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到底听没听清呐!咱都跑了两家医院了,亏了刚加的油。”这大半夜的眼看就两点了,九郎带着张云雷没头苍蝇似的一通乱找。
“那边嗷嗷的都呲音了,我哪儿听的清啊!你说这傻妞也不知道先给手机充个电!”张云雷不停的拨着江湾的号码,这祖宗走的时候手机就没剩多少电,这会儿肯定是关机了!
“离酒店最近的医院咱可是一路找过来了,就这家,再没有可真没处找了!”九郎熄了火,将张云雷从车里搀了出来,“你还行不行,干脆你别折腾了,就我一个人先上去打听打听。”
张云雷摆摆手:“都到这儿了我还歇什么劲啊,走吧!”
找了这一路,他脑子里想的只有那一个念头,他要找到江湾,她离开时的情绪他还历历在目,那种惊痛到近乎于无措的表情直接刺激了他敏感的神经。
他不想往最坏的结果去想,因为他知道面临失去一个至关重要的人是什么体会,当他躺在手术室里接受抢救的那十几个小时里,他的父母亲人,搭档挚友,就如同现在的江湾。
他得找到她,他得成为她的力量与支撑。
“辛苦你了,翔子!”他对九郎说,对九郎,他感激。
“你别来这套,坐骑不就该这时候大显神威吗!”九郎拍拍自己的大腿,“瞅瞅咱这犍子,好草好料养的,硌遛。”
手术进行到四个小时,护士来来回回也已经跑了两趟血库,江湾根本无法进行别的思考,她问坛子要了根烟,依靠尼古丁的效果获得了短暂的镇静之后,带来的是更加剧烈的颤抖与惊惶,最后坛子干脆把一整包烟全塞给了她。
坛子的手机有段时间不停的在响,大多是白家和铺子里打来询问手术情况,没电之后就安静了许多。江湾之前给他二哥去了消息,只是手机一关机她现在也摸不上江衡下一步的动作。
能做的仍然只有等。
第五个小时,张云雷终于见到了手术室门口的江湾。
她面墙而站,垂着头毫无生气的样子,手里夹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丝毫没有因为墙上的禁烟标识而有所收敛。
觉察到收悉的脚步声,她没有抬头。眼眶却瞬间变得拥挤,一声清脆的跌破声后,她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来找你了,别怕!”他说。
江湾紧紧的攥着他胸前的衣料,有带着颤抖哭腔的气声从被挤压着的地方传出发闷的一声问,“为什么每次站在外面的都是我!我以为我经历过一次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经历第二次!”
“哭吧!哭完我陪你一起等!”张云雷一只手死死的把她压在自己的胸口,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不久就有湿濡的暖意透过单薄的布料传至体表,伴随着她终于得到释放嚎啕。
再之后时间陷入了无尽的沉默,直到第七个小时过去后,手术室的门才再次打开。
ICU病房内,作为陪护亲属,江湾挨着白婉凝插满管子的身体静静地看着她面色苍白的样子,一旁的桌子上放着她的那张诊断书。
脑溢血,腹部贯穿伤,动脉破裂,失血过多。江湾直到现在仍然浑身冰凉,前不久才说要替她出头的姑娘,转眼间睡得毫无声息。
江湾刮掉即将再次脱眶的泪水,庆幸她没有抛下这个世界。只要能醒,白婉凝就算彻底留在了这个世界,而她一向是不服输的性子,就算挣扎着也一定能从梦中醒来。
九郎拍拍张云雷的肩膀,实在不忍看他因为久坐胯骨开始泛疼坐立不安的样子。
“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完事我再回来,这边没个囫囵人不行!”九郎瞥了眼仍然一言不发的坛子,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看着就不是省心的货色。
张云雷虽然早已疲惫不堪,甚至浑身各处都有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仍然摆摆手坚持要留下。
“吃点止疼药就成,这会儿走我真不放心!”他说。
九郎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只一声叹气也不再说话。
窗外已经泛起了微白,坛子借了充电器,总算是开了机,无数消息和未接带着纷乱的铃声涌了进来。
他挂断了电话之后,急匆匆的站起来往护士站跑,接通了病房里的通讯器,“白太太来了,江五小姐出来吧!”
白婉凝的母亲已经到了楼下,依照江湾的吩咐,他得在白母上楼之前通知江湾离开。
江湾得到消息,最后看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阿凝,转身开门离开了病房。
张云雷见她出来,撑着椅子就要站起来,九郎连忙扶住他的身子,“慢点!”
看着他因为身体的不适满头冒汗的样子,江湾心中顿时充满了心疼与愧疚。她伸手扶住这个站的有些吃力的消瘦男子,“走吧!赶紧回家休息!”她说。
张云雷点点头,看样子是家里来人了,但令他不解的是,他居然从江湾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思。但这不是解密的时候,无论是江湾还是他都需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只是世事常不如人愿。
还未走到电梯,从拐角冲出的那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女人,擦着江湾的肩膀走了过去。
那是阿凝的母亲,江湾没有停下脚步,她低着头,依然和九郎一边一个扶着张云雷缓慢的走。而掠过她的中年女人却突然停住了步伐,她扭过头来看着那个令她感到熟悉的背影,突然大喊一声,“江湾!”
江湾脚步一顿,没有理会。
“江湾!”白母又是一声呼喝,挥手打断追上前来说话的随行保姆。
“好你个野货,我说过不许婉凝和你来往,你们都把我的话当成废话!”她指着江湾的后背用尖细的声调发出一声咒骂。
江湾本不欲理会,她只想带着张云雷尽快离开,可张云雷并不是如此忍气吞声的脾气,尤其是牵扯到江湾,他怎么可能没事人似的自顾自的离开。
“您说话就说话,别夹带这么难听!”张云雷扭头看她,就算只露一双眼睛,也能从他的眼神里感到明显的威慑。
白母却丝毫不理会,“我更难听的还没讲唻!”
“嘿你哪来的啊!”他挣开江湾的手,扭头指着气焰嚣张的白母张嘴就怼,丝毫没顾及到自己的身份和伤体,“不会说话就闭嘴,这么大年纪出来就别丢人现眼了!”
杨九郎从那句‘野货’开始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再加上他看江湾也没有搭理的意思,也就没先开口招惹是非。
白母被他刺激的满脸涨红,指着张云雷又是一顿臭骂,无非是些倚老卖老仗势欺人的虎狼之词。
张云雷对她骂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也不欲和她争吵。就是从刚才开始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江湾突然摁紧了他的肩膀,她对他微笑示意,看上去面色并无异样。
只见江湾转过身来看向白母,向前进了两步,冷笑着挑眉,“你有功夫在这里骂人,怎么不先去看看阿凝,她一个人躺在病房里,你就这么放心?”。说完她重新搀上张云雷的手臂,“别理她,我们走,你身体要紧!”
张云雷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可也架不住搭档和江湾的双重力道,重重的从鼻腔里哼出口气,甩手便走。只留下气急败坏的白母跺着脚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小赤佬,等我们婉凝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赤佬赤佬的骂谁呢,活了这一把岁数我不愿意跟你计较,你还收拾,你想收拾谁啊你!”张云雷刚压制住的火气再次涌了上来,不顾江湾的阻拦扭头又是一句怼,“她在这儿死守了七个小时还对不起你了怎么着!这么大年纪心眼子善点积积德还能亏了你的!”
“别说了雷子,跟这种人计较不着!”九郎没喊他全名,庆幸他俩武装的严实,这娘们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真作起来不定谁吃亏。
白母被他呛得怕是真动了肝火,指着江湾的后背尖声叫骂,“我就知道你们跟这个丫头玩学不了什么好,一点规矩都不懂,跟长辈态度这么恶劣,没有你好果子吃的!”
“嘿!你这老太太怎么嘴里吃鞋垫了不成!说话怎么这么臭呐!”九郎的忍耐也快要到达了极限,不等张云雷爆炸他先夺过了话头。
而背着身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江湾,却似听见什么笑话一般,手握拳挡在嘴边,低着头笑了起来。
“我说大舅妈,我叫您一声大舅妈。跟着我是学不了好,您跟着您小姑子不也没学了好嘛!总之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您不看看我是谁生的!”
看着江湾用她这张与白琳玟相貌相似的脸冲她挤眉弄眼的样子,气急败坏的白母指着江湾‘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你还不去看你的女儿,一会她要是醒了,身边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那就太惨了。”就算是到了这种境地,江湾还是放心不下ICU里的阿凝,这拎不清的疯女人一直在这胡搅蛮缠,到底里面躺的是不是她亲生女儿。
看着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中年女人突然哑口无言的样子,张云雷和自家搭档对视一眼。
张云雷见过她的张牙舞爪,也见过她的横眉冷眼,可这还是头一回见她浑身是刺二话不说一副干就完了的样子。
张云雷能够看出来,显然江湾和她口中的白家之间有着无法言明的恩怨,但她绝不是事端的挑起者,在白母将骂言指向自己之前,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她的情绪和反击全都是因为他,就像他不忍心看她受辱而出口回怼一般,江湾也绝对无法忍耐他受到来自任何方面的攻击与针对。
“你个丧天良的丫头...”白母气的两眼直发昏,脑子一迷,手不受控制的举了起来,掌风带起的气流扑面袭来,站在她身后的张云雷和杨九郎皆是一阵心惊肉跳,立刻上前阻拦。
“住手!”就在江湾闭眼准备迎接意料中的疼痛时,一声低沉的怒吼打断了白母即将落下的动作。
声音从走廊的尽头传来。江湾惊喜的发现,那是她二哥的声音。
江衡出了电梯,一进拐角就听见一通尖锐刺耳的咒骂,这声音他还挺熟悉,连骂词都未变。
看样子这泼妇是和江湾碰了个正着,想想他倒不是特别担心江湾,他这五妹一向不爱搭理这茬,心情好权当狗放屁,惹急了便奋起对骂,总之还没落过下风。不过这幸好是在电梯口僻静的拐角,时间早的人流量还未多,否则肯定是病房一景。
所有人都闻声回头,只见江衡面上带着明显的愠怒,步履铿锵的朝他们走来。身后跟着同样怒气冲冲的汪小川。
“二哥!”江湾见了江衡,突然从心底涌上一股酸涩,只见她皱着张委屈的脸,用夹带着哭腔的声音哼哼唧唧的跟江衡诉苦,“二哥,是她打我,我没惹事!”
江衡看也不看,绕过她直面对上白母,“该走的都走,有我江衡,我看谁敢无理取闹。”
“哦!”江湾瘪瘪嘴不敢多言,又朝病房的方向望了一眼,才扶过张云雷的身子,缓缓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这一番折腾,天色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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