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落下各个宫闱的屋檐,天气依旧很凉,可是这一阵春雨却让花圃里长出了新生的嫩草,薄薄的一层绿色,很是打眼。
"。。。。,肉丁果子酱、榆蘑炒鸡片、盖韭炒肉、炸八件,米粥,油糕,燕窝鸭条,三鲜汤。"
送餐的太监将菜色摆齐,便退下一旁了。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些。怎么做了主子竟然还这般清瘦。"
弘历只是先喝了口茶。
魏璎珞抬眼看了他一下,最近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说自己瘦,其实过了一个冬天,天天吃着贴膘的牛羊肉,她已经胖了一些了,只是从脸上不易看出罢了,她不像是舒嫔胖就胖在脸上。
而且他还时不时提起那些阿哥们。。魏璎珞知道他的意思,只是装聋作哑。
听弘历这么说,她就也不管什么规矩了,筷子夹向油糕,她和弘历在饭桌上是不讲规矩的,她曾经也扭扭捏捏的小口吃,让太监夹菜,后来弘历看着实在觉得她装模作样,便特准她不必讲规矩。
弘历指了几个菜,吃到嘴里只觉得味道一般,虽说是早上吃,还是有些寡淡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朕听闻宫外时兴一种叫豆汁儿的东西,你们去看看,是不是健康食品,可以的话招三两个豆汁儿匠人进宫,做来给朕尝尝。”
魏璎珞的油糕还在嘴里,却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皇上连豆汁也没吃过么?真真是。。"她本来想说可怜,却觉得有些以下犯上,只能继续吃油糕,只是用眼睛看着他。
弘历瞪眼"连你也吃过,看来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罢了罢了,不吃也罢。"
魏璎珞挑挑眉不说话。
"朕之前准了海兰察和明玉的婚事,怎么还没有他的消息?你与长春宫交好,应该知道原委。"
魏璎珞本来正因为弘历勾起了她对豆汁的念想发愣,却听他这样问。
她那日在长春宫,海兰察来的时候,明玉只是把他拽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既然皇上已经赐了婚,便没什么不妥的了吧。"
她其实早就看出了明玉的闷闷不乐,只是她没有机会问,也不知道怎么问。
"朕吃好了,晚上再来看你。"
弘历刚要起身,魏璎珞却连忙说"臣妾不方便,皇上别来了。"
"哦?你前几日也说不方便,怎么,是哪里病了?朕找太医给你瞧瞧到底什么病。"
他心中有些窝火,这几日她似乎都避着他似的,总是把他向外推。
"皇上,您来这儿太多次,不仅臣妾累,也难免不给臣妾召来记恨,臣妾好不容易在后宫中也算有几个姐妹。。。"
"好啊你。"弘历刮了刮她秀挺的鼻子。
"若是有一日你求朕,朕也不来,看你如何是好。"
魏璎珞双手抱住弘历的手"皇上不会这样对臣妾的,臣妾相信。"
弘历看着她闪着光亮的眼睛,微微一笑。"好了,朕听你的就是。下次若是再把朕往外推,朕就再也不来了。"
门外等候的人将伞撑开,弘历坐进轿子,去养心殿早朝。魏璎珞依在门口看着雨幕中的轿子渐行渐远,喃喃自语道"若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便好。"
"明玉,你到底怎么了?为何一夜之间竟变化如此?为何剪坏你给我的荷包?"
"海兰察,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想嫁给你了。你不过是一个小官,我跟着皇后娘娘,日后什么样的夫婿不是任我挑选?尔晴和我一样在长春宫伺候,她能嫁给富察大人,我为什么偏要嫁给你!"明玉狠狠的攥着手心,她不忍心看海兰察的眼睛,她强忍着几乎要把她摧垮的心疼,装出一副冰冷的模样。
"明玉,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我立誓三年之内。。即便不能和傅恒平起平坐,也旗鼓相当。"
"呵,就凭你?再说,三年?我为何要等三年?"明玉扯起一个冷笑。"今日我两情分就算断了,再也不要来找我,皇上那里,我们一同去说清便好。"
她转过身,几乎立刻落下泪来,却被人抓住手臂,她迅速擦干眼泪,冷眼回头看他。
她从未看过海兰察哭,可是此刻他的眼睛通红,浓密的眉毛皱在一起。她只觉得只要他再开口说一句话,她就会彻底被撕裂,痛不欲生。
"不是这样的,明玉,我不相信。"
"海兰察,人心是会变的,我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人,我要富贵,权利。我受够当别人的奴才了。"
甩开手,明玉从头上拔下海兰察曾经送她的翡翠银钗,随手掷于地下。
空气仿佛凝住,海兰察想开口说话,却发觉自己怎么也动不了唇。他一向多言,但说话却从来没有一次似此次般困难。他想喊,难道你忘了我们的誓言吗!可是就是连这一句话他也说不出来。他努力将自己的目光定在无限远处,不让明玉干净娇美的容颜映入眼内,不让此刻胸中的心揪得更紧,痛得更烈,他只是如同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你知道我只有你一个的。。"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了。"
海兰察看着她冷漠的神色,只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他那么努力求晋升,就是为了她,可如今她也要离去了。
"原来我心心念念的,竟然是这样的。明玉,既然今日你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有自知之明,我不再纠缠你,从今以后,你我再无干系。"
海兰察苦笑一声,似乎在自嘲自己的痴傻,目光最后在明玉脸上停顿了一下,便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走远了。他高挺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看不见了,明玉才说:
"海兰察,对不起。"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轻很轻,轻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她踏着还未干透的地面回到长春宫,她的心从未如此痛过,却也从未如此轻松过。他不必娶一个病妻了,他会遇见更好的人,一辈子到白首,他会有很多孩子,孙子。。。他那样大大咧咧的一个人,一定很快就能忘记她的。
她么。。她会一辈子留在这里,她再也无法爱上另一个人,而且无论是谁,她也不能嫁的,她宁愿活在回忆里,这紫禁城,就是她回忆的所有。
想到这里明玉笑了,她时日无多,她的快乐又有什么要紧,长久来看,她做了正确的抉择。一定是的。
"明玉快来,我煮了红豆薏仁粥,祛湿最好的,喝一碗吧!"
彩儿端上一碗热腾腾的粥,明玉面色苍白的接过去,还没喝,便身子一歪,粥也直泼到她手背上。
彩儿急得大叫"来人呐来人呐!"她赶忙用手帕擦掉了明玉手背上的粥,粥很烫,她的手背已经泛红。
"明玉姑娘最近可有吐血之症?"
明玉已经清醒,此刻靠在榻上,太医把完了脉问道。
明玉一惊,没有料到太医的诊断竟然这样准确。
"是。"
她苦笑"我是不是已经时日无多了?"
太医见她如此,连连摆手"非也非也,我再问姑娘,是否前几日喜食油腻辛辣?"
明玉回想,一个月前,宫里的同乡给她带了好几包家乡特产,是极辣的。
"是,只不过我不怕吃辣。"
"也许明玉姑娘儿时喜食辣,只不过紫禁城饮食少辣,冷不防吃了好些,又加上劳累过度,致胃热壅盛,才吐了血。再加上方才彩儿姑娘说你这三天都闷闷不乐极少饮食,又致肝郁化火,或心脾气虚,才晕倒了。"
"可是我吐血之后常常觉得胸闷胸痛,这又是何缘由?"
"恐怕是姑娘心中认定时日无多,才出现的症状。从脉象来看,姑娘除了这些,还是很康健的,吃了药调理几日便会痊愈了。"
太医离去,彩儿煎了药端给明玉。
见明玉愣愣的,就要喂她。
"明玉你怎么了,来,喝药。"
明玉突然将眼睛转向她,哭到"彩儿,我活不成了!"
彩儿连忙放下碗,明玉只是抱着她哭,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太医不是说没事了吗,咱好着呢!"
明玉紧紧的抱着彩儿,她想到今天所说的一切,那个置于地上的簪子,海兰察通红的眼睛和万念俱灰的神色。
"彩儿。。。"她只是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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