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太医诊过脉后又仔细地瞧过沈湄脚踝的伤处,总算说出了沈湄想听到的话。
“夫人的伤如今基本算是好了。”
沈湄面色一喜,还没开口就听见了太医的“但是”。
“但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还得多多注意些,免得以后留下病根。”
沈湄忙不迭地点头,“多谢叶太医这些日子费心了,我定会依照叶太医所嘱,小心注意。”
等叶太医走了,沈湄兴奋地便要直接下地走上几圈。
紫鸢担心地在后面虚扶着,“哎呦,您可得小心些,太医都说了让您还得注意些日子呢。”
转了两圈的沈湄就被紫鸢拽的停下了,看着紫鸢满脸的不赞同,沈湄无奈地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
紫鸢上下打量沈湄,看到她的脸上毫无一丝痛色,心里一阵欣喜。
“您终于好了,真好!”
沈湄弯起眉眼,轻轻地笑了。
“是啊,终于好了。”
既然好了,于情于理沈湄都要亲去禀告太后娘娘一声。
估摸着太后已经午睡起身,沈湄便带着紫鸢前往正殿。
“民妇给太后娘娘请安。”
既已拿到了和离书,沈湄的自称便由臣妇改为了民妇。
不再需要紫鸢的搀扶,沈湄轻轻松松地行礼。
太后看着不禁温柔一笑,抬抬手。
“快起来,这下可是好了?”
沈湄没有起身,笑盈盈地颔首,“这些日子因有娘娘的照看,民妇才能得偿心愿,伤愈如初,民妇叩谢娘娘大恩。”
说罢,沈湄端正地行叩首大礼。
此时,太后的眼眶微微一酸。
“好了,伤才刚刚好,哪经得起你这般,快起来吧。”
沈湄这才起身,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旁边候着的宫女奉上茶水,太后抬手示意,笑着说道:“说了那么多,解解渴吧。”
沈湄脸颊微红,低头抿了一口。
太后放下茶杯,温声问道:“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提到以后,沈湄的眼睛微微绽放出光芒,她笑了笑说道。
“民妇想要回乡立个女户。
太后听闻却眉头一皱,反问道:“你想回乡?”
“嗯,民妇从小在那长大,思来想去还是乡里最熟悉了。”
太后敛起脸上的笑意,当下没有开口。
沈湄心底一阵热流涌过,以为太后是担心她以后的日子。
“娘娘,沈家的地还在,民妇还会刺绣养花,民妇定会好好过日子的,请娘娘放心。”
沈湄展颜一笑,明亮的双眸清澈如水,太后看着心里有些酸。
天高皇帝远,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和离书在手并不是万事不愁,回乡路途千里,若有个意外谁又能说得清呢?
“家乡远在千里之外,你一个弱女子如何上路?照哀家来看,往后你还是在京中居住吧。”
沈湄一愣。
“京郊附近有一处小庄子,是哀家闺中时置办的,如今看来正适合你,哀家这便赐给你了。
往后,你便好好过日子吧。”
沈湄忽地一阵鼻酸,喃喃唤道:“娘娘。”
站在一旁的陈嬷嬷看着沈湄愣愣地还坐在那,低声提醒道:“段夫人,还不赶紧谢恩啊?”
太后拍拍沈湄的手,笑意温暖,“哪还有什么段夫人,往后,你便是沈娘子了。”
沈湄眼眶一酸,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过眼眶。
她哽咽着开口,“民妇万死难报娘娘大恩。”
太后轻轻地笑了,眼底滑过一丝伤痛和释然,“你能好好过日子就算是报答哀家了。”
沈湄重重地点头,“民妇必不负娘娘期望。”
手里握着段勇亲笔所写的和离书,身后又有太后的“撑腰”,没用上多久,沈湄新的户籍就办好了。
从此,世上再无段沈氏,只有沈湄了。
这日阳光正好,太后亲手将户籍交给沈湄,“去吧。”
沈湄泪眼模糊拜别太后,“民妇告退,万望娘娘如意吉祥,诸事顺心。”
太后摆摆手,沈湄站起身,一步一步地缓缓地踏出寿康宫。
坐在正殿中的太后望着沈湄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丝不舍,却又有一丝欣喜。
“真好。”
太后喃喃出声,“这样,真好。”
紫鸢扶着沈湄坐上马车,“要不奴婢先送您去庄子上吧?段府的行李由奴婢帮着您去拿好了。”
沈湄笑着摇头,“何必再折腾你一趟?咱们这便先去段府将东西取了就好了。”
紫鸢奉太后娘娘之命要将沈湄安然地送到庄子,因此便跟着沈湄先去段府。
不过十来日没有回段家,沈湄站在院中望着住了两个来月的院落,心中陡生物是人非之感。
徐嬷嬷和两个丫鬟听着信都迎了出来,众人相遇在院中。
两个丫鬟屈膝行礼,相视一眼,却不知该唤沈湄什么。
只是十来日没见,世事却早已今非昔比。
浸淫深宫数十年的徐嬷嬷不想自己在出宫后,居然仍会有此感叹。
“您回来了。”
既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徐嬷嬷便直接唤了您。
沈湄微微颔首,屈膝道谢,“这些日子多谢您的照料,今日我是回来收行李的。”
望着沈湄淡然无波的面庞,徐嬷嬷轻叹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右手回廊处传来一串脚步声。
沈湄闻声望去,看见了“故人”。
听到沈湄回来的消息,齐姨娘急忙地扶着丫鬟的手迎了出来。
齐姨娘站在回廊处,隔着短短的距离,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前都没有真正看清过沈湄。
她费尽心思筹谋再三才得到,沈湄却毫不犹豫地随意放手,弃之如敝。
齐姨娘望着沈湄,心中复杂。
如今的沈湄看见段勇都可以平静淡然,更何况是齐姨娘。
沈湄随意地对齐姨娘点点头,便带着紫鸢进屋去了。
说起来她带进京的东西本就不多,沈湄根本没用两个丫鬟动手,自己就将行李收拾好了。
唤了两个粗使仆妇帮忙将书箱抬了出去,紫鸢将沈湄手中的包袱接了过去。
如此,段府中便再没有了沈湄的痕迹。
两个丫鬟茫然地站在院中,徐嬷嬷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了,我们走吧。”
紫鸢应了一声。
临走前沈湄还给了徐嬷嬷她们一人一个荷包,荷包里塞了银子。
“这些日子多谢你们了。”
紫鸢将行李放到马车上,回头唤道:“娘子,走吧。”
临上车前,沈湄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才轻声开口。
“走吧。”
天黑了,段勇才回府。
一回府,下人便禀告了沈湄回来又走的消息。
段勇愣愣地听完,连衣服都没换便直接往后院而去。
齐姨娘得了信赶紧迎了出来,“老爷,您回来了。”
却不想段勇看都没看她一眼,却直接进了正院。
正院里,陈设还是从前的模样,可段勇却头一次觉得这院中静得令人心惊。
他走进内室,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内室竖立的衣柜中,所有他给她置办的衣裳首饰,她一丝一毫都没有带走。
段勇跌坐在内室的床上,不言不语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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