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赏完樱的回程途中，酒井直人头靠着车窗，一边听着后方来自于切原赤也和丸井文太兴奋的叽叽喳喳声，一边郑重地编辑着短信。
仁王雅治本来正翻阅着今天拍的一些照片，听到酒井直人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后才侧身去看他，“发好了？”
“嗯，和教练说高中毕业前不会考虑出国的事。”酒井直人回答着，凑近了一点看清了领座的手机屏幕之后又说，“拍了些什么啊？我也一起看看。”
他的陡然靠近让仁王雅治不由的心里一颤，偏偏对方却毫无自觉，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成浅色的瞳孔透明又澄澈，欣喜又好奇地注视着他。他清咳一声，控制自己将视线转移到手机屏幕上，用发紧的声音回答道：“没拍很多。”
酒井直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豪不客气地又凑近了一点，硬是和仁王雅治分享着一块小小的手机屏幕，一边看还一边啧啧称奇：“雅治，你这拍照水平真是……”
仁王雅治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原本他单方面认为有点不对劲的氛围瞬间被这句话打破了，他按住旁边毛茸茸的脑袋，压低了声音故作威胁状：“你再说一遍？”
“拍得好，我说拍得好！”酒井直人配合他服了个软，摆脱了头顶的桎梏之后他继续打趣对方，“这张你到底在拍人还是在拍花啊？”
也不等仁王雅治回答，酒井直人继续往下翻，在浏览了诸多张虚焦抑或是曝光过度的图片之后，他终于看到一张普通的、可以看清内容的照片——他本人捧着便当盒，右手筷子还夹着被咬了一口的玉子烧，双颊鼓鼓，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镜头。
“……”酒井直人一愣，“你原来那时候在拍照？！”
“想不到吧？”仁王雅治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酒井直人嘴角一抽，然后上手捏住他的脸，知道揉搓掉他脸上欠揍的笑容之后才说道，“确实想不到，不过你这拍照水平真的是不像样，我怎么被你拍的那么呆？”
“有吗？”仁王雅治听了他的话之后，把手机举起，视线在屏幕和酒井直人的脸上犹疑对照了一番，然后下了结论，“我认为十分写实。”
酒井直人还想辩解，就听到后方传来一声鼾声，他朝后一望，原本还活力四射的大家现在基本都闭着眼在休息，离他最近的切原赤也甚至已经睡得东倒西歪。
想到昨晚网球部的众人因为和青学比赛打乒乓球几乎没怎么睡的事情，酒井直人几乎是用气声对旁边的仁王雅治说：“你也休息一下？”
见他点了点头，酒井直人拉上了旁边的遮光帘，往后一靠，刚闭上眼，就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靠近了一些，随着左边肩膀上传来的压力，他听到一声低低的“靠一下”，似乎带着和平时玩闹时不太一样的意味。酒井直人没有过多在意，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对方能靠得舒服一点，没一会儿就也在一室昏暗中沉沉睡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从入暮时分变成了夜色，酒井直人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脖颈，原本安安静静靠着他的仁王雅治突然动了动，垂在他脸边上的银灰色头发丝蹭得他痒痒的。
酒井直人偏头一看，正对上一双绀碧色的瞳孔。他有些不好意思，左看右看见大家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又凑近对方一点，耳语道：“把你吵醒了？”
仁王雅治摇摇头，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耳边说道：“本来就没睡着。而且快要到酒店了，得把他们都叫醒。”
酒井直人点点头，稍微转了个身，拍了坐在他正后方、已经睡得快要开始流口水的切原赤也一下，然后火速转回身，正襟危坐。只听后方“嗷”的一声响，切原赤也迷迷糊糊却音量不小的声音传了过来，“副部长，别打了……”
酒井直人耳朵动了动，先是悉悉索索的动静声，后又传来一声响亮的“真是太松懈了！”，再之后就是阵阵热闹却又不吵闹的调笑声。
“噗哩，小直你真的是……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太坏了。”目睹了一切的仁王雅治禁不住笑出了声，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然后说，“你是不是还在记仇刚才野餐时候切原吃了你的那份布丁。”
酒井直人被人戳穿了心思，一下子有点着急，“说什么呢？切原是后辈，我怎么会和后辈记仇？而且、而且只不过是一个布丁罢了，我是因为懒得一个一个叫才……”他因为心虚，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微乎其微，听不见了。
仁王雅治看到他这个样子，眼里趣味更甚，又问：“那现在不生气了？”
“嗯，不生气了。”回答了之后酒井直人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他有些泄气似地靠回椅背，“……好啦，就是因为布丁，我就是这么小气一个前辈，可以了吧？”
仁王雅治伸出手勾住他的肩膀，然后狠狠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笑着说，“下次你雅治哥哥那份让给你吃。”
“雅治……”酒井直人深吸两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十遍要冷静之后，转过身举手打小报告，“弦一郎！雅治他欺负我！”
原本抱胸在后排坐如钟的真田弦一郎听到这句话，立马眼睛一瞪看过来，仁王雅治的手还压在酒井直人头上，这下好了，人赃俱获。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辩解，真田弦一郎的铁拳制裁已经到达。
仁王雅治只觉头顶一阵金光，明明已经是晚上却感觉眼前突然亮如白昼，隐约可见几个光屁股背着白翅膀的小人对着他吹响号角，把他从这片幻觉中抽离出来的是酒井直人有些得意的声音：“哼，那就谢谢雅、治、哥、哥的谢礼了。”
他原本还没从铁拳的阴影中走出来，听到这声“雅治哥哥”仍旧处于恍惚的阶段，再回味过来的时候却有种脑袋充血的感觉，即使对方说这句话的语气有点咬牙切齿，但这个没预料到的称呼还是让他面红耳赤又手忙脚乱了一番。
酒井直人还想继续说什么，大巴此时却缓缓停下，原来是已经到达酒店门口了。坐得都快要僵掉的酒井赶紧下了车，打算好好泡个温泉休息一番。
在车上的时候还看不清，等到下了车才发现酒店门口和大堂里零零散散地聚集着穿着黑色校服的学生，大多手里提着行李等待入住，看样子也是来远足的。酒井直人对这身校服倒是没什么映像，他招呼了两声落在后面的网球部众人，就径自回房间了。
男汤的开放时间是晚上十点以后，作为一天没有碰到水的游泳运动员，酒井直人在房间里一边写数学作业一边心焦地等待着。
至于为什么在写数学作业，主要由于一群人吃完晚餐之后无所事事，酒井直人躺着开始玩游戏，而幸村精市微笑着提问：“说起来小直上次数学小测考了多少分呢？”
有些人表面上笑嘻嘻，其实心里……酒井直人缓缓坐起，心虚得放下手里的游戏机，翻出了包里的数学习题册。
仁王雅治本来趴在他旁边看着他玩游戏，现在看到他这一系列木然悲惨绝望的举动，不由地笑了出声，他理了理酒井直人刚才因为躺下而显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然后盘腿坐在他旁边，也拿出了笔和纸陪他一起做题。
酒井直人有些感动，觉得仁王雅治的身影在他的眼里一下子高大了起来，他不经喃喃道他的名字：“雅治……”
“快写吧，”仁王雅治这次倒是头也不抬，“以你的水平，可能男汤开门了你还没写完。”
酒井直人决定收回他的感动。
事实证明，仁王雅治说得没错，等到酒井直人写完作业，来到浴场门口的时候，已经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声响了。
网球部的大家本来到点了就叫他一起去，但他当时只剩最后几题，想着一次性写完，就干脆叫他们先去，等他写完了再自己过去就是。
因为没人说话，酒井直人一边凭着脑海里的印象演算刚才做的题目，一边在更衣柜前脱衣服，等他关上更衣柜准备往洗澡的地方走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陌生的声音，带着丝丝的不确定。
“酒井？”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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