脑袋的不是可以让人血溅当场的枪,只是朋友间调笑用的小玩具而已,而他不过是再一次包容了某个好朋友的大惊小怪。“我到行动处,只是跟着老毕来的,我对党国都没那么忠心,凭什么要对汪主席拼死拼活,捅这个捅那个的,还不都是混口饭吃。我想唐队长也不是敬仰汪主席的为人和信念才来行动处的吧?”
这话在陈深这个身份可是十分地政治不正确了,而就平常之心来说倒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对。迫不得已混口饭吃,说起来行动处来的人有几个不是这样,谁也不是天生变态从小就拿当汉奸做毕生理想的。
但是只为了混口饭吃或一时际遇就心安理得地做着出卖民族与国家的勾当,这为人为民的下限,末免也太低了。总还是不同的,真正讨生活的普通老百姓,与汉奸这种人不管是大汉奸还是小汉奸,总还是有着本质的不一样。汉奸就是汉奸,自诩为迫不得已为生存的普通人,不过是自欺欺人聊以自我安慰的说法。
唐山海内心如此想着,却装作感受到了陈深这番话的试探和善意,缓和了脸色。他想他知道该给自己找什么台阶下了。
“多事之秋,你既然知道毕处长的习惯,就不要再挑战他的底线了。”唐山海没有放下枪,叹了口气似的,撇了撇嘴巴,“我们毕竟有过共事之谊,我可不想我到行动处杀的第一个人,是自己认识的老熟人。”
陈深微笑,他想唐山海在军校就是,表面好像比谁都强硬的神气模样,其实呀内心就是那么柔软。对方今天也泄露了几许心软,也或许并不只是心软,彼此的身份就像雾里看花,但是谁都不会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山海,”陈深低声地多情地唤了一声,让哪个女子都难以拒绝,可惜他偏偏只想对一个男人说这些,“我很喜欢,那段我和你一起在黄埔军校共事的日子。到上海后,我经常在想,也许这就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可是我又见到了你,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又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的了。人生总是不完满的,只要最重要的那几块补全了,其他的缺憾,都不用太在意了。”
唐山海握紧了枪柄,陈深说着这话的神态与沈秋霞笃定地说着“刚刚那位先生看你时,他的眼神就跟当初我先生看我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话语在脑海中交织,让他更加警觉地不想太过深入去理解陈深的这些话,他出声提醒对方,更提醒自己,“陈深,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吧?”
“当然。”陈深慢慢把车停了下来,看到不远处的农田里有人,于是说道,“山海,你可以帮我去问一下那位大哥吗?我不知道前方哪个路口,是通往南京方向的。”
唐山海眼神收缩了一下,死死地盯着陈深。
车中的气氛一时安静得像坟墓。
什么是最正确的选择?唐山海一枪崩了陈深,然后向毕忠良报告陈深意图不轨要劫持犯人?证据呢,人证呢?扁头他们都没跟上来,自己一个人要承受毕忠良最大的怀疑与伤悲后的报复。沈秋霞会怎么说,会不会反咬一口?死无对证的话,这风险太大,划不来。活捉陈深,等扁头他们过来?陈深一转口就能编出数套说辞,扁头又是他的人,只有唐山海一个人指证陈深,同样也是一笔风险巨大的买卖。
唐山海忽然明白了之前陈深为什么没让扁头跟着上副驾座。从无锡火车站离开时,扁头想和陈深、唐山海同上小轿车,被陈深一个嫌弃的白眼“不嫌挤啊”给弄去了卡车上。这样既少了双眼睛又让唐山海面对陈深的举动难以作出最有利的决断。
陈深,陈深,就如他的名字一般,深不可测。他的每一个举动,看似无心,细细想来都是步步为营,每前进一步就为自身准备好了无数退路。所以,陈深对自己的那些表现,也都是对方故意布下的另一种伪装吧?
倒不如就这么看着,看着陈深一步步暴露,在毕忠良的派来的那些眼睛的面前真的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自己也才好交代。即使人被陈深劫走了,自己的过错,也不过是警惕性太低。失职不察,毕忠良才是头一个。不对,毕忠良的人会不会趁此直接杀了陈深,让自己替陈深背黑锅?……
唐山海闭眼的瞬间,脑中无数个念头闪过。
陈深从后视镜盯着他的眉眼,那人的额头饱满,垂眉低敛时格外温润静美。陈深每一道的目光都像是自己对眼前人的最后的迷恋与温存。
“好。”最终,唐山海睁眼,定定地看了眼陈深,唇角微扬,“你多小心。”手腕一松,银色的手枪掉落在陈深旁边空的副驾座上。
唐山海下了车,余光瞄了下仍在后座上半躺着的双目闭合的沈秋霞。他又看了看陈深,知道陈深希望看到什么,也就如他所愿地,露出一个仿佛什么都不明白的天真到虚伪的笑容。
那在陈深眼中依旧是一个美到心悸值得永远纪念的笑容。
唐山海踱步走向那几个农民,心思全在身后的动静上。“大爷,去南京的路怎么走啊?”话没问完,他就听到了车辆发动的声音。转头一看,小轿车一往无前地冲上了路。
“陈深,陈深,陈深!”唐山海意思意思地跟在后面跑了几步,看着轿车后面留下的滚滚尘土,仿佛感受到了那个一向吊儿郎当的家伙此刻心怀的一腔孤勇的决绝——如果他真的就是麻雀的话。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陈深只能靠他自己一个人,去做这件希望渺茫的事。
这真不像是唐山海印象里的固有的那一个油头滑脑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的陈深会做出来的事。陈深,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我自始看错了你,还是你藏得太好了?
但不管陈深是什么人,陈深带着陈秋霞这一趟上路,势必很难有个好结果了。
也许这就是永别了,陈深。
扁头再见到唐山海的时候,唐山海正在路边,抵着一棵树,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唐队长,你怎么在这儿?我们头儿呢?出什么事儿了?”扁头停了卡车,赶紧下车边扶人边问。
唐山海神色有些茫然地望向前方,扶着额似乎脑袋还是带着晕乎的样儿,“我……不知道。陈队长让我下车问路……车开走了,然后发现,我的枪不见了……”
“啊?不好,该不会是那女人挟持了头儿吧?上车,快上车!”扁头将唐山海扶上卡车,快速地往前开。
“对,唐队长说,陈队长让他下车问路,他还没回到车上,头儿就把车开走了,而且,唐队长枪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宰相偷的,宰相在路上都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唐队长没有很在意她,路上太颠簸,唐队长的精神也不太好……”扁头在途中找了个可以打电话的地方,向毕忠良汇报,本想通过无锡行动处转接的,没料到毕忠良已经到了无锡,他尽可能地把情况说得想引导毕忠良得出宰相偷枪挟持陈深的结论。
扁头听毕忠良在电话里嘱咐了几句,连连点头,然后放下了电话,面上一片不可置信的惊惶不安。
“处座怎么说?”唐山海好像精神头才缓过来一点,关心地询问。
“……处座说,头儿要是故意丢下你,把车开走,那,他就是gong党。”扁头艰难地重复了一遍毕忠良的话。
唐山海微微瞪大了眼睛,转了头,仿佛与扁头一样不愿相信。
事不宜迟,在毕忠良的吩咐下,唐山海与扁头同座了一辆卡车带着一分队和无锡行动队的一些人迅速赶往前方追踪陈深和沈秋霞的下落。
唐山海坐在车上,不同于慌乱的扁头满脑子的怎么可能头儿怎么可能是gong党的想法,心中想的是别的。在此期间,毕忠良恐怕又立即着手加强布置了不知道多少道关卡吧。陈深若执意带着沈秋霞想跑路,却哪还有一点儿活路?他的每一步,毕忠良都算到了。
陈深已经深不见底,毕忠良的可怕,更在陈深之上。
唐山海坐在车上,心情怅然。
没多久到了前方一道设卡处,过往行人需要被检查良民证,没有任何问题才能安然通过。与此同时,唐山海和扁头一行以及前方哨卡处的人也都看到了,动静更大的情况是,沈秋霞拿着枪挟持着陈深走下了那辆无锡行动处派出的牌照号为6258的小轿车。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沈秋霞拿枪抵着陈深的后颈,中气十足道,几乎没了方才满脸苍白的虚弱模样。
扁头心下一喜,接着就是焦虑,虽然这一来可以证明陈深确实是被挟持的不是故意要开车丢下唐山海走,可是被挟持也有性命危险的。
“头儿,头儿,……”扁头带着人赶紧下车包围过去。
唐山海不语,大步走过去,比在场任何人都显得冷静。
“告诉他们,你是谁?”陈秋霞命令陈深。
“我是上海特工总部特别行动处,一分队队长,陈深。”陈深面对前方哨卡处的持枪特工,报出了自己的职位和名字。
“站在原地别动!”沈秋霞警告着跑过来靠近的扁头一行人,枪又顶了顶陈深,“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他!”
唐山海离她最近,看着这个义无反顾的女人,预感到了什么。只有这样,陈深还能有一条活路。是他们商量好的?他们有关系吗?是什么关系?
“我告诉你啊,别乱来!”扁头举着枪对她喊话,“把枪放下来!”
“陈队长,让你的人都让开!”沈秋霞恍若未闻,命令陈深。“给我们让开一条路!”
“你过了这个路口,后面还有很多关卡等着你,我陈深贱命一条,死了是小事,行动处抓了你,可让你跑了,丢人可是大事。他们不会放过你的。”陈深转向沈秋霞,满脸漠然的冷酷。
“少废话,我就算死了,拉上一个垫背的,我也值了。”沈秋霞冷笑,“让你的人都让开,给我们让开一条路!”
“让开,让开,都让开!把枪放下,放下!”扁头第一个有动作,抬手扑腾掉别人手里的枪,开始指挥人手按照沈秋霞说的去做。
但不会所有人都听他的。
无锡行动处这边的人都举着枪巍然不动。
“没看陈队长在她手上吗?”扁头焦急大喊,干脆自己去掰扯那些人手上的枪,都是自己人,那些人不甘不愿地慢慢开始松动,让开了一点。
“上车,上车呀!”沈秋霞持枪带着陈深要再上车。
“等等!”唐山海出口,“让我做你的人质。”
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也许,自己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沈秋霞真的明白她自身的处境,想要自投罗网的话。又如果,陈深,也真的懂得抓住这个机会的话。
唐山海做出了自己的举动。
陈深猛然抬头看向他,张大的眼睛中,意外惊讶愤怒警告兼而有之,还有一丝微妙的无人可察的,狂喜。
“胡闹!”陈深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唐山海不管,看着陈深,慢条斯理道,“错在我,要不是我不小心,让她偷了我的枪,她就不会劫持你,令陈队长你落到这个境地。这个人质,应该是我来当,由我来承担这个后果。”
“笑话,我陈深怎么可能让一个无关的新来的小家伙替我去做人质?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前辈,传出去我还怎么混?”陈深与唐山海目光对视。
唐山海的眼神一片宁静,两相交错,很多东西自然明了,也必须明了。
“我给你两个理由,第一,我是上海特工总部特别行动处二分队队长,唐山海,不比陈深的职位低。第二,李默群是我表舅,他不会不管的。你胜算更大,你想想。”唐山海一派淡然地给沈秋霞分析将自己做人质的好处,口气轻松地得像在谈论哪家酒庄的红酒味道更醇厚。唐山海与沈秋霞彼此看了一眼。
沈秋霞笑笑,像是心动了,“说得似乎有道理。”
“我不同意。”陈深咬牙,看向沈秋霞,他也明白她要做什么选择了。他忽然升起了一股愤恨,为什么,为什么要逼他做这个选择,那个人,那个家伙,为什么要推波助澜地,让自己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就是啊,唐队长,你怎么能当人质呢?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我们头儿了,处座都有麻烦……”扁头虽然很感激唐山海此时的出手相救,但唐山海什么身份地位,后面还有一个李默群,这人质说起来可能比陈深还金贵呢,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不还是自己头儿和自己倒霉吗?
“你闭嘴!”沈秋霞像是生怕扁头把唐山海说得改变主意一样,呵斥了扁头一句,接着对唐山海道,“你,过来!换他过去!”
唐山海一步步走近他们。
沈秋霞换了举枪的姿势,做好了换人的准备。
唐山海只能看到陈深的背影。谁也看不出来,连唐山海都不清楚,那其中有多少绝望和沉重。
但这是最后的选择了,是唐山海递出的,也是沈秋霞义无反顾地接过去的。
陈深不可能再拒绝了。
沈秋霞好像旧伤发作,皱眉,不自觉地俯下了身体。
陈深当机立断,夺过了枪,反手制住了她。扁头立即上前把人拷起来,再没了行动力。
“唐队长,谢谢。”把人质安排进车里,陈深将那把外观精致秀气如同其主人一般的英国造银色韦伯利左轮手qiang丢给了唐山海,冷冰冰地道了声谢。
“不客气。”唐山海收起了枪,看了眼安然的沈秋霞,她对着自己正露出一丝感谢的笑意。
有什么好谢的呢?唐山海想,自己也只是把她送上断头台的那些人之一。
陈深在电话亭里向毕忠良汇报,只有他亲自汇报,才能让毕忠良少些疑心,更加放心。之后的关卡,应该没那么密集,也没那么多暗藏的重兵了吧。唐山海站在远处,默默看着。
之后一路无话。
到南京再没生什么波折。
“你没事吧?”陈深面上的疲惫太过明显,即使开了半天车也不该这么鲜明,唐山海不由出声问了一句,更像是暗含的提醒。
陈深身心俱疲,知道他的好意,但没有精力做更多回应了。
到了南京的迎宾门,他们只要在那儿等南京方面的人来交接,这趟押送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到了地点,陈深下车,只觉得内心的绝望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扶着路边的一根电线杆有些脱力的眩晕感。
“头儿,怎么了,不舒服啊?”扁头也发觉了陈深的异常,过来问了句。
陈深摆摆手,长舒了口气。
唐山海下了车,车里只有沈秋霞一个人,他没走远,就在车边看着。
“陈队长,要不要紧啊?”无锡行动处跟着人看陈深脸色不对,莫名地互相看看,也趴在卡车驾驶座上问了问。
“没事,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吧。南京的人,一会儿就在这接咱们。”陈深强撑精神,知道自己不该这时候表现出异常,尽力装作没事的神色。
“陈队长是很长时间没亲自开车了吧?米高梅的小姐们虽好,但陈队长毕竟到了一定年纪,不能说是老家伙,也不好跟二十几岁的时候比生猛,平时也该多注意些好好保养身体才是,不然一到需要用点力气的时候,就太容易发虚了。”唐山海微微一笑,轻声细语的,说话声没多大,却让其他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陈深撇嘴,丢过来一个“不想和你说话”的白眼。
“这,这个……”连扁头都觉得这一点上没法为自家头儿说话,讪讪一笑,“不是我胳膊肘要往外拐,确实,唐队长说得也有道理,头儿你哪,去米高梅是太勤快了点儿,咱以后能稍微收着点儿不……”
“边儿去!”陈深有气无力地踹了他一脚。
刚才头儿被宰相劫持时说唐队长是小家伙,唐队长马上就给“老家伙”报复回来了,这唐队长,心眼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还挺小孩儿气的,好玩。扁头嘿嘿笑着看了眼陈深又看了眼唐山海。
众人听唐山海说陈深去米高梅多了都会心一笑,窃窃私语之时,倒也没觉得陈深这不舒服的样子有多奇怪了。
陈深回头,望着车窗里的沈秋霞,不知道她以后还会遭受什么样的酷刑,不知道她将面临什么样的死亡,不知道她倍受折磨后会被葬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未来还有没有机会找到她,为她立起一块碑,光明正大地告诉别人,她是谁,自己又是谁。
唐山海望着他们之间的眼神,无声地叹息。陈深和这个女人,应该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如果只是普通的战友关系,应该不至于如此失态,如果是其他更深厚的感情关系……唐山海忽然想到,这样倒不能明确,陈深到底是哪边的人了?充其量,只能说,陈深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并没有把自己的前途和利益如毕忠良那般放在无与伦比的重要地位。可他到底是,有信仰,还是没有信仰的人?
“需不需要下来透透气?”唐山海低声征询沈秋霞的意见。
沈秋霞点点头,“谢谢。”唐山海为她打开了车门。
沈秋霞下车,慢慢走了几步,看看陈深,又看看唐山海,“两情相悦,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
唐山海微微摇头,表示不赞同,但又觉得自己不该跟一个将死之人还是个女人计较什么了,那些听不懂的话,又有谁会在意呢?
沈秋霞抬头望着阳光,忽然发觉到有小小的亮点指向了自己,她瞬间了然。
死神的微笑已经在她眼前盛放了。
“砰——”枪声响起,一枪命中要害,沈秋霞再无生路。
陈深和唐山海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现了不对,然而谁都来不及阻止死神对沈秋霞的狙击。
陈深堪堪接住了沈秋霞倒下的身体。
唐山海掏出了枪,对着那方向就是毫不留情地一枪,也不知射中没有。那狙击手也不恋战,躲在城墙后面,得手后迅速逃跑。
唐山海不甘心,追着那方向跑过去,又是几枪,留意着狙击手的位置,虽然有城墙遮掩了对方大部分的身形,但那低头跑步的一上一下的姿态仍让他发觉了一些异样,莫非是个瘸子?南京这边的地形他不熟,虽然他反应很快,追赶得迅速,后面扁头都没来得及跟上,但城墙上一忽儿就没了人影。唐山海正寻找着上城墙的出入口,突然地察觉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浑身汗毛倒竖。
扁头只听得唐山海那边又是一声枪响,而且听声音这不是唐山海的枪发出的声音,而是和射向沈秋霞的枪声一模一样,顿感大事不妙。
陈深刚刚确认了沈秋霞心脏中弹,已经没了呼吸,又听到枪响,心神几乎碎裂。
山海!
陈深暂时放下了沈秋霞,几乎是颤抖着跟着扁头他们迅速赶往唐山海所在的位置。
他们在一棵树下找到了唐山海,从背影看不出他受了什么伤,只看到那一向挺拔的背影趔趄了一下,后退着靠在树杆上,银色的枪掉落在草丛中,右手无力地下垂着,鲜血顺着纤长的手指在指尖汇聚,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染红了地上的草,也瞬间染红了陈深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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