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疼痛

小说:[综]河清海晏 作者:顾清漱
    一场会议下来,付丧神们全部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恍恍惚惚回屋整理思绪。

    信息量太大,需要好好吸收。

    鲶尾、骨喰和鸣狐坐在原处。

    太郎太刀临走前为他们阖上了障门。

    “怎么?”李清河抚摸着石切丸放在桌前的三振刀,一抬头就看见紧紧盯着她的三双眼睛。“盯我做什么?”

    三人不语,“噌噌”坐到她面前,身子前倾继续盯——

    “好好好是我的不对,”李清河双手合十讨饶,“以后有什么事一定先告诉你们。”

    “就知道大人一直在做危险的事!”鲶尾“嘭”“嘭”拍着桌子,“就不能多依靠一点我们吗!明明我们约定过的!”

    “是是是我错了!”

    “生气。”骨喰的紫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别别别别生气!”

    “……嗯。”这是鸣狐。

    “好好好没问题都告诉你们!”

    竟是毫无障碍地理解了鸣狐的意思。

    三个人依然紧盯不放。

    “真是……”李清河哭笑不得,“被你们吃得死死的。”她站起来,绕过桌子揽过三个为她担心的少年,下巴轻轻抵住鸣狐柔软的头发。“对不起,让你们担心啦。”

    “这才不是重点!”鲶尾抱怨着,在李清河宽厚温暖的怀抱里蹭了蹭,“……说好的保护你,倒成你保护我们了。”

    “您比我们更脆弱。”鸣狐的手搭上李清河放在他肩头的手。从怀抱里转身面对李清河,翻过李清河的手掌,褪下手甲,被掩盖的手掌有些旧的灼伤,但手心处有非常显眼被烧焦的疤痕,鸣狐纤长的手指挽起李清河的衣袖,手臂上也有一处同样的焦黑。他的指间颤动,微微拂过,带来一阵痒意。

    “您受伤了!什么时候?!”鲶尾瞥到黑色的疤痕,骨碌碌滚出怀抱凑了上去,满脸感同身受的疼痛表情。骨喰俐落翻身,落在鲶尾一旁,两兄弟对着腐蚀状的伤口手无足措。

    “您之前很喜欢穿短衣的。”

    无论是初见,还是第一场会议,抑或是那天月下,鸣狐印象中的李清河一直是无袖短衣,袒露舒展出干净漂亮的四肢。

    可在入梦救起和泉守兼定之后,李清河就再也没穿过露臂的衣服了。

    “痛吗?”他金色的竖瞳缩起,眉毛也压得低低。

    被发现了。

    “已经不疼了。”李清河不得已主动交待,“叫醒和泉守的时候,在他梦里不小心受的伤。”

    碰触到那红色雨滴的皮肤都被腐蚀,敷什么药都不见效。干脆穿长衣服掩住。

    “我们不问,您是不是,要一直藏下去?”鸣狐松开李清河的胳膊,“哪里受伤,就藏起哪里。

    “您的衣服下还藏着多少伤口?”

    麻烦了。李清河摩挲护腕,思考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三张兴师问罪的小脸凑在她面前,偏偏她还不能插科打诨过去。

    三个少年,脸上是实打实的担忧与心疼。

    担忧,心有重重思虑。心疼,如心曝于寒冬。

    她如何能无视这样真诚的关心?

    “你要知道,你的每一寸发丝,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心情起伏,都有你在意的人比你更在意它们的变化。”曾经有人这样对她说,“你不仅仅属于你自己。”

    李清河叹气。坐了下来,主动解掉衣衫。

    一件件衣物落下,只剩黑色护心甲。

    鲶尾迅速别过头,这个回避并不是出于避嫌,而是一瞬被刺痛了眼睛。没一会儿,他又铁青着脸强逼自己一点一点转过来。

    骨喰从未见过鲶尾有这种表情。

    当然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在他们未曾参与的过去,李清河到底过着怎样凶险的生活?

    李清河一直遮掩在衣服下的身体展露在眼前,刺目的新旧不一的伤痕深深浅浅,交错纵横。

    “擦伤,烧伤,箭伤,砍伤,刺伤……”鸣狐辨认着,又绕到李清河身后,看到沐浴业火的凤凰刺身顿了顿,这一顿使他捕捉到被纹身很好地遮掩住的伤痕,“这是……”他抬手覆盖在凤凰的腹部,觉察出凹凸不平的触感。

    那是生生剜下皮肉留下的凹陷。

    “啊,那个。”满身伤疤的女人曲起腿,手搭在膝盖上,衣服堆在腰间,脸上的笑容未变,“年少轻狂留下的愚蠢的证明。”

    鸣狐撤手,把衣服盖回李清河身上。李清河也不急着套好,反正已经被逮到了,干脆连掩饰一下都懒得掩饰,还是鸣狐转回正面替她系上了衣服。

    “数完了?”李清河问。

    “没法数。”鸣狐轻轻呵了一口气,觉得连呼吸都带着疼痛。他忽然觉得,之前郑重答应下来的,要保护李清河的约定,几乎成了笑话。

    “您痛吗?”他又问了一遍。

    自然是痛的。

    李清河的痛觉比常人敏感些。裴元,万花谷药王孙思邈首徒,万花谷大弟子,被外甥女谷之岚唤来治李清河被李渡城的毒尸撕裂的后背。裴元没有给她上麻药,而是直接用小刀一寸寸,刮下背上溃烂的肌肤。

    “痛吗?有人比你更痛。”看着痛得大汗淋漓几乎昏厥过去的李清河,裴元语气里依然带着一贯有的嘲讽,“用身体记住吧,不自量力的后果。”

    那是李清河身上第一处疤痕。从那以后李清河就很注意不让自己受伤,但是也没什么用。

    有了第一处,无可避免就有了第二处、第三处、第四处……

    她及笄后正式承师李承恩,十八岁远赴突厥大唐边界镇守,二十二奔赴镇压奚唐边关平乱,二十四回归故里编入武卫营,二十五渗入江湖收集情报,二十七被官家招进护卫部队万骑将。同辈武将中大概没人比她升迁更快。

    说是保家卫国,荣耀加身,风光无两。

    这些都建立在成千上万死去的同胞的尸体上,还有那一身一道叠着一道,糊在一起分不清首尾的伤。

    痛吗?

    自然是痛的。

    但如果顾虑受伤,躲避疼痛,李清河大概在边疆就已经化为一捧黄土了。

    “受的伤多了,也就不感觉有多痛了。”李清河随意回忆着,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撸了一把面色沉重的鲶尾骨喰两兄弟的头,又抚平鸣狐紧皱的眉头,“有些伤总是要受的,你们也明白的不是吗?”

    但是她无需在这遭受疼痛的。

    鸣狐突然有些后悔。

    他们陷入了漩涡,又将遍体鳞伤的李清河扯了下来。

    而被扯进混沌的李清河,不光要面对他们这座暗堕的本丸,还要面对外来不明情况的付丧神,甚至面对,这座本丸曾经消散的同僚。

    “是的,”会议上,李清河面对和泉守兼定焦虑的疑问,坦荡荡地爆出石破天惊的消息,“今后还会有更多的流浪付丧神加入我们,甚至你们曾经碎刀的同僚也会回到本丸。

    “我知道这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他们没什么错,和曾经的你们一样。对他们宽容些,呐?帮帮他们吧。”

    李清河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宽容,鸣狐的心沉进深海里。

    流浪的付丧神,在原主手中碎裂的同僚,能指望他们对李清河有多大的善意?情况还会比之前更糟。

    他们真的能有理解她的好的那一天吗?

    李清河会面对怎样的恶意,鸣狐完全想象的出来。

    “拜托您平安活下去。”他想到自己曾经这样拜托李清河,还有她之后绽放的明媚笑容。愧疚绞紧他的咽喉。鸣狐忽然认识到自己的自私,他只是希望李清河带着本丸的希望活下去,却忘了她的处境。

    初来本丸的时候,面对着大部分付丧神的恶意。在情况渐渐变好的现在,又要面对新来的危险。

    即使他知道,无论是哪位付丧神,都不会带给李清河太大的危险,李清河本人也不是会在意他人恶意的性格,也不妨碍他为她忧虑。

    “受的伤多了,也就不感觉有多痛了。”会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是遭遇过多少痛苦呢?

    疼痛,疼痛怎么可能会习惯?

    他的小侄子们,摔一下都会眼泪汪汪。何况是那爬满全身的疤痕。

    “怎么可能不痛啊!”鲶尾几乎要生气了,“什么叫有些伤总是要受,总是要避免受伤的不是吗!”旁边的骨喰按住暴走的鲶尾,“大人,”骨喰努力平心静气,“您很强,但是不代表我们不会担心您,不代表我们会不在意您受伤。”

    李清河想要说什么,鸣狐打断了她。

    “主公,我们受伤、中毒,就算被折断都没关系的,只要刀形还在总有办法恢复原状。尽管使用我们,无需有任何顾虑。”

    “只请您,不,求您,尽量保护好自己。”

    他俯身,深深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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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河:真是被这些年轻人教训了,我认输。

    三把刀:你们还记得我们吗?喂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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