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本大人不许你欺负纲吉（上）

    斜睨的眼梢带着不加掩饰的讽刺，麻见抱臂居高临下地将额头靠在了纲吉的碎发上：“呵，开个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如你所愿……”麻见伸出了一根手指，搁在离纲吉唇边不远的位置，“我要这个数。”

    纲吉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那是1万日元。

    果然麻见在下一刻便露出了残忍的笑容：“100万。赔了我我们就两清。”

    这个数字差不多是纲吉所有的存款了，拿出来以后纲吉大概得和史卡鲁过上一段拮据的日子了。

    不过即便这样，纲吉也仅仅是微微动摇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原来的神色。

    纲吉太了解麻见的为人了，知道这个人不管怎么样到最后都是要给自己难堪的。

    既然这样，倒不如坦荡些，用最世俗的方式去解决他们之间的纠葛，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了几年的纲吉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做法没有错。

    一笔钱，换自己和史卡鲁今后的安生，再好不过。

    纲吉最担心的就是麻见在暗地里偷偷地使小动作了。部长曾经偷偷告诉他，麻见和一些流氓是存在某种联系的。

    退后两步把史卡鲁抱了起来的纲吉动了动眼皮，答应了麻见的要求：“好。前辈的账户我知道，过两天我会把钱打入你的账户里。”和麻见对视了一眼后，纲吉与他擦肩而过地站在洗手台前，熟练地沾湿毛巾在史卡鲁脸上抹了抹。

    史卡鲁望着纲吉，嘴巴瘪瘪的，好像要哭了一样。

    纲吉温和地抚平了他的嘴角，收回毛巾后张口做了个嘴型：“没事的。”

    仿佛被纲吉平静的情绪感染一般，史卡鲁渐渐地也变得安心了不少。

    又一次擦肩，两个同向的成年人齐平了水平线。

    麻见是从之前就没有动，而纲吉则是走到这里停下了脚步。

    怎么说呢，他想到了一件事。

    毕竟起初是史卡鲁先冲撞的麻见，那这会，他是不是该让史卡鲁说句什么呢。

    比如，一句“对不起”。

    作为起先犯错的小朋友，纲吉觉得这是很有必要的。

    “史卡鲁，你不小心弄脏了叔叔的衣服，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呢？”

    史卡鲁的思维完全被纲吉带跑了，顺着纲吉的话他记起了纲吉前几天给他写的一个小便签，就贴在牛奶糖包装上的那个。

    重点是便签上面的三个字。

    史卡鲁扒拉着纲吉的肩上的布料，悄悄往脸色被光线切割得难以摸清的麻见那个地方看了一眼，说：“叔叔对不起。”

    说完就马上蔫下来埋在纲吉的肩窝里。

    印象中纲吉似乎还给了他一个亲亲，是在头发上的。

    可是这个叔叔这么凶，而且已经是个大男子汉了，应该就不需要亲亲了吧。史卡鲁想。

    就在他打定主意不给麻见一个安慰吻以后，纲吉正好准备起身要走。

    镜面上倒映出一张扭曲的脸。

    那张脸随着两道即将消失在边角的身影而变得更加面目全非了。

    事情全不对了。

    麻见的意愿是看到纲吉对他说的价格感到为难然后不得已向他求饶的表情，而后者却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包括对方带来的史卡鲁，最后施舍给麻见的竟然是一声道歉。

    这对麻见来说是怎样的一种羞辱。

    好像他原本就渴望得到对方的悲悯一样。

    卑微到扭曲的自尊心向四肢百骸输送着暴力的血液，麻见从身后扯住了纲吉的后衣领，猛地往自己身前一带。

    “喂废柴纲，你这是在看不起谁！”带着怨念的血丝随着麻见的瞪视扩散到了眼际周围，扯着纲吉衣领的手掌因为用力过度而在纲吉后颈处插入了一层薄肉。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却没有怎么察觉到疼痛的纲吉边拉住前面的衬衣边转过头来。

    从麻见嘴里听到这句话的纲吉真的很震惊。

    原来自己在他眼中是这样的一个形象。

    看不起人……这是在说他狂妄自大吧。

    可是他和麻见之间，不管是从自己角度来看还是从其他人角度来看，麻见才是最狂妄的那个人啊。

    纲吉觉得麻见的眼睛可能被什么蒙蔽了，否则他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到底谁才是看不起人的那个人！

    本来花那么多钱就够纲吉心疼的了，现在对方还对他歇斯底里地吼叫，就算纲吉脾气再好，再怎么不想惹是非，回答的语气都不可能再平和起来了：“麻烦你放手，前辈。我记得在我还没完全办理好离职手续出公司之前，我有资格向保安要求他们保障我和我们家小朋友的人身安全，如果你不想让公司的其他人知道我们之间的某些不可为人所知的过去，那就请你对我们尊重一点。”

    说到最后纲吉忍不住威胁上了。

    这是一种拙劣的自我保护的本能，纲吉说完的一瞬才起了悔意，因为他忽然想起这么说的后果也许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不容他继续思考，麻见一瞬间便白了脸色，但是指甲刺进纲吉皮肤的力道却丝毫未减，甚至引起了纲吉的痛觉。

    “嘶！”别误会，虽然纲吉被掐疼了，可这声音还真不是他发出来的。

    麻见捂着被咬的右手拧着五官使劲盯紧了像地鼠一样缩回纲吉怀里的史卡鲁的头发。

    小小的团子窝在纲吉胸前，大声地嚷了一句：“史、史卡鲁大人不许你欺负纲吉！”然后就不敢抬头了。

    纲吉感觉的到，史卡鲁在瑟瑟发抖，就像他在面对记忆里父母的那些狐朋狗友一般，嘴上表现出一副我对你们谁都不怕的样子，生理上对此却是恐惧且拒绝的。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内里是个胆小鬼的小家伙，对纲吉做出了这样的维护。

    感受着身前的这份温度，纲吉真是觉得十分温暖。

    这大概是弱小者的惺惺相惜。

    纲吉用自己所能在保护史卡鲁的同时，史卡鲁也同样的在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保护纲吉。

    弱小者有弱小者的勇敢，哪怕一丝一毫，一星一点，只要付出了，也一样如同七月的艳阳，能把一个人照化。

    伴随着其他人来到厕所，纲吉和史卡鲁的离开没有受到更多阻碍。

    其实麻见是可以追上去的，但是他没有，只是用执念的眼神死死抓住纲吉的背影。

    史卡鲁刚刚咬的那口让麻见清醒了很多，他不得不认同纲吉所说的威胁确实存在，从前他就是因为纲吉是公司职员且又是同期同事特别照顾的后辈而收敛自己的。但现在呢，今天是纲吉办理离职手续的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最后受到庇佑的时刻……

    两个小鬼即将从他人的羽翼下离开了不是吗。

    意会到这点的麻见迅速地压下了腹中的怒火，意味深长地冷笑着拨通了某个电话。

    剩下的文件一起签好，从部长办公室里走出的纲吉眼皮突然跳了起来。

    有一种，很不安，很不安的感觉。

    纲吉回头望了望部长办公室，心想，该去问问吗？关于麻见的事。

    可转念他又想，自己已经是离职的人了，没必要再给部长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带着忧虑，纲吉牵着史卡鲁踏上了回家的路……

    意外，竟是来的那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