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雅雅满心怅然,望着头上那片四四方方的天,就算再不情愿也知道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出宫,怕是难了。
就在这时,慈德宫的中官——关闵与,正好领着几个年纪稍小的小侍童,从外头进来。
小宽小脸红扑扑的,拎着个小小的包袱跟在关闵与的后头。
在瞧见艾雅雅时,小宽两眼倏然晶晶亮,但也知这功夫上万万不可造次,便一步三回头地随关闵与往后头去安顿了。
当日教小宽想法进慈德宫当差,艾雅雅说得容易,却那里能有这么顺心随意的事儿,除非……有人背后搭的手。
而那日知道他们二人说话的,就只有一人了。
艾雅雅猛然回头,便要去寻常嬷嬷。
只见常嬷嬷正往后头佛楼而去。
艾雅雅紧忙跟过去,远远就见常嬷嬷在同一位面生的中官说话,说的什么“今儿太后怕是没功夫见她了,但瞧在她多年伺候的份上,太后也开了恩,让她只管带了出去吧。”还有什么“喜莺不像她的性子,再留宫里多早晚的就要吃大亏了。”等,隐隐约约的话。
一时间艾雅雅也不好上前,只待常嬷嬷说完了话打发那中官去后,才忙忙上前去福身,道:“谢嬷嬷相助!”
常嬷嬷还是偏了下身子,只受了半礼,道:“日后可是要到二皇子身边伺候的人,怎的还这般莽莽撞撞的。”
虽得了教训,但艾雅雅觉着常嬷嬷应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便道:“嬷嬷教训得是。我也觉得我不是伺候二皇子的料,不若……”
“放肆。”常嬷嬷原就黑沉的脸,越发不见好看了,“你这是在质疑太后娘娘的懿旨?”
常嬷嬷的轻声断喝,总算把艾雅雅乱糟糟的心绪给镇住了。
再想起方才自己的大胆妄为,艾雅雅当下就打了个冷战,朝着正殿就是一跪,道:“奴婢不敢。只是……奴婢鲁钝,恐有负太后娘娘所望。”
瞧着被吓得小脸惨白的艾雅雅,常嬷嬷喟叹道:“像什么样子,还不快起来。也罢,想当初你才到慈德宫时,谁不当你是个心气高的。”
艾雅雅知道常嬷嬷说的是原身,艾雅雅也早从那些个冷言冷语中知道,原身是个一心只求出人头地的。
常说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志气高,想要出人头地,成那人上人,也是常情,无可厚非,但在出头得势前便得罪那么些人就太不智了。
之后的黑手与刁难,可不就被后来的艾雅雅给全都承受了。
更吓人的是,艾雅雅到如今都没弄明白原身到底是因何而死的。
只记得醒来时,正是寒冬腊月的,熏笼不知什么时候就熄了,屋子里一点儿暖呼气儿都没有,冷得她直打颤。
幸亏炭块就在熏笼边上的篓子里,她也顾不得周遭了,哆哆嗦嗦爬起来倒腾了半夜才点起熏笼来,这才没让自个冻死。
常嬷嬷接着又说道:“也是谁都没想到的,就是被排挤成烧火的,你竟然也能在茶水房里安安生生的就是两年,可见你求的也不过是安稳安心罢了。这些太后娘娘都冷眼瞧着,记在心里呢。”
闻言,艾雅雅顿觉毛骨悚然,她自以为是的低调和默默无闻,原来一直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常嬷嬷又说道:“你也大可放心,二皇子性子最是端方,只要依足规矩当差,就是出了岔子你也吃不了大亏。唯有一件最是要不得。”
艾雅雅知道常嬷嬷这是在指点她,忙请教道:“还请嬷嬷指教。”
常嬷嬷道:“那便是争风吃醋,恃宠而骄。”
艾雅雅又福了福身,“多谢嬷嬷提点,我都记在心里了。”
这时,正殿内总算是要散了,皇后领着张贵妃和李德妃从里头出来。
常嬷嬷听见了动静,又嘱咐艾雅雅一句“日后小心当差。”说完,便往正殿去了。
只是才到了殿门口,常嬷嬷便听到殿内太后对瑜太妃说了句,“皇后倒是当得‘母仪天下’四字,就是在做娘上头……唉……”
常嬷嬷立时止住了脚步,让侍立在殿外的人都退远了些。
宫门处,艾雅雅正随一众人簇拥着皇后等人至慈德宫宫门外。
张贵妃所居的凝和宫,就在西六宫,而慈德宫同西六宫仅一夹道之隔,故而一出了慈德宫宫门,张贵妃便依礼同皇后道了退,领着苏真珠人等就去了。
待张贵妃一走,李德妃在皇后身后小心道:“今儿娘娘莫要往心里去才好,太后这回怕是听信谗言了。”
皇后还是不见喜怒淡淡的模样,道:“本宫无妨。倒是你,为本宫周旋了这半日也累了,回宫歇息去吧。”
李德妃也只得说些恭送皇后娘娘的话,待皇后上了金顶绣凤的轿撵远去了,才领着人往清移宫回。
缀在最后的艾雅雅看着秦倚栏也随李德妃去了,剩下自己举目无故的,先时才稍稍摁下的无措,又浮上了心头。
而凝和宫里,张贵妃一面吩咐人给苏真珠开脸,一面亲亲热热地对苏真珠道:“你也不必这般拘着。日子长了你便知道了,本宫和三皇子跟前是没那么多规矩的。”最后还说了,“你同艾司寝与秦司帐到底是一处来的,到了那边也只管同她们串门说话解闷,千万别生分了。”等话。
苏真珠都一一答应了。
待苏真珠开了脸又从新梳起发髻,张贵妃贴身服侍的女御——许尚侍,才领着一人进来了。
张贵妃瞧了一眼许尚侍挑选的人,点头对许尚侍道:“寻个可靠人带她们两人过去。到了那边好生安顿,千万别委屈了她们。”
一旁伺候的老嬷嬷觑着许尚侍的眼色,上前殷勤答应着领苏真珠二人自去,暂且不提。
这里张贵妃又更衣吃了茶,才问道:“如何了?”
许尚侍立于一旁捧茶捧果地伺候,压着声音回道:“这回当真是奇了怪了,钦天监那边口风都一致得紧,一概都只说是星象所示,的确是不宜嫁娶。”
张贵妃冷笑道:“若当真如此,今日太后如何能这般敲打皇后的?”
说着,张贵妃放下了茶盏,思忖道:“只是瞧不明白……皇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这里头可是还有她自个亲儿子呢?”
许尚侍道:“若不是有二皇子在里头,太后怕是也不能发作这一回。”
张贵妃轻哼了一声,笑道:“可不是。到底也看了一场皇后的没脸,这可是多少年没有的事儿了。”
主仆二人又说了些猜疑的话,才丢开了皇后说起别的闲话来。
这时候的皇后,正好回到坤德宫。
坤德宫坐南朝北,其后头坐北朝南还有两处殿宇,正是皇帝的紫宸宫和垂拱殿。
宫门前,于尚宫率一众坤德宫宫人恭迎皇后回宫。
皇后换过了燕居的常服,端坐在泥金彩漆的镜台前,一面对镜理妆,一面对于尚宫道:“今儿太后赏了一人伺候瑞儿,你瞧着再挑个稳重本分的,充做司帐一并送过去就是了。”
于尚宫是皇后身边伺候多少年的老人了,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于是答应着退出了正殿,又去问了今日跟着去慈德宫伺候的人,正巧太子妃来请安,便将太子妃请了进去才去寻艾雅雅。
瞧见艾雅雅,于尚宫张口就是笑脸,“让艾司寝久候了。”
艾雅雅忙福身,“见过于尚宫。”
于尚宫全受了艾雅雅的礼,伸手扶起艾雅雅,道:“皇后娘娘原也是要召见艾司寝的,谁想太子妃却来了,才让我来吩咐艾司寝一句话。”
艾雅雅忙向坤德宫正殿一福,道:“这才是应当的。能得皇后娘娘□□之言,就算不可亲见也是奴婢天大的福分了。”
见艾雅雅还算规矩,于尚宫便又笑道:“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白吩咐的一句罢了。艾司寝可是太后娘娘调理出来的人,规矩自然都是好的。比不得咱们宫里那起子仗着皇后娘娘宽仁,惯会偷奸耍滑的。如今听说能同艾司寝一块去伺候二皇子,还不知道要怎么个无法无天了。还要我去敲打一番才成。”
说着,于尚宫便携了艾雅雅往暖阁去,里头早早便候着一人了。
艾雅雅知道,这就是以后的同事了,不由得细细打量起那人来。
也是方才听于尚宫说的,这人姓仲,名缬曲。
再看她的模样行止,也是个淳朴口拙的,任凭于尚宫如何疾言厉色,无中生有地训斥,都老老实实听着,半点委屈勉强没有。
只在于尚宫说到“别以为你是咱们宫里出来的人,就能使着鸡毛当令箭,有持无恐,仗势欺人。若让我知道了,定不轻饶。”时,仲缬曲才瞥了艾雅雅一眼。
谁也不想同“斗战胜佛”成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是,所以于尚宫的话虽有些奇怪,可以艾雅雅在这深宫中两年的经验,只要听面上意思也是尽够了的,又瞧着仲缬曲应该是个好相处的,她就更安了心。
于尚宫敲打完仲缬曲,脸上又有了笑意同艾雅雅说话的。
只是二皇子身边的中官——付晓,正好赶在这空档上来了。
于尚宫便好生将艾雅雅和仲缬曲交给来人,又亲自将人都送出坤德宫,才不紧不慢地回正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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