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清瘦的肩膀端得极为平稳,脚下步伐快而不乱。
只是一盏茶脚程,便已到了璇玑宫门口。
清气浩荡的水系结界,在邝露青衫宽袖的一挥下,急流般退去。
“邝露担心去寻仙上的时候有人擅闯璇玑宫,所以才布下了这结界。”邝露流风般浅抿,一闪而逝,越不过去为着宫殿里那人的愁绪,她欠身抬手,谦卑恭敬,“仙上请。”
“多谢!”穗禾点头致谢,往前走了两步,发现邝露没有跟上来,于是回转身来,神色探究,“你不一起进去?”
“不了,殿下如今最想见的人有且只有仙上一人。”旁的话,不消说了,大抵是酸的。
邝露的女儿心事,穗禾自然是知道的。
太巳府明珠甘愿做一柄红烛,切切地燃烧自己,做心上人忠直不二的臣,甚至一双捧月戏风的手不惜沾满鲜血。
穗禾两弯秀眉拧得紧了些,邝露和她太像了,为爱敢舍,只是邝露比她真,她对润玉好却从不贪念回应,不像她满腹计较。这让她忍不住去想,这样的女子,那个太上寂寞的前世,他有被打动过么?
“仙上?”
回过神,是邝露期期艾艾的疑惑。
凡间待嫁的日子里,穗禾日日都在盼着那戏文儿里的抢婚情形,只要他来,她就不顾一切随他走。他没有来,便是邝露没有找到人间,她也是宁死不嫁的。抹去了仙家记忆,那些被她压得紧实的情感终于关不住了,连她自己也从未想过,她竟那般爱他。
归程之中她已想定了,他若有飞龙之志,她便运筹帷幄,为他计定江山,他若向往春花秋月,她便厚着脸皮,动用翼渺洲内外之力,把他抢回去做道侣,鸟王不好听,干脆就叫翼君,她亲自给他一片宁和长空。
对于邝露,她有怜惜与欣赏,只是她们做鸟儿的,天生气量狭窄,她的枝,除了她,旁人想想也就行了,若与她争,便是再灰飞烟灭一回,她也寸土不让。
“无事,你且守着。”
她利落回身,庭院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株合欢飞着褪了粉的小扇子。
天界大殿下丧了亲母,门庭却冷清如此,荼姚积威,众仙自私,可见一斑了。
她穿过他习惯了的周遭寂寞,抵了殿门。
指尖轻触,始终不敢加力,只敢把一双眼凑得近一些,想要看看他如何了。
他的脚下只套了雪白的袜,脚指似乎很用力,把好好的袜子绷成褶皱的直。
床就在他身后,他没有坐上去,而是半抵着床沿,双手抱膝,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孤独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他在流泪,眼圈已熬成了红,那眼泪漫无目的,落在他下巴枕着的手腕上,把一串人鱼泪都洇出了水纹。
她心里如被针扎,像一锅药,煮干了水,鼓起一个又一个冒着白气又转瞬即逝的小泡,全是苦味。
她化作一缕白烟,穿过纱窗,落在他身旁,蹲下来,与他并排坐着。
他遽然侧身,赤目看她,哭腔低沉,“蔓蔓?”
他伸出手来,抚上她的面颊,真切的感受到她不是他极度伤心时的幻想。
“我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
他眼中的急如一团火,扑扇而出。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等不及人生百年了。”
这是穗禾第一回真切地吐露心迹,顾不得羞怯,顾不得掩藏,只想告诉他,你看,有人永远陪着你啊!
冬雷阵阵夹霜雪,忽有春风北向来。
她被他扯入怀里,下一刻,脖子便觉一滴滚烫。
“你终于回来了,你为何才回来!”
他的声音喑哑,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得以释放。
穗禾用手轻拍他的背,一时间,也红了眼眶,她的少年郎,怎么可以如此命苦!
“我不走了。”
“邝露姐姐,你不是说,穗禾姐姐来了,润玉哥哥就不会伤心了么?”
鲤儿透过门缝去看里头的情形,只觉得大人们说话其实也是很不靠谱的,这不,哭得更厉害了。
只是,邝露姐姐为何不说话?
鲤儿回身仰头,面上更加疑惑了,为何邝露姐姐眼睛也红了?
鲤儿顺着邝露的目光,落在了窗边小几上那里摆着两瓶花,一支杏花,一支梅花,他今日不巧正见着了邝露姐姐以露水真身滋养花儿的一幕。
花开花谢,再折新枝,依旧满室盈香,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保一朵花常开不败呢?
鲤儿只觉得,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说实话,太久不写,断思路了,所以你们是想看天帝玉呢还是种田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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