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魏璎珞在冷宫竟然也呆了三月有余了。
本以为冷宫必然是穷凶极恶之处,宫中闹鬼之说也多出于此,可是虽说里边破旧,还是干干净净的。虽说有疯了的,上吊去了的,可也是有个名唤齐答应的,清清明明的,在冷宫住了半辈子的前朝宫女,还能神志清醒,倒也是厉害。
璎珞说是派来伺候冷宫里各位的,地位自然此冷宫的还不如。疯傻的那些倒不碍事,这位齐答应确是心花怒放了的。原本在冷宫里,就她一个不糊涂,每日就坐着发呆,等着哪天老天爷把自己收了去。谁知来了这么一个魏璎珞,还是来伺候自己的,终于每天也算是有了些话说。
“你皮日后就唤我齐主子,明白了吗?”
魏璎珞看着眼前白发苍苍却梳的很光的老妇人,只是应下。
她知道,每天都有人来打探自己的消息,她虽说不知道是皇上派来的,还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心中总是有个底,她是不同的,外表下有皇后娘娘念着自己,她不会一辈子在这里枯萎的。
“齐主子,这是薄荷茶,我种下的薄荷,这两日竟然萌芽了,夏天马上来了,天气怪热的,消消火气。”
魏璎珞给这位老妇人倒了一杯,自己也喝了一杯。
“你倒是真的尽心了,想像我们这样的,同在冷宫住,哪有什么高低贵贱,只不过是我想再过过瘾罢了。”
魏璎珞看着她已经生了不少皱纹的脸,终于开口问道“齐主子,我侍候您也有三个月了,你从未提起为何会落到如此田地。”
那个老妇人喝了口茶,苦笑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在深宫之中,无权无势,家中无背景,只不过得了先帝一夕的恩宠就为人陷害,这就是命。”
她忽然看向魏璎珞,伸出手摸她的脸“想当初我进这冷宫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乌头粉面的,漂亮得很,如今,成了谁都不愿多看一眼的糟老婆子。”
魏璎珞心中酸楚,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她就甘心同这齐答应一样,从红颜熬到白发,再凄凄惨惨的死去吗?
今日云淡风轻,可是冷宫里的人,每天都是冰冻三尺。
“她还是没有一句埋怨吗?”
弘历执笔写诗,头也不抬的问李玉。
“是,即使每日的饭菜都不足以吃饱,每日都要洗无数衣物,她半句求饶也没有。”
分明都三个月了,她魏璎珞竟然这么能熬?
本以为眼不见了她,心中便不会再想着她,不想她了,哪天就随便当她出宫回家去,谁知三个月过去,宫中又没有新人,她还是“阴魂不散”的在弘历眼前晃悠似的。
看来要逼她松口,还得下点猛药。
“李玉,你这样,用点刁钻的法子,逼她求朕。”
李玉应下了,心中却犯嘀咕,原来皇上对魏璎珞姑娘是真的上心,不仅要他每日都去盯一两眼,还要想法子?从来都是女人为了勾引皇上想法子,这会子怎么倒过来了?可是再怎么样也是要他这奴才想破脑瓜想法子呀!
“皇上您这几日郁郁寡欢的,奴才斗胆,有几个苏州的歌姬,唱小调甚好,奴才叫来给皇上解解闷?”
弘历放下毛笔,拿起字帖看着,随口答到“好,朕也想放松放松。宣吧。”
当养心殿传出歌声莺婉,李玉便忙着去冷宫看魏璎珞了。
“哟,李公公您来了?还是要看看是吧!”守门侍卫殷勤不已。
“这回,直接把魏璎珞给我叫出来,我有事问她。还有,你们都躲远点去!”
魏璎珞本来正在给种的黄瓜浇水,她来这冷宫时,随身藏了很多种子,如今都长成苗,冷宫也添些颜色。
“李玉公公,您找我是为何?”魏璎珞身穿一身灰布麻衣,李玉竟差点没认出她来。
“哟,怎么瘦成这幅德行了!这穿的又是什么呀!”李玉心急,这样瘦削气色又不好,皇上知道了非得发怒不可。皇上是说的轻巧,给她吃些苦头,可是只要损了容颜还不是得怪罪下来。
魏璎珞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尴尬的笑笑。
“璎珞姑娘,您就向皇上卖个乖,讨个巧儿,出去吧!在这里暗无天日的,您图什么呀!”
“奴才什么也不图,只是。。奴才想的是出宫。”
“唉呀!”李玉急了,这丫头怎么就是不开窍呢。他想来想去,还是得罪人吧。
“璎珞姑娘,你傻呀,皇上现在对你客气,那都是喜欢你,到时候真的动了怒,您的阿玛,您家里的人,都得受牵连!”
“李公公,您说什么?”她虽说不喜欢她阿玛,可是再怎么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怎么也不能做不孝之人,况且,家中的弟弟妹妹虽说不是一母所生,也是有血缘亲情的,她不顾自己可以,绝不可不顾亲人,宗族。
李玉不说话了。
“那皇后娘娘呢?我想见皇后娘娘!”她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皇上的手段您是知道的,除了我,无人能探望你,皇上对你这么上心,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您好自为之。”
李玉告退,魏璎珞恍惚的回到里边,听见侍卫锁门。
“璎珞。”有人在身旁叫她。
她大惊,转头却看见是齐答应。
“齐主子。”
“我都听到了,原来是这样你才来这儿的。”齐答应拉着魏璎珞坐下。
“你这样有福分的人,却在此处,一定是不愿意受这紫禁城的规矩了?”
魏璎珞点点头。
“放进圣上我是见过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我就觉得他生的极好,清俊的很,比他阿玛有过之无不及。”
魏璎珞眼前闪现出那张原本已经快要记不清的面容。竟然是在对她笑着的样子,她记得最清楚。
“他是个苦命的孩子,身世离奇。从小到大要害他的数不胜数,他现在熬过来了,成了皇上,估计心肠也更狠些。”
“可是他竟然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安排你来这里,也是为了要你松口吧,虽说这事情做的不漂亮,可是也许是看你性子硬,软的不吃,才给你来硬的。”
魏璎珞低头笑道“可惜我硬的也不吃。”
“这不,把你家人搬出来了,我看这等事,怕是那位公公自己杜撰的,皇上怎可能如此威胁你?不过你也是,给了台阶就快下去吧,别在这冷宫凄惨一生,荒废这好年华。”
“我。。”
“皇上器宇不凡,九五之尊又待你如此,你就一点也没动心?”
魏璎珞皱了皱眉,没动心是假的,可是那说不上是爱啊。只不过如今她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况且,只有成了有权有势之人,才能将弘昼也一网打尽啊。还有,日后若是有机会,也可帮衬这位齐答应。冷宫寂寥,若不是她如同师长一般的教导,她一个人早就过不下去了。
好,那么就出去吧。只愿身不由己之下,也能有可以遵从本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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