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得悉谢逊被囚在少林寺后,便率手下奔赴少林,少林寺忌惮明教实力,承诺若他能破得了后山的金刚伏魔圈,便将谢逊送还。
那日周芷若看到的黄脸、白脸、黑脸老僧法号分别为渡厄、渡劫、渡难,渡厄曾败在明教前教主阳顶天手下,瞎了一只眼睛,他师兄弟三人枯禅一坐三十余年,痛下苦功,就是为了要报此仇怨。可阳顶天已死,他们报仇无望,听闻寄予厚望的师侄空见死在谢逊手里,便将那份仇恨一并转移过来,是以成昆不费吹灰之力就令他们答应相助。
明教高手济济,张无忌、杨逍、范遥、殷天正,无论哪个武功都不在那三僧之下,张无忌更是远胜于,谁料斗战那天,集张无忌、杨逍、殷天正三人之力,最终只与那三僧斗了个旗鼓相当,想要破阵,却是难于登天。
“这三人这么厉害?”听周芷若转述当时战况,赵敏顿时惊道。
张无忌的九阳内力用之不竭,功力之精湛,当世仅次于武当张真人,而殷天正和杨逍则是明教仅次于张无忌的高手,虽然和张无忌有差距,但是放眼江湖,敌手屈指可数。
这三人合力,可谓所向披靡,没想到竟被那金刚伏魔圈阻下。
她忽地想到周芷若前日与那三位神僧交过手,回来后对方只道:“我和那三人过了三招,料知自己不敌,便撤了。”如今想来,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不知蕴藏了多少凶险。想到周芷若那三招多半生死悬于一线,她不禁脸色一白,握住周芷若的手,盈盈妙目中流露出几分害怕。
周芷若微微一笑,将她拉入怀中,安慰道:“没事,你看我不是毫发无损么。”她话是如此说,但心里实际也有些后怕。
原来那三僧料知一人非阳顶天的对手,在斗室坐了三十余年苦禅,苦心孤诣练那“心意相通”的功夫,一人动念,其余二人立即意会,出手间三人心意有如一体。那日她仓促应战,相当于被一个武功三倍于自身的人偷袭,其中险恶不言而喻。
片刻后她又道:“我已将成昆那日的话告知了张公子,他们明日便会寻空闻方丈,如无意外,倒是可以提前消除一桩劫难。”
“我看未必。”赵敏冷笑道,“空闻那老和尚可精明得很,只消有利可图,少林寺何尝不会藏污纳垢。”
就算张无忌名言屠龙刀已在明教手中又如何,天下人都知道张无忌孝心可鉴,只消有谢逊在手,自可逼他用屠龙刀来交换自己义父。
周芷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岛上一念之差,竟是贻害无穷。”
当初的一个谎,需要用无数谎去圆,若当初光明磊落,又何须如现在这样难以心安。时刻担忧谢逊利用岛上真相对付自己,致使峨眉派遭受牵连。
为今之计,必须在谢逊被救出时设法令他无法开口。最好的办法是杀了他灭口,可杀了谢逊便是与整个明教为敌,到时五行旗一拥而上,峨眉派霎时就会被夷为平地;若留下谢逊,他为了报仇无不用极,很有可能继续觊觎九阴真经,有明教作为依仗,周芷若如何与他为敌。
周芷若多日来一直在思索对策,可始终毫无头绪,又因为灵蛇岛上的事她终是对不起赵敏,是以不好意思向她求助,导致如今骑虎难下。
这屠狮大会本与峨眉派无多关系,如无法化解成昆的阴谋,周芷若大可不出席,但是因为有这层隐患在,她明知前面是火坑也只能留下,以伺机而动。
第二日,张无忌送了信过来,果然如赵敏所料,他向空闻等人解释这是成昆的阴谋后,空闻却顾左右而言他,最后道英雄帖已送出,而谢逊的确罪孽滔天,为天下不容,少林寺断然不能失信于群豪。
周芷若原本寄希望于张无忌能提前救出谢逊,这样她也好早做打算,无奈少林寺执意不放人,待得天下门派齐聚,掌有倚天剑屠龙刀秘密的她,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见少林寺执意偏袒成昆,多半亦是为了谋求屠龙刀的秘密,她心中焦急,然始终不得善法,弹指间冬至正日已到。
群豪纷至,少林寺前殿后殿、左厢右厢,到处都挤满了各路英雄好汉。各路武林人物之中,有的与谢逊有仇,处心积虑的要杀之报仇雪恨;有的觊觎屠龙刀,痴心妄想夺得宝刀,成为武林至尊;有的是相互间有私人恩怨,要乘机作一了断;大多数却是为瞧热闹而来。少林寺中派出百余名知客僧接待,引着在寺中各处休息。
峨眉派弟子在静慧、贝锦仪的率领下,数日前便抵达,当初周芷若考虑到此为师父亡故后峨眉派第一次现身于其他门派前,有意立威,是以吩咐静玄尽出门中好手,静玄如以往那般坐镇峨眉,其余四代五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悉数则外出,一大早,浩浩荡荡来了百余人就上了山来,声势浩大,仅次于明教。叫众人不由得对周芷若好奇起来。
有人道这周掌门短短一年就夺回了被元庭抢走的倚天剑,手腕魄力不逊于灭绝师太真传;更有参加过濠州喜宴的人声称其武功深不可测,招式路子可谓匪夷所思;不过更多人则对其嗤之以鼻,道峨眉派此番不过是虚张声势。
“那周芷若还不到二十岁,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时,张无忌身子不动就震脱了她的剑,才过了一年多,能有多少长进,我看灭绝师太是老糊涂了,竟把掌门之位传给这样的小姑娘。”
“哪里是老糊涂,我看是别有深意,你看那掌门人生得花容月貌,这江湖上能有几个女子比得上,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有这等美人当关,心肠再硬的人,也要卖峨眉派几分便利咯。”
“那又如何,还不是新婚当天就被新郎官丢下,听说连礼都没拜成。”
诸如此类的风言风语不断传入耳中,赵敏气恼不已,几次想出手教训那些人,都被周芷若拦住。
“你身份不易暴露,况且那些人不过趁口舌之利,不足挂心。”听她如此说,赵敏只能忍下来。
武当派只到了俞莲舟和殷梨亭二人,周芷若上前拜见,请问张三丰与其余三侠安好。俞莲舟因宋青书之事向周芷若赔罪,并简略交代了武当的情况。
原来宋青书被送回武当后,张三丰道他先以下犯上弑杀莫声谷,后参与谋害峨眉的阴谋,罪行累累难以饶恕,遂以门规处置,亲手将其格毙,宋远桥知道宋青书罪不可赦,但毕竟骨肉连心,宋青书死后他也因伤心过度而病倒,而俞岱岩方能行走,尚需人照顾,是以张松溪留在武当护师保观,由俞殷二人出席屠狮大会。
他二人虽礼数周到,但周芷若隐约觉得他们言辞举止间有些冷淡,细想之下便了然,宋青书之所以一错再错,皆因钟情她周芷若而起。二侠虽然深明大义,但亦免不了私心护短,如今宋青书已死,宋远桥病倒,他们于理明白宋青书为罪有应得,于情却忍不住怪怨周芷若为何不承情——若她能对宋青书有所回应,宋青书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周芷若只能暗暗叹息,她又想,自己又何尝不是险些一念入魔,若非赵敏奋不顾身将她拉出这泥潭,她恐怕要在争权夺利之路上愈行愈远。
此后一个时辰中,各路英雄越聚越多,华山派、崆峒派、昆仑派均有高手赴会,青海派诸剑客也都到了,周芷若看到围攻自己的那三人躲在人群后,目光不时扫过峨眉诸人,满脸怨毒之色,她面上不由得浮上一层忧色,道:今日青海派恐怕要借机对峨眉发难,也不知能不能应付过去。
丐帮最后到,来得人却最多,他们已拥立史红玉为帮主,手中兵刃森然,乍来就逼问圆真下落,要为史火龙报仇,然空闻、空智等神僧尚未露面,其余僧人无人敢做主,只得请他们稍安勿躁,丐帮长老性子暴躁,险些直接动起手来。
与他们杀气腾腾的架势相比,峨眉众人却将兵刃装于木盒之中,以显敬意,倚天剑同样如此,不过放置倚天剑的木盒有别于其他,为紫檀木打造,上面刻有“倚天”二字,由周芷若左手边一名年轻女尼抱着,另一边赵敏依旧作女尼打扮,这样一来,大家的注意力都会放在那倚天剑上,而不会去注意周芷若右手侧,赵敏被认出的可能性大大减小。
午时将届,寺中知客僧肃请群雄来到山右的一片大广场上。那本是寺僧种菜的数百亩菜园,这时已然压平,搭起了数十座大木棚。群豪随着知客僧引导入座。各门派帮会中人数众多的自占一棚,人数较少的则合坐一棚。
贝锦仪向少林寺讨了名册,将场上杰出之士的来历,一一禀告周芷若知晓。群豪毕集,洵是盛会,许多向来极少在江湖上行走的山林隐逸,这时也纷纷现身。她点查之下,场上不计明教,已有四千六百余人。
众宾客坐定后,少林群僧分批出来,按着圆、慧、法、相、庄各字辈,与群雄见礼,最后是空智神僧,身后跟着达摩堂九老僧。
空智走到广场正中,合十行礼,口宣佛号,说道:“今日得蒙天下英雄赏脸降临,少林派至感光宠。只是敝寺方丈师兄突患急病,无缘得会俊贤,命老衲郑重致歉。”
周芷若不禁觉得奇怪,心道:来少林时得空闻大师亲自相迎,那时他脸上绝无病容,精神矍烁,这等内功深厚之人,怎能突然害病?难道是受了伤?
念此,她四下打量,不见圆真,便想:圆真的奸谋已被揭破,空闻大师虽因屠龙刀之故有意袒护,但听人道圆真欲夺方丈之位,多半不会坐视不理,忽地称病,是否与此事有关?
南宋末年,郭靖、黄蓉夫妇曾先后在大胜关及襄阳邀集天下豪杰,共商抗御蒙古人入侵的大计,此后将近百年,直至今日方始再有英雄大会,原是江湖上第一等的盛事,但主持者忽然患病,群雄不由得均感扫兴。
只听空智又道:“金毛狮王谢逊为祸武林,罪孽深重,幸而得为敝寺所擒。少林派不敢自专,恭请各位望重武林之士,共商处置之策。”他本来生得愁眉苦脸,这时说话更是没精打采,说毕便即合十退下。
他说完,群雄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便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有人道:“不如直接将谢逊那厮推出来,一人砍上一刀,将他剁成肉泥去喂野狗。”
有人则道:“你少林派不如痛痛快快的将那屠龙宝刀捧将出来,让大伙儿开开眼界。少林派千百年来就是武林中的头儿脑儿,有此刀不为多,无此刀不为少,总之是武林至尊就是。”
还有人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除了屠龙刀,尚有倚天剑。不如让峨眉周掌门顺便也亮出倚天剑,看是怎么个争锋法。”此言拿峨眉调笑,便是瞧不起的意思。
见门派被轻视,周芷若身后众门人皆怒目而视,性子急躁者几欲出手,却被她挥手拦住,只听得她慢条斯理道:“今日为少林英雄大会,峨眉不敢僭越,诸位若想领教倚天之利,不妨另行商定时日,周芷若自当奉陪。”
她这几句话声音清朗,犹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未刻意扬声却字字清晰,如此不动声色露了一手内力,更以对少林不敬略作敲打,立即叫那些起哄的人收起轻慢之色。
张无忌不由得抛来惊异的目光,在濠州婚宴时,他便知周芷若武功进展神速,只是那时候她内功稍显薄弱,而今自这短短几句话来看,她内力似乎已在法王之上,叫他如何不震惊。随后,他瞥见周芷若右手侧的年轻女尼,忽觉她面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极其熟悉,心下生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周芷若注意到他的目光,想也不想就将赵敏往身后一扯,目光凌厉了几分,警告之意颇为明显。张无忌以为她在责备自己失礼,面色一赧,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有好事者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中,纷纷露出揶揄之色,悄声道他二人果然余情未了。
赵敏自是知道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神色意味着什么,但是此时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气呼呼踢了周芷若的椅子一脚。
觉椅子一震,周芷若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她身为一派之首,在众人面前自然不能随赵敏胡闹,只能板着脸佯装不知。
过了片刻,众人的话题又转回谢逊身上,各执己见,吵吵囔囔半晌都敲不定主意,有人忽然道:“空智禅师,你是今日英雄大会的主人,叫咱们这么干耗着,算是怎么一会子事?”
此话一出,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要空智拿一句言语出来。这时空智身后一名老僧站起身,说道:“少林派忝为主人,不巧方丈突患重病,盛会主持无人,倒让各位见笑了。以老衲之见,与会群雄,英才济济,只须各人露上一手,最后那一位艺压当场,谢逊归他处置,群雄归心,岂不是好?”
那老僧才说完,周芷若便听得赵敏附到自己耳边道:“周姐姐,你那‘余情未了’的张公子,要倒霉啦。”
周芷若料知那些人的窃窃私语被她听了去,但此时不好太过明目张胆,只得将搁在扶手上的手往后移了几寸,然后在袖子遮掩下抓住赵敏的手,将她扯近了些,装作议事的模样对她道:“前车之鉴,郡主娘娘可是忘了?”她话音刚落,赵敏便想起那晚之事,脸一红,下意识往后躲,然手被周芷若牢牢握住,竟动弹不了分毫,只得低下头举手掩面轻咳了几声,好藏起脸色,待得红衣稍退,才恶狠狠对周芷若龇了龇牙,周芷若轻轻一笑,她时常被赵敏捉弄,偶尔扳回一城,顿觉舒畅,连之前积压心头的焦虑都淡了不少,随后她指尖在赵敏掌心轻轻勾了勾,道:“好了,不闹了,你说张公子要倒霉,是怎么回事?”
聊到正事,赵敏便也不再使性子,正色道:“当初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我自始至终都于暗中密切观察,是以对各大门派弟子都有所了解,可以肯定这僧人并未参与围攻光明顶之役,也没被我擒入万安寺中,可是他一再抢在空智大师的前头说话,似乎在寺中位份不低。”她瞥了眼四周,见一时无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继续道:“这人十九是圆真一党。我猜想空闻方丈已落在圆真手中,空智大师受了这群叛徒挟制,以致委靡气沮。”
周芷若觉她说得句句在理,点了点头。
赵敏又道:“圆真为了当少林寺方丈广植党羽,但若是单想做少林寺方丈,不必请天下英雄来此。谢逊既已落入他的手中,何必又要叫群雄比武争夺?说到武功之强……”她顿了顿,回握周芷若的力道稍稍大了些,“经光明顶一役,天下人大多以张无忌为尊。”
她知道周芷若心里计较武功逊于张无忌之事,是以委婉以他人之见道出。周芷若知道她照顾自己心情,笑了笑,道:“我自知技不如人,敏敏你无需踌躇。”
赵敏“嗯”了一声,却道:“芷若你才练了不到一年,张无忌在冰火岛就开始修习武当心法,算来都有十几年了,依我看,你未必不及他。”之后才转回正题,道:“张无忌武功了得,此节圆真不会不知。他决不能这般好心,安排下群雄大会,让张无忌技胜群雄,成为武林至尊,然后将谢逊交还明教。”
周芷若忖道:“那他定是另有图谋?”她又想:圆真虽然奸计百出,但比之敏敏远远不如,事关重大,不容怠慢。于是便催促道:“敏敏,若是你,会如何安排?”
赵敏微微一笑,道:“倘若我是圆真,我该当如何图谋呢?嗯,第一,我要劝空闻方丈大撒英雄帖,请得天下英雄来到少林寺。那空闻方丈深解佛法,原是个慈悲和平之人,自来不喜多事,单以屠龙刀相诱多半不会奏效,但我只须提起空见神僧,空闻方丈念着师兄弟之情,自必允可。再者,少林寺要是杀了谢大侠,和明教仇深似海,以他一派之力,未必挡得住明教的倾力进攻,但如往天下英雄头上一推,明教总不能将与会的数千好汉全部杀了。”
周芷若不禁点头称是。赵敏又道:“英雄大会一开成,我自己也不露脸,叫人以谢逊为饵,得了谢逊便是得屠龙刀,群雄必然自相争斗残杀。明教势必与群雄为敌,斗到后来,不论谁胜谁败,明教的众离手少说也当损折一半,元气大伤。”她抿了抿嘴,眼中露出几分狡黠,“斗到最后,武功第一的名号多半是张无忌所得,于是少林群僧说道:‘张教主技压群雄,实乃可敬可贺,本寺谨将谢大侠交于张教主,请张教主到寺后山峰顶上亲去迎取便是。’”
“金刚伏魔圈?”周芷若听得“后山”二字,当即面露惊色脱口道。
赵敏点了点头:“到时候张无忌便须独力去破那金刚伏魔圈。若是旁人上前相助,圆真的党羽便道:‘技压群雄的是明教张教主,跟旁人可不相干,阁下还是站在一旁的为妙。’张无忌夺得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就算身上毫不带伤,也不知已耗了多少内力神功,到那时如何是这三位老僧之敌?”
“以张公子为人,定是拼死也要救出谢逊。”周芷若喃道,“到时候斗得油尽灯枯,死在三株苍松之间。这么一来,明教是毁定了。”
“没错。”赵敏叹了口气,“之后圆真再使奸计,毒死空闻,却将罪名推在空智大师的头上,这一着安排起来十分容易,只须证据捏造得确实,不由得少林僧众不信。于是各党羽全力推举,他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方丈。一声号令,群雄围攻明教,以多胜少,聚而歼之。那时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除了他之外,只怕旁人也争夺不去。至于屠龙刀在哪,根本无足轻重,不出现便罢,若在江湖上现了踪迹,天下英雄人人皆知,这把宝刀的正主儿,乃是少林寺方丈圆真神僧。宝刀的得主能不给他送去吗?”
“不光是屠龙刀,他想要倚天剑,峨眉派也只能由他夺了去。”周芷若面色一点点沉重起来。
她自己武功虽然足以立足武林前列,但是少林寺高手林立,单是达摩堂那几位长老齐出,她便要应付不来,到时候圆真来借倚天剑一观,她哪里能不给。
眼见群雄中喧嚣声渐低,多数人已认同这个方案,看张无忌和明教众人的模样,似已打算拼死一搏,周芷若心一凛,忽地长身而起,朗声道:“空智大师,我有一言相问。”
清冷的嗓音霎时盖过众多窃窃私语,空智一愣,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周掌门请讲。”
周芷若道:“不知贵派打算让我们如何露上一手?若大伙一拥而上,不分敌我胡乱砍杀,难保有居心叵测之人藏于暗处,借机报私仇,或吞并势力,闹到最后,血流成河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并非不可能。”
群雄一听,都是栗然心惊,均想这周掌门虽然年轻,这番话却实是至理。
崆峒派的二老宗维侠站起身来,说道:“周掌门言之有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在场大部分人是冲着屠龙刀来的,为了一把刀子闹得个身败名裂,甚至是全派覆灭,可有点儿犯不着。我想大伙儿得想个计较,以武会友,点到为止,虽分胜败,却不伤和气,各位以为如何?”他见众人皆露出赞同之色,便又道:“依在下之见,每一门派,每一帮会教门,各推两位高手出来,分别较量武艺。最后那一派武功最高,谢大侠便凭他处置。”群雄轰然鼓掌,都说这法子最妙。
周芷若留心看空智身后的少林群僧,见他们大都皱起眉头,颇有不悦之色,便知赵敏所言一字不差,圆真果真是想挑拨群雄自相残杀。但此时大势已去,他们若再出言挑拨,群雄说不定要率先对少林寺发难。
待得广场中人声渐静,空智身后那达摩堂老僧便朗声说道:“咱们便依众英雄议定的规矩,起手比武。刀枪拳脚无眼,格杀不论,各安天命。最后哪一个门派帮会武功最强,谢逊便归其所有。”
周芷若眉头微皱,心想:这和尚真是死性不改,至此地步,还不忘激人下手重些。可她年纪尚轻,在少林高僧前人轻言微,刚刚出言点破圆真阴谋,已惹得那些僧人大为不满,再多言恐怕要招致非难,遂忍住不语。
既议定每人胜得两场,便须下来休息,先比迟比倒无多大分别,登时便有人出来叫阵,有人上前挑战,片刻间场中有六人分成三对较量。赵敏自在万安寺习得六大门派的绝艺后,修为虽然尚浅,识见却已不凡,站在周芷若身边,低声议论那六人的武功,猜测谁胜谁败,居然说得头头是道。
只一盏茶时分,三对中已有两对分了输赢,只有一对尚在缠斗,跟着又有人向胜者挑战,仍是六人分为三对相斗的局面。
新上场的两对分别动用了兵刃。如此上上落落,十之八九是有人流血受伤,方始分出胜败。
这半年来峨眉弟子得周芷若亲授上等心法,武功进展颇多,周芷若待得时机合适,便示意静慧上场,嘱咐她不得恋战,若察觉对方武功高出自己,务必及时抽身。
静慧为峨眉十二静之一,十二静中,静玄武功最高,略输何太冲,高于崆峒五老,其余十一人则比之崆峒五老又差了一层,与静慧对阵的乃是华山派高老者,高老者在光明顶见识过峨眉弟子的功夫,本胜券在握,谁料一动手,却处处受制,这才知道静慧武功已更上一层,不禁大惊失色,众人见状也纷纷惊叹。约莫七十多招后,高老者落败,脸上一阵晴一阵紫,悻悻回入木棚,其余人看向峨眉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钦佩。
周芷若见状便知自己用意已达成,不由得悄悄松了一口气,她知师父死后,其他门派必然看轻峨眉,令静慧出战,便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静慧又赢了一场后,便退回休息。
如此你来我往,广场上比试了两个多时辰,红日偏西,出战之人也是武功越来越强。许多人本来雄心勃勃,满心要在英雄大会中吐气扬眉,前逞威,但一见到旁人武功,才知自己原来不过是底之蛙,不登泰山,不知天地之大,就此不敢出场。
到得申牌时分,丐帮的掌棒龙头出场挑战,将湘四排教中的彭四娘打了一个大筋斗。彭四娘的背心裂开了一条大缝,羞惭无地的退下。众人哄堂大笑,不乏有人道女流之辈不过如此,周芷若心中不悦,轻轻一颔首,悄声对静慧说了几句,又以手势比划了几招,便令她再行入场。
她曾与掌棒龙头交过手,教静慧那几招便是克制掌棒龙头武功所用,果不其然,二十余招后掌棒龙头的短棒便被夺了,他见自己的功夫完全施展不开,一抱拳,便骂骂咧咧下场去,其余人哈哈大笑,这次却是在笑他狼狈。
这时,青海派叶长青缓步出场,向静慧拱了拱手道:“静慧师太,我领教峨眉派高招。”
周芷若看出他的武功远在当日青海三剑之上,知道静慧难以为敌,便朝她微微摇了摇头,叫她见机抽身。
那叶长青长剑出鞘,微微一抖,剑尖便朝静慧心口点去,只见他剑势变化精微,劲力雄浑,只七八剑便叫静慧只余留守之力,静慧记得周芷若的嘱咐,一边与他拆招,一边退至场边,心道:就算输了,也不能输得太难看。她全神戒备那始终只离自己寸余的利剑,却没料到叶长青不光剑法了得,掌法同样出类拔萃,没留神便被他一掌拍中肩头,跌了出去。
周芷若当机立断一拍扶手,长身而起,袖子轻轻拂过静慧后背,替她卸了那一掌的力道,令她不至于狼狈摔倒,下一瞬,那叶长青剑势顿都不顿,竟越过她只取赵敏而去。
她心里一咯噔,道:糟糕!着了他的道。当即厉声道:“阁下既已得胜,还不罢手!”说着便一掌往叶长青背心扫去。
叶长青早从青海三剑那得知她的利害,在她出掌瞬间便调转身形,手腕轻轻一挑,剑未触及赵敏,剑风却将她的帽子扫了下来。
只见青丝如瀑,倾泻而下。赵敏“啊”一声,抓住帽子,却为时晚矣。
群雄见那伴在峨眉掌门身边的小尼姑竟未剃度,再仔细瞧她眉眼,便看出她易了容,姿色其实不逊于周掌门。
更有眼尖者很快就认出了她,怒火中烧喊出她的名字:
“赵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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