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冗抬脚就走,这回就得是贾政追出去,一路说着好话相送了。
这荣庆堂里,贾母早已经按捺不住怒火,也不管陈冗走远没走远,听见听不见,高声向着贾琏就喝道:“混帐东西,说得是什么话?”倒让刚才因陈冗到来回避出去,听到人走又重新过来伺候贾母的邢夫人与王夫人、王熙凤与李纨等人都是一愣。几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贾琏。
贾琏面带不解地向着贾母问道:“可是孙子有什么话说得不对,让老太太这样生气?这陈大人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听说只有他们不想知道的事儿,没有他们不能知道的事儿。若是孙子哪句话说错了,老太太教导孙子,趁着陈大人还未走远,孙子去描补一二。”
刚才贾琏说得都是实情,就是贾母也说不出他错在哪里。就听啪啦几声,贾母身侧的小炕桌上的东西都已经让她扫到了地上:“你何曾说错,你哪儿能说错!果然是你父亲那个混帐东西的种,说出来的话都是让人听不得。”
贾琏今日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也定好了出行的车马,就等着明日里打马扬帆,去见他心心念念的林如海,从此踏上人生赢家之路。
谁知道没到中午,就有人来报,说是贾赦让人劫走了!劫走了?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天天只知道玩古董丫头,居然还有人劫他,缺爹还是怎么着,什么眼神?!贾琏觉得这事儿实在让人无语。
再无语,他也得放下手里的事儿,本着有困难找警察的思路,直接上顺天府里报了案,希望专业的事情由着专业的人来做,能尽快找到贾赦。
当时他报完案之后,就已经让贾母给骂了一顿,说什么他不懂得大事化小,自己府里派人悄悄地找一下就好,不该惊动了官府。让外人看了笑话——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爷能当街走失,可不就是笑话?
当时贾琏已经恨不得怼贾母两句,可偏偏忠顺王府的人来了,说是要与自己府上一起寻找贾赦,原因竟是贾赦是与忠顺亲王叙旧之后让人劫持的!这下子贾母才算是闭了嘴,可也顺便病得更重了。
现在又跳出来指责自己,难道她们做得出,自己还得逢人就说她们做得好、做得对?!已经自认有主角光环的贾琏,觉得这就是穿越大神对自己办事能力的考验,就看他怎么啪啪地打脸贾母与二房,一点一点让别人重视自己。
没见刚才人家那个锦衣卫的指挥使,问都没问就知道自己是琏二爷?那可是锦衣卫呀,不是重要的人物,人家能知道自己是哪儿根葱?!
于是贾琏决定,不再隐忍,也没必要隐忍了。上午贾赦已经让他鼓动得直接说出与二房分家的话,那他这个做主角的也不能怂!
学着贾赦早晨那看似平静,实则暗含讽刺的腔调,贾琏对着贾母道:“老太太刚吃了药,又折腾了这么半宿,想也累了,不如还是回内室里歇一歇,等着老爷有了消息,孙子再来通知老太太!”
“你!”贾母没想到贾琏竟然敢对自己这样说话,指着他的手指都是颤的。
“混帐,这就是你对老太太的礼数,平日里教你的孝道呢?”刚送完人的贾政,恰好听到了贾琏对贾母的话,又想起刚才贾琏当着陈冗所说之语,再看看贾母屋地上那些打碎的东西,就知道定是贾母教训了贾琏,而他不光不跪下请罪,还敢与贾母还嘴,更示意贾母不要再瞎管事。
别的贾政都能忍,可是不让贾母管事,那他自己也同样会失去管事的权利,能忍得?这就拿出了长辈的款来,直接指出贾琏不孝,意图在礼法之上先压这小子一头!
反正贾赦已经让人劫走了,那这府里除了老太太,明面上也就是自己最大,教训一下贾琏,还是为了孝道教训他,走到天边都说得响!
可惜现在的贾琏,早在上午选择了贾赦之后,就已经不可能再与贾政站到同一阵营,所以对上他的指责,更是不屑一顾:
“二老爷说的什么话?我心疼老太太拖着病体操劳不易,请她老人家回房休息,难道不是孝道?还是在二老爷看来,只有如二老爷一样,事事烦老太太操心,让她老人家跟着着急上火,才是孝道?”
贾政本就不是什么善言之人,平日也不过因架子端得住,又总是板着脸逢人就说教,这才让人畏惧三分。现在贾琏不再畏惧地他,说出来的话又快又利,贾政一时还真接不上了。
“你给我跪下!”一见贾政说不出来话的样子,贾母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心疼的是贾政,生气是对着贾琏。那一声断喝中气十足,谁能说她现在是重病之人?
贾琏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还是那句话,他可以据理力争地怼一下贾政,可是贾母这个荣国府的最高长辈,却是所有人该孝顺的对象,一心还想着不能名声有失的贾琏,不想让人挑出自己的毛病来。
见贾琏终于跪了下来,贾母与贾政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们生怕贾琏也与贾赦一样,连贾母的话也当成是耳边风。还肯听老太太的话就好,那日后只让老太太来对付他就行了。
贾母向着贾琏怒道:“你知道心疼我,难道我就不心疼你父亲了不成?现在他生死不知,我又如何能安睡?你如此不体谅我心,又对着你叔父口出恶言,也是你该做的?若是不给你个教训,怕是你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贾琏觉到不好,正想分辨两句,就听贾母已经向外喊道:“来人,给我请家法来。他父亲尚不敢如此忤逆于我,他倒比他父亲行事还荒唐起来了。今日定要让他长长记性!”
王熙凤刚才听着贾琏与贾政对嘴,还觉得他终于硬气了一回,有了个继承人的样子,所以并不肯出言相劝。现在听到贾母竟然让人请家法,哪儿还能看得下去:
“老太太息怒。二爷也是担心老爷,所以心下着急了些,说话也就顾头不顾尾的。他是在老太太跟前儿长大的,老太太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看着他还得出去寻老爷,还要去扬州给姑奶奶奔丧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王熙凤边跪边替贾琏求情。
贾母却觉得,贾琏现在就敢不听自己的话,若不趁他刚想出头就压下,日后怕也不好控制,一定不听王熙凤之劝,定要让人请家法过来:
“不是我心狠,只是他老子有今日,就是从小到大不听我劝的结果。现在他又是这样,焉知将来不会落了他老子一样的下场?”话说得十分恳切,可也挡不住一定要打贾琏的事实。
王熙凤听了心下一寒,这就是平日里说着心疼自己与二爷的老太太,现在老爷还只是让人劫持,就要对二爷下狠手,若是老爷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府里哪儿还有自己夫妻的立身之地?
举目四望,只觉得这一屋子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如失踪的贾赦一样,对贾琏心怀疼惜,王熙凤不由得悲从中来:“老太太,就算是老太太要让二爷吃些教训,也请把这打给他记下,等着寻到老爷,让老爷教训他从少不成?现在还是请二爷快些去寻老爷要紧。”那哭声十分哀怨,倒让一直想主意的贾琏心下暖了几分。
邢夫人也跪了下来:“老太太,您要教训琏儿,媳妇不敢拦着。可是凤丫头说得也在理,还请老太太先让琏儿去寻老爷回来吧。若是琏儿真的让老太太教训了,可还有人去寻老爷呢?”
王熙凤看邢夫人,从来都没这么顺眼过,果然二爷说得对,大房之人才是惦记着大房的,没见直到现在,自己的姑妈还有低头转她的佛珠,如没听到众人说话一般,不肯替二爷求上一句情?
正闹个不休,外头已经传来了赖大的声音:“老太太,家法请来了。”
又听到一个男声道:“请什么家法?这是要打谁?”
那男音一起,贾琏也顾不得贾母了,也不管贾政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了,站起身来就跑出门去,向着来人道:“老爷,您回来了!”眼里竟生出些湿润,只觉得贾赦成了那个救主角于水火的护卫般存在。
就算是贾政,听到贾赦的声音也跑了出来,向着贾赦就行了一礼:“兄长,您回来了?可抓住了那些劫持您的贼人?”
贾赦轻蔑地看了贾政一眼:“亏得我现在回来了,若不然怕是我大房一脉都得让人给灭绝了!”说完不再理会贾政,那眼睛吃人般地看向赖大:“你倒是勤快,一听说老太太要打我儿子,就送板子过来了。怎么每次老二要打宝玉,你就见不着人呢?”
赖大一声也不敢吭,只弯着腰听着贾赦发作。贾赦见他如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谁刚让人劫去,好不容易回到家,听说家里不光不去找自己,还要打自己的儿子,心气也好不了!
上前给了赖大一脚,贾赦气哼哼道:“这就是你们二老爷教给你们的礼数?和老爷说话也敢直厥厥地站着?”
听他话风不好,赖大心里虽不服,可还是顺着他那一脚跪了下去,嘴里还向着贾赦赔罪:“是小的一时猪油蒙了心,求老爷饶了小的。”
贾赦继续哼哼:“饶了你?刚才老太太要打琏儿,你们怎么没有求情饶了他?都是你们这些人挑唆的,才让老太太是非不分,好坏不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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