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进击的孔雀

    许是青丘众狐得了白梧的命令,那日青丘之事,半句也没有传到六界。好钻营八卦的仙君们伸长了手脚,多方打听,也只是知道了个影影绰绰,大抵不过白梧帝君强娶未遂,天界四位尊神杀至青丘,抢回了穗禾公主。

    当日润玉语惊四座,虽然并未流传出来,洛霖与临秀倒是真心实意地思考起润玉与穗禾践行上神之誓地可能性来,若非穗禾以为时机不算恰当,百般陈说,否则洛霖就已经与太微商量去了。

    而后,穗禾拎了锦觅回翼渺洲。

    穗禾在飞鸾宫中寻了一处唤做“明月台”的偏殿,安置锦觅,因着怕她偷偷跑了,水袖一挥,便是一道炎焱结界,不顾锦觅趴在结界内,泪眼婆娑。

    本着百年后,锦觅与洛霖父女相认后,洛霖能少操一些心的想法,第二日,穗禾就往明月台送了山包一般高的经史子集、修行术法各类书册,又命了鸟族学问渊博的翼师共计十二位,轮番教授锦觅,从学问之基础,为人之根本,说话之艺术……直教到法术之入门。

    才第一日,晚间正处理公务时,穗禾便收到了老师们的集体控诉,什么看书的时候打瞌睡啦,什么耿直嘲笑老师是秃毛鸟啦,什么打坐时偷偷吃东西啦……枚不胜举,罄竹难书,天怒人怨,令人发指……

    穗禾听罢,气得把书案差点拍碎,一拂袖,怒气冲冲,直奔明月台。

    才进明月台,站在院中,便能听到锦觅在里头假嚎。略停了脚步,问明月台伺候的婢女,“锦觅在里头嚎了多久了?”

    婢女答:“回族长,快一个时辰了。”

    穗禾摁了摁跳动的眉心,只觉得小孩子真难管,因为毫无灵验,只好问贴身侍女灵钧,“你小时候不听话,你父母如何惩罚你的?”

    灵钧头一歪,掰着手指细细数来,“打手心,罚跪,罚抄,不许吃饭……”

    穗禾难以置信,自己这小婢女的成长经历竟如此坎坷,同情之余,但见灵钧如此懂事贴心,便觉得她父母的教育必定是成功的。

    彼时明月台院中生有一棵柳树,已是八月下旬,枝叶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枝干。穗禾唤出一把剑来,利落地砍了一根柳枝,拿在手里,气势汹汹地进了内殿。

    锦觅果然是在假哭,实则抱着一碟脆饼,吃得满嘴“咔嚓咔嚓”响,看到穗禾来,立马藏了脆饼,麻溜地一抹嘴,硬是挤出几滴鳄鱼泪,哭得状似真心实意起来。只是她若不时时飞余光来瞥穗禾,穗禾就要被她哭得信了。

    穗禾行至她面前,冷了一张脸,盘问道:“今日学文时,你是不是睡着了?”

    锦觅收了眼泪,被穗禾冷面吓到,嗫嚅半天,吐出一个“是”字。

    穗禾捉了她的手,只觉得一片油腻,定睛一看,还有残余的饼渣碎屑,把一干老师气得胡子倒竖,竟还这般不思进取,只知吃喝玩乐!本来还犹豫着到底打不打手心的,这下怒火中烧,手起枝落,“咻”地一声,同时伴随着锦觅的痛呼,这回锦觅落下的是真真的眼泪了。

    锦觅算是知道了,穗禾是真的生气了,连委屈也不敢委屈了,别说狡辩了。

    穗禾看着那玉白的手心鼓起的红痕,一时间有几分自责,但是想着这一回不把锦觅教训彻底,到了明日,又会故态复萌,什么学不好,于是狠了心,又问:“你是不是和教礼的老师探讨‘灵修’之事了?”

    锦觅闭上眼睛,回忆那花白胡子的老师大骂她“不知廉耻”的画面,点了点头,果然,又挨了一下。

    “教习言道的老师被你一番强词夺理气得出了这明月台,恍惚中撞上了院墙,这会儿只剩半条命了,你可知?”

    锦觅惊了,她的论辩功夫这么厉害了吗?摇摇头,嗯,又挨了一下。

    ……

    十二下打下来,锦觅的左手已肿了起来,穗禾如释重负,扔了柳枝,放开锦觅的手,问她:“你可知我为何不打你的右手?”

    锦觅小心地弯着左手,以减轻疼痛,听到穗禾问,她只想到了右手是留待吃东西的,和预备明天再打的,但她不敢说出来,所以又是摇头。

    穗禾示意灵钧,灵钧会意,拍拍掌,两个仆从抬了书案进来,书案上已铺好月华帛,笔墨兼备,书案放在了锦觅面前,穗禾指着书案上的月华帛,“今日临睡前,你得把你今日所作所为的反思写下来,写满这一张帛书即可。”

    “啊!”锦觅张大了嘴,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巴到耳朵,真真是每一个器官都在抗拒。锦觅只觉得昏天黑地,原来挨打根本不是结束,提起那月华帛,一双葡萄眼充满了绝望,这月华帛竟有一人高!原以为在凤凰处学法术已然煎熬,没想到,这世上,竟有穗禾这般凶残的师傅。

    “穗禾,我错了。”这一声真是如泣如诉,真挚非常。

    穗禾不去看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拂袖转身,只留下一句“明日清晨,我来检查”。

    出了明月台,穗禾吩咐了灵钧,断了锦觅处除三餐外零嘴供给。

    灵钧应下,只觉得住在明月台锦觅仙子颇为可怜,也不知道如何得了自家公主的青眼,被捉回来这般□□。

    说到仙子之说,带回锦觅后,穗禾一心要把锦觅培养成淑质仙子,让她好好学学女子的自持之道,明白男女有别,于是给锦觅换回了女子装扮。鉴于锦觅仍旧一介精灵,婢女不好称呼,想着她时常以半仙自居,也就默许他们唤锦觅做“仙子”了。

    回到自己住的水鸾殿,侍女琼玉摆上了桂花羹,穗禾吃了两口,便没有胃口了,总想到锦觅那红通通的眼,那微微肿胀的手。

    灵钧暗示琼玉,把桂花羹撤了去,看公主挂念得很,不由得劝道:“公主,不若,宣弘翼阁的医官去看看?”

    “不过打了手心,哪有那么娇气。”穗禾假装完全不在意,而后又吩咐灵钧替她梳洗,准备安置。

    这夜穗禾睡得不是很安稳,时而梦到前世扮作旭凤模样弑杀洛霖与临秀,时而梦到锦觅说着“我恨你”,扰得终于没睡着,披衣起来,叹了口气,往明月台去了。

    寒夜生露,花木一并萎顿,只有半弯寒蝉,把站在殿门口的穗禾的影子拉得弯弯曲曲。

    进了殿,萤火在灯碗中跳得欢唱,那个本该挑灯夜书的人伸直了受伤的左手,放在书案上,脑袋就势枕在胳膊上睡着了,右手随意地搭在桌上,手中狼毫落在月华帛上,墨浸帛绢。

    这般情形,意料之中,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穗禾凑近书案,看她写的反思,开头还好,写到一半,许是困倦极了,胡言乱语起来,什么“之乎者也真是没意思,想念姻缘府的话本”“说什么学富五车,论不过我便去撞墙,心理承受能力不堪一击,难为良师!”看到后头,写的更乱七八糟,总不过许多个丑丑的“我真的错了”,勉勉强强,凑满了一卷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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