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仲缬曲假意问了句,“我可是安心吃你的方子调养了一月的,如今可见大好了?”
那医女瞥了仲缬曲一眼,手上一面收拾东西,一面说道:“还不见好,还要调理。”
仲缬曲道:“这可难了。得那一月已是极限。我们这样的到底是奴婢,能得主子开恩,又是开方抓药,又是一日三顿不落的费人费事地给煎熬,已是天大的恩典了。再不知好歹,还要以此拖延当差,就该天打雷劈了。”
医女笑道:“这就与我不相干了,我只是来瞧病的,要不要治,要不要吃药,在你们。”
说罢,医女提着药箱子就走了。
仲缬曲迟疑了会子,忙忙地下了炕就跟了出去。
医女到了前院才寻着薛姑姑。
薛姑姑将手上的活儿给了身后的人,吩咐了是一定要交到狄扬手上的,才过去同医女说话。
医女使了个眼色,薛姑姑便领着她出了仪门,又拐进小花园藤萝掩映处,才停了□□头接耳了起来。
仲缬曲虽一路跟着却也不敢太近,且那二人还压着声说话,所以一时什么都没听见。
只是不多时,便见薛姑姑目眦欲裂,高了声道:“你可断准了?”
医女赶紧道:“小声些,你这是怕人不知道呢。这样的脉是再容易不过了的,怎能不准的。我且再问你,她上月可换洗了?”
薛姑姑摇头,“不曾。”
医女道:“那就有□□分了。”
薛姑姑一听,似乎越发急了,“那可怎么是好?”
医女道:“依我说,目下还是先安抚住她,别让她闹出来,回头再回禀皇后娘娘才是要紧的。”
“你说的是。”薛姑姑抬脚正要去,又收住了,问道:“你方才没露马脚,让她瞧出破绽来吧?这贱婢可贼精得很。”
医女笑道:“她一个从未生养过的丫头,如何能看得出来。你只管放心。”
这二人才各自散了。
藏在另一头的仲缬曲,是又惊,又喜的,只是苦无证据,又恐被薛姑姑拿住了她,再没传扬出去的机会,她就算是完了。
正没个头路,就见三皇子院里走出一人来。
也不是别人,正是苏真珠。
想到以往张贵妃在皇后跟前的做派,再一个也有仲缬曲是“病急乱求医”的缘故,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仲缬曲从隐蔽处出来,还把苏珍珠唬了一跳。
苏真珠一面抚着胸口,一面道:“就你淘气,瞧把我给唬得。”
仲缬曲可怜道:“我这不是没了主意的。”
苏真珠道:“怎的了?”
仲缬曲四顾了一番,才道:“我上月小日子就没来,这两日,又总无缘无故的胃里翻腾。我心里是有点谱的,想要请个医女给瞧瞧,只是二皇子不在家,没个能给我做主的。我正没主意呢。”
苏真珠大诧,之后是又妒又羡的,道:“当真,可作准了?”
仲缬曲道:“有个五六分吧,只是没人给我做主。”
苏真珠眼珠儿转了转,笑道:“你随我来,贵妃娘娘最是热心肠的,而且还是这样的好事儿,一准能给你做主。”
仲缬曲忖度了须臾,又听得中间院里的动静,便答应着与苏真珠一块去了。
彼时,薛姑姑正在院儿里四处翻找仲缬曲。
艾雅雅正好睡,就被一阵嘈杂给闹醒了。
艾雅雅睁眼,就见薛姑姑在屋里翻找些什么,便问道:“姑姑可是丢了什么?”
也是眼见的,巴掌大的屋子里,也没个箱笼柜子摆设的,怎么样也藏不下人。
薛姑姑还是问道:“可瞧见仲司帐了?”
艾雅雅揉着眼说道:“她不是在那边屋里歇着的?”
薛姑姑说道:“正是不在了,才问的。”
艾雅雅道:“那便不知了,我也是才睁的眼。”
薛姑姑也不好多耽误,就去别的地方再找了起来。
坤德宫中,于尚宫满面笑意地从正殿出来。
祁林海瞧见了便讨喜问了句。
于尚宫果然笑答道:“三皇子果在户部和翰林中,选了翰林习学。如今咱们贵妃娘娘还不知道气得怎么样了。”
祁林海亦笑道:“到底是咱们皇后娘娘瞧的明白,在皇上跟前提了句。”
于尚宫道:“可不是,若不然礼部和翰林,三皇子一准选礼部了。”
祁林海道:“礼部可是咱们太子爷和二皇子舞弊案中监察有功,二皇子方得进去习学的。三皇子又如何好去的。”
这二人正说得高兴,瞧见张贵妃的轿舆过来了。
祁林海奇怪地对于尚宫道:“这时候过来做什么的?”
于尚宫笑道:“别是气糊涂了,来找晦气的吧。你且去迎,我回禀娘娘去。”
说罢,二人分开行事。
张贵妃在殿外候了一会子,才见于尚宫出来请她进去。
在于尚宫福身迎张贵妃时,忽然扫见仲缬曲也在其中,难免讶异又狐疑。
可是一时也不好当面问询的,于尚宫便暂且忍耐了下来。
也是不曾想到的,于尚宫这里才将张贵妃等人送进去,回头便见薛姑姑惶惶然六神无主地跑来了。
于尚宫见状,心内便是一紧,再瞧里头跟在张贵妃身后的仲缬曲,暗道:“别是同这小蹄子相干的吧。”
想罢,于尚宫同祁林海使了个眼色,便抽身去寻薛姑姑说话了。
殿内,张贵妃端端正正地给皇后见了礼,也不看缬织她们几个大宫女端来的茶,只大说大笑地给皇后娘娘道起喜来,“今儿来也不为别的,只是心里为皇后娘娘欢喜,便也顾不得时辰,巴巴儿就过来当这耳报神,给皇后娘娘报喜来了。”
皇后倒沉稳得很,轻呷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问道:“不知本宫这喜从何来?”
一听这话,张贵妃便赶紧的拉出仲缬曲来,道:“说起来巧得很,也是这丫头没经历的缘故。她这几日吃不下东西,就是吃了也吐干净了,她就自己吓自己,只当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症候。如今庆儿他们兄弟几个都在各部里习学,家里便没人给她做主的,于是她自己就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没主意了,到处乱碰的。”
说到这儿,张贵妃顿了顿,瞧瞧皇后的脸色,才又说道:“正巧让咱们苏司寝给瞧见她这么慌脚鸡似的。娘娘是知道妾的,素日就是个爱闲管事儿的。一听她们两个说起这些,妾心里便明白,指不定是好事儿了。且正好王御医来给妾请平安脉,央烦他给这丫头诊脉,也不费什么事儿。”
说着,张贵妃欢欢喜喜地拍起手来,“王御医这一诊,娘娘你说如何?当真诊出是喜脉来。唉哟,这可不得了。算起来,这可是头一个孙儿辈,正经的皇后娘娘的孙儿。”
这时殿外一处角落里,于尚宫狠狠扇了薛姑姑一耳光,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就这么看着她跑了?”想要赶紧去回禀皇后,可再一瞧正殿处,知道怕是迟了,是越发恨得牙痒痒。
正殿内,皇后娘娘还是那淡然无味的样子,向仲缬曲招了招手让她过来,问道:“若当真,也算是她尽了伺候的本分了。”
仲缬曲还不及答言,张贵妃便抢先笑道:“若皇后娘娘不放心,大可再传太医院,当场断一回。”
皇后摆摆手道:“那也大可不必。”又对中仲缬曲道:“就像贵妃说的,你这不但是瑞儿的头一个孩子,还是皇孙辈儿里的头一个。也是立了功了,今儿本宫也给你做一回主,且晋你为皇子选侍。”之后又许了好些赏赐。
这般无遮无掩地面对皇后,仲缬曲才知道此举太过莽撞惊险了,也这才觉着心虚惶恐。
只是一听得了位分和封赏,仲缬曲就将心虚和惶恐丢得一干二净了,欢欢喜喜地给皇后磕头谢恩。
皇后又嘱咐了仲缬曲一些安心养胎的话,便打发张贵妃她们都散了。
待张贵妃她们一走,于尚宫就押着薛姑姑来请罪了。
薛姑姑跪在地上,一壁磕头告罪,一壁为自己分辨,道:“自打奴婢去了,那小贱蹄子便再没侍寝的机会。谁曾想,她先时服侍的二皇子那么一回,就怀上了。”
闻言,于尚宫又恨不得上前再给薛姑姑一个大耳刮子,打清醒这个不知道关节的玩意儿。
只是抬头看皇后,见皇后正阖眼思索,于尚宫便过去,轻声道:“娘娘,在那小蹄子跟前安插两人,就……容易了。”
皇后慢慢睁眼,看着殿外,道:“素日本宫最是讲究嫡庶长幼的。贵妃胆敢将此事张扬出来,除了是想让本宫没脸,也是等着看本宫如何应对的。”
于尚宫着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皇后从宝座上站起身来,扶着于尚宫的手,往那头殿内的罗汉榻上坐去,半晌说了句没头脑的话道:“前番,皇上让人送来的官女子的名册,你给取来。”
于尚宫不敢多问,忙忙就去找了来。
皇后一面翻看名册,一面又吩咐于尚宫说道:“让祁林海瞧着堂部那边的空档,告诉瑞儿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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