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赐的庄子在京郊,从段府乘车过去要多半个时辰。
到了地方,紫鸢扶着沈湄下了马车。
庄子大门口此时已经有一群人等在那里。
“给沈娘子请安。”
沈湄快走两步,“快请起。”
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打头的人,看着样貌年岁在四十岁上下,面色黝黑,笑容憨厚。
沈湄心里微微一松。
“娘子安好,我是李庄头,前几天太后娘娘就派人传信回来,屋子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您到呢。”
沈湄温柔地笑了,“辛苦你们了。”
李庄头连称不敢。
踏进院门,一入目便是连绵的稻田。
现在才是五月,小小的绿苗刚刚冒头,看着稚嫩又可爱。
眼前此景,让沈湄仿佛置身在乡中。
从进门开始,沈湄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散去。
“咱们这个庄子虽不算大,不过也有几百亩地。后面小山坡上还养了些家禽,娘子若有什么喜欢便告诉我,我再去安排。”
沈湄笑着点头,“田地的事往后还得由你们料理费心,辛苦你们了。”
李庄头黝黑的脸上堆满了笑意,看着更淳朴了。
“娘子客气了,这是我等的本分。娘子您看,那边就是您住的院落。”
沈湄抬眼望去,青砖白墙,隐隐约约地点缀着粉色的花瓣,简单中却带着一丝淡雅。
“娘子,院中栽种着桃花,这会正是开的最好的时节了。”
“桃之夭夭,宜家宜室。”
沈湄轻声开口,眸中波光闪烁,明亮又耀眼。
紫鸢笑着附和,“这桃花栽得好,开的更好。”
沈湄笑着回头嗔了她一眼。
将行李都放好,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用过午膳,简单地歇了歇,沈湄便起了身。
紫鸢听到动静便进来服侍,看着沈湄精神头正好,没忍住调笑一句,“往后日子还长,娘子有的时候逛呢。”
也不知是不是这自由是她盼了许久才得到的,沈湄躺在内室的炕上,翻来覆去,这心里一点都安定不下来。
“反正我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好了。”
紫鸢笑着应了是,先服侍着沈湄换了药,两人才出了门。
院落建在小山坡上,出了院门往下望去,绿油油的田野尽收眼底。
沈湄驻足遥望,缓缓地长舒一口气。
紫鸢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不知怎地心里有些酸。
她整了整沈湄领口的披风带子,轻轻说道。
“往后这就是您的庄子了,这庄子上的人可都指着您过日子呢。”
沈湄轻声笑了,“压力好大呀!”
紫鸢也跟着笑了,歪着头看向沈湄,“以前奴婢可听宫里的嬷嬷说过,过日子没压力可怎么成呢?”
话音一落,两人相视一笑。
沈湄心中一阵暖意流过,她握住紫鸢的手,诚心诚意地开口,“紫鸢,谢谢你照料我这么久。”
紫鸢忽地一阵鼻酸,“您说什么呢。”
她抽了抽鼻子,望着沈湄的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若不是遇到了娘子,奴婢从来不知,这世间女子的日子还能这么过。
娘子,您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的。”
沈湄笑着颔首,紧了紧握着紫鸢的手,“你放心,我定会越过越好的。”
庄子上共有三户人家,李庄头是总管,还有两家分别是高家和孙家。
高家负责庄子里的家禽,孙家负责厨房等琐事。
李家有二子二女,高家有三子,孙家有一子一女。
李家和孙家的女儿早就嫁人了,因此紫鸢找来人牙子,从中挑来个连翘贴身服侍沈湄。
沈湄虽当了几个月的官太太,却从来没有经手过买人,便直接交由紫鸢做主了。
紫鸢挑来挑去不只买了连翘,还买来两个力气大会些拳脚的丫头。
紫鸢在庄子里呆了三天,帮着沈湄料理完琐事便回宫了。
沈湄心中满是不舍,可只能笑着将紫鸢送走。
“娘子,紫鸢姑娘已经走远了,咱们回吧。”
连翘站在沈湄的身后,轻声说道。
“嗯,好。”
从此,沈湄便定居在庄上了。
每日晨间时分,趁着阳光还没有那么烈,沈湄衣着朴素,慢悠悠地踏遍庄子中每一寸的土地。
农忙时节,李庄头从附近庄户人家找了好些佃户帮着耕种。
沈湄便嘱咐厨下每日备下绿豆汤,远远望着田地里劳作的人们,沈湄的心底从未有过的安定。
庄上的日子和缓又悠哉,转眼间,端午节就快要到了。
从前在青阳乡时,端午时节家家都要准备好些香囊。有用五色丝线缠成的,有用碎布缝成的,内里还装些香料,佩在胸前,香气扑鼻。
沈湄便依照家乡的习俗,缝制了十六个香囊。
临出宫前她还向陈嬷嬷要了太后娘娘的鞋袜尺寸,因此除了香囊,她还缝了好几双鞋袜。
沈湄将它们放入匣中,仔细地收拾妥当。
太后娘娘身居高位,吃的用的穿的必是样样精致,色色周全。
沈湄想了许久,除了自己这点亲手而做的心意,别的她就真的不知该送些什么才能表达她对太后的感激之情。
“连翘。”
连翘掀帘而入,“娘子,怎么了?”
“吩咐门上明日准备好车马,我要出门一趟。”
连翘应了一声,便下去吩咐了。
陈嬷嬷是太后娘娘的陪嫁丫鬟,身为太后娘娘的心腹第一人,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天假可以出宫探望家人。
自从圣上登基,陈嬷嬷一家便被放了良籍。
沈湄便亲自上门拜访,将匣子留在了陈嬷嬷家中。
这一日回家探望的陈嬷嬷下午回宫的时候,便带上了沈湄所留下的匣子。
“这是。。。”
陈嬷嬷回来的时候,太后娘娘刚刚用过晚膳。
看着陈嬷嬷奉上一个匣子,太后一愣。
陈嬷嬷笑了笑,“回娘娘的话,这是沈娘子特意让奴婢带给娘娘的。”
“哦?”
太后眸光一闪,直接伸手打开匣子,入目便是各色样式的小香囊。
太后欣喜一笑,拿起一个梅花样式的香囊放在手中细细打量,笑着开口。
“这香囊做的倒是精巧。”
陈嬷嬷附和着颔首,“虽说不比宫里绣娘们做的精致,可也带着一丝民间的趣味。”
太后赞同地点点头,扬头看去,“还有些什么?”
陈嬷嬷将香囊都取出,呈给太后娘娘看。
“沈娘子走时向奴婢打听您的鞋袜尺寸,这不下面就是给您做的鞋袜。”
太后将手中的香囊放下,轻轻抚摸着匣中的鞋袜,触手一阵细腻柔软,“这是上好的松江棉布。”
“是,沈娘子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太后的心底也不由得跟着软了,她望了好一会,才叹息一声。
“明日就用起来吧,别费了她的心意。”
陈嬷嬷笑着应了是,忍不住感叹道:“沈娘子这般倒是不枉费您待她的心意。”
太后轻轻地笑了,抬起头情不自禁地望向西配殿的方向,“她是个有心的人。”
东西被陈嬷嬷带进了宫,陈家第二天便派人给沈湄送了信。
沈湄心中一松,心底十分感念陈家的帮忙,便让连翘将准备好的端午节礼送过去。
礼尚往来,你来我往,陈家便成了沈湄和离后第一个走动的人家。
时光一晃便到了秋收,留够庄上自己吃的,其余田地里产出的粮食便尽数卖了出去。
一切收拾妥当,李庄头便挑了日头好的一天过来和沈湄报账。
翻着一页页写的清楚明白的账本,沈湄笑得和煦温柔,“辛苦李叔了,庄里忙了这么久,今年大丰收又是我头一次当家,庄里每人这月多发一个月钱,慰劳大家辛苦。”
李庄头笑得呵呵给沈湄道谢,两人说了小半个时辰便将事情料理妥当。
“不知娘子明年可有什么想种的?”
沈湄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素来喜欢吃果子,不知咱们庄上可能种果树?”
“能啊,”李庄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娘子想吃些什么。”
沈湄凝神思索,想了一会,“石榴和樱桃什么的。”
李庄头笑着点头,“好,那我这就去准备着。”
沈湄高兴地笑了,“多谢李叔。”
李庄头摆摆手,“这哪用得上娘子道谢,这是我等应该做的。”
果树的种子准备好了,要种还得等明年。
秋收过后便要入冬了,这便是庄里最清闲的时日里。
坐在烘得暖烘烘的屋里,沈湄舒服地一边读着书,一边喝着茶。
若说冬日里有什么不好,除了因天冷不能随意走动,便是冬日里的蔬菜翻来覆去便只有那几样。
沈湄握着书,脑中却思绪乱飞。
她记得旧时还在乡里,冬日里的菜也是这样子,娘亲有时吃的腻了,便会带着怀念的神色说起,其实冬日里也能种蔬菜,不过得要用大棚才行。
小小的她不懂什么叫大棚,问娘亲,可娘亲也一知半解。母亲想来想去,只说出了要保暖,有阳光,还要防潮。
沈湄忽然心中一动,冬日里最保暖的就是火炕吧?!
冬里长日漫漫,不如她便来试着种些如何?
想到这,沈湄眉眼弯起,情不自禁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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