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结局(上)

    1.

    天界送来的吉服颇为用心,毕竟天界自水、风二神成婚以来,再未有上神成婚的喜事,何况润玉怎么也是个天帝长子,更兼穗禾身为一界霸主,四方威赫,好不容易求来,可不能怠慢了。

    锦觅自上而下地抚过,一双晶莹的眸子,越发明亮,一脸傻笑着对穗禾嚷着:“穗禾,这是月华锦!”

    月华取中天圆月之辉织成,一年能盼到的圆月也没几回,更别说中天之辉,此锦银白如雪、轻盈如羽,走动间月之清气萦环,是以女仙人人以穿月华为毕生追求。此锦难得,仅供天界皇族。

    “我听说废天后最不爱这雪纱如炼,也不知是不是心肠忒黑才见不得这样美的锦缎。”锦觅先是叹气,提起荼姚也如同提起了一个路人般随意,想来是随着荼姚被囚,她的恨意终于得到了消解。

    穗禾还在欣慰她长大了,接下来就看到她无比羡慕地看着自己,叽叽喳喳起来,“先天后不喜欢,机杼宫不知存了多少月华,以后都是你的了!”

    一语既出,真是让穗禾哭笑不得。

    月华虽名贵,但穗禾颇不以为意,“你若喜欢,不必等到明日,我翼渺洲库房里还有三、四匹,你全拿去吧。”

    别人得个边边角角绣条丝帕就已经恨不得四处招摇,穗禾轻描淡写地说要把三、四匹月华送给锦觅,锦觅睁圆了眼睛,“穗禾,你也太有钱了吧!”

    这和有钱没钱还真没关系,她是先天后唯一的侄女儿,火神唯一的表妹,起初是旭凤给她送,后来机杼宫那几个人精,不需说,每千年生辰都送一匹来。

    “奇怪!”锦觅嘟囔着,小心地托着料子放到穗禾面前,“穗禾,你的礼服上,怎么绣了片片鱼鳞啊?”那长长的衣摆,绣着参差有致的月牙型鳞片无数。

    那是龙鳞,哪里是什么鱼鳞,穗禾不由得扶额。

    “小鱼仙倌的礼服上不会绣了孔雀翎吧?”想到这里,锦觅不由得兴奋了。

    这可说不准!穗禾抚摸着那用银丝勾绣的龙鳞,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甜蜜又羞涩。

    锦觅摸够了衣服,又去研究那九翎雪雀冠,拨弄着翎羽下垂着的颗颗水滴鲛珠,珠子左右拥摆,声音如滴水入大川。

    锦觅听得有些恍然:如果,如果凤凰说的不是真的,那明日的大婚,不知道多完美。只是无论如何,她都要站在穗禾这边的。

    飞鸾宫中,灵钧领着一干侍女清点嫁妆,虽说成了婚,也能住翼渺洲,但这排场不能不讲究不是?

    更有穗禾吩咐,璇玑宫徒有四壁,灵钧怜惜夜神,更怕自家姑娘嫁过去受苦,凡是顶好的物件,都列进了嫁妆单子。

    穗禾看了暗暗满意,她早就看不过润玉那寒酸的宫殿,帮着添置又不占理,如今却也名正言顺了。

    有锦觅陪伴,自然少不了她大惊小怪了,让穗禾不由得想花界究竟有多简朴,只是看她们那花里胡哨的穿着打扮,又觉得应该不至于。

    2.

    “殿下,今夜布什么星?”

    邝露法诀已摆好,夜风吹得她广袖如旌旗飞舞,她侧着脑袋,询问润玉的意见。

    润玉揉着魇兽的脑袋,望向无边天幕,默了片刻,眼睛混沌了一会儿,复又平静,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邝露微愕,参商二星,此出彼伏,就像……对立的两兄弟。

    不待邝露出手,润玉手指西方,星盘上的参宿缓缓落入星轨,东方商星立马淹没了光芒。

    邝露失落地垂下手,她不知道明天过后,她还会不会有这样和殿下一起布星的独处时光。

    润玉的法诀并未放下,灵力滚滚落入星盘,星石剧烈地颠簸着,邝露看出来不对劲,“殿下!是火神!”

    “不错!”润玉双掌并法,稳住那星石在星盘上的位置,须臾收手,星石散落一地,“他在估测我的胜算。”

    邝露面露着急,“胜算如何?”

    “毫无胜算。”夜风狂吠,他却极为平静。

    邝露不敢想象什么叫毫无胜算,如果输了,那殿下……定是万劫不复。

    润玉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但他并不希望任何人动摇他,“你回太巳府陪陪你父亲吧。”

    “是。”邝露忍了忍翻转的话头,走出布星台,回身看润玉,那身形单薄,却危而不折,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一定要相信殿下,自己和父亲,绝不能拖累殿下。

    邝露走后,润玉挥动广袖,古朴石刻的星盘荡开一圈一圈水纹,化作一面水镜,那镜中是变幻着的,穗禾明媚的、含蓄的、娇怯的笑。

    为了她的笑容,为了他们的将来。他握紧拳头,把自己的忧虑都放逐到荒原,只留这一个信念。

    卯日交接

    星官平手揖礼,“恭喜大殿,祝大殿与穗禾公主琴瑟和鸣,瓜瓞绵延。”

    润玉端着两袖清风,“本神在此谢过星官吉言。”

    辞了星官,平步往北天门去,路上遇见了两人。

    先是旭凤,他应该是故意等在他必经之路上的,他说,“兄长,收手罢。”

    润玉深深睨了他一眼,忽然笑起来,是他们兄友弟恭时那般坦荡快乐的笑容,“旭凤,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才是。”

    旭凤显然是明白的,所以他颇不自然,但仍然风度翩翩,“你口口声声厌恶母神玩弄权术,你如今模样与母神有何分别!”

    润玉懒于分辨,“并无分别!”

    旭凤并不气馁,继续循循善诱,“安心成婚不好吗?你已经得到了我最想得到的人。”

    润玉紧了紧拳,眉头微皱,他不可控制的想起,那个他不敢问起的梦。

    “旭凤,你耽误我的时辰了。”

    伤敌原本就不需要付出大力气的,找准痛点,不遗余力,一脚踩下去,就够了。

    旭凤果然维持不了君子风度,抿着唇,吸了一口气,“你不会有胜算的!”

    润玉端着胳膊,轻轻弹指,拂去袖袍上不存在的尘灰,似乎与旭凤交锋在他看来如掸灰一般,直把旭凤看黑透脸庞。而润玉目光如炬,“不劳火神费神。”

    旭凤负气而别,润玉甩甩袖,背手回宫。

    路上遇见他那个不着调的叔父,自从润玉诓他搅乱旭凤人间命数后,他就更不亲近润玉了,此番迎亲也是无法,天帝之外,就他既是润玉直亲又是高位神仙。

    成婚是大事,丹朱叹凤娃心碎神伤,也不好再对润玉端不满做派。

    “润玉,你费尽心机娶回来,可不能慢待穗禾啊!”

    润玉其实也亲近不起来,但叔父毕竟是为自己迎亲去,他恭敬地施了一礼,“润玉深谢叔父!”

    润玉实在乖巧,只是心计太深,丹朱喜欢不起来,只得烦躁得挥挥手,“你快些回去换吉服,我不与你耽搁了。”随后领着乌泱泱的人往北天门去。

    3.

    穗禾出嫁,锦觅原本是不哭的,只是临秀哭得太厉害了,锦觅不得不应景地挤了几滴葡萄汁出来。

    穗禾看得很是为难,怎么也哭出不来,再者,她心事重重,本就不容易把注意力放在出门这事儿上。

    亡父亡母今晨已祭拜过的,只是出门时,特地给临秀与洛霖各自斟了一杯酒,敬谢这些年他们的关照。

    丹朱守着轿撵,等在翼渺洲青岫台。八人抬的金镶玉轿撵,朱雀雕顶吐出云纱十二支,迎面珠帘列下,风吹而动。

    洛霖与临秀一左一右,亲自扶着她上了轿撵,锦觅前后跑,替她整理拖尾。

    帘子放下,穗禾看着他们三人,鼻头一酸,终于克制不住,流下泪来,怕让他们看见,于是忙不迭举扇子遮面。

    丹朱一旁看着,搓着红线球抹了抹眼眶,临秀背过脸去,身子细微地抖了起来,锦觅与洛霖各自劝慰。

    其实并没有天涯相隔,只是忽如其来,似乎每个人都能在嫁娶这样的时刻,感受到超出平日倍数的爱。

    丹朱率神君们前行护送,随即翼卫抬起撵驾飞天,侍女鱼贯随列,或捧匣,或提八角灯。

    一路上云霄,直抵北天门,兵将卸戈伏地,拜见璇玑天妃。

    天规有言:新妇驾来,更字改号,载天宝册,四海称扬,六界呼号。

    太微为显重视,策仙侍往鸟族,请穗禾自选封号。

    穗禾亲笔提写,“璇玑”,璇玑者,魁也,璇玑者,润玉也,她的向往,她的归宿。

    仪仗缓缓蜗行,天官念念,不尽吉言。

    帐幔遮挡下,前路一个模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他的眼里溢满伤感,紧紧地随着轿撵挪动目光,他张了张嘴,说的是“穗禾”。

    穗禾对上那双眼,心里一震,手扯住帐幔,既而释怀。

    旭凤,谢谢你,教会了我做自己。

    啊~还是没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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