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见多识广,说的自然有理,定是那位老丈以前遇到过这样的怪病,所以一听就有了良方。”赵鸿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一颗悬着的心仍在半空中无处安放,紧张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叔叔是神医,你这么一说,我们就放心了。”赵夫人也是口不应心,嘴上说着相信李仁的专业判断,但多年的习惯让她的忧心展露无余。
她拿起方才为老者准备的糕点一块块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全然没有半点平时的端庄之态,似是几天几夜不曾吃过饱饭一般。
要是外人,定会无比诧异,好在李仁与赵氏夫妇二人相识多年,赵夫人这一紧张就拼命进食的怪癖他还是知晓的。
想当年临盆之前赵夫人也是像今日这般吃了不少东西,糕点不计,光是蹄髈都吃了两个,惊人的食量着实把李仁吓了一跳。
当管家领着老者回来之时,三盆糕点已然让赵夫人打了饱嗝。
好在他们回来得快,要再晚些,吃完五盆对于现在紧张过度的赵夫人而言也是毫无压力的。
赵夫人赶紧放下那块还没塞入口中的杏仁酥,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觉得有些失态。因为事情紧急,管家未曾通报,所以这狼吞虎咽的一幕也就映入了老者的眼帘。
老者果然是高人,见过大世面,对于这位官家夫人如此不顾仪态的吃相并未表现出诧异的神情,而是装作没看见一般径自走到赵鸿跟前,巧妙地化解了赵夫人的尴尬。
“赵大人,救公子的紧要物件已经取来,请速速带老朽去公子厢房。”
“好好,宣儿有救了,这可太好了,有劳老丈。”赵鸿言毕,就带着老者去赵宣房中,赵夫人、李仁随行。
管家看没什么事了,便退下去做其他事,太多人待在房中对病人而言并非好事。
到了房内,赵宣依然如活死人一般躺着,安安静静。老者看看赵宣,又看看他们三人,面露难色,似要说什么,又觉得不便开口。
“老丈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还需要什么,您尽管说,我们都会尽力去办的。”还是赵大人久在官场,察言观色之事还是比较在行。
“老朽治病需要安静,不知你们其中的二位是否可到门外等候,留下一人便可。”
老者知道让他们在门外等候难免会有所担心,而且对于他们而言,老者是个陌生人,将亲人的性命交于一个素味平生的人手上,肯定是不放心的,这个人又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夫,所以他提议留下一人。
“我留下。”赵夫人不假思索地第一个发言。
这几日,赵鸿不让夫人去宣儿房中,说是怕夫人打扰李仁诊治,其实是担心夫人见了爱子忧思过度,日渐憔悴。
好几日未曾见宝贝儿子,赵夫人更加担心,这次事关生死的治疗,她是非常想留下来看着的,她相信自己可以像这十八年来一样,护着宣儿,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不,夫人,让贤弟留下,贤弟懂医,还能给老丈帮帮忙,我们站在这里于事无补啊。关系宣儿生死,且听为夫的。”毕竟还是赵鸿经历过大风大浪,即使面对爱子生死之事也未丧失理智,能思虑周全。
“是我一时冲动,夫君所言极是,那就有劳叔叔了。”赵夫人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此时此刻绝非感情用事之时,尽快让宣儿痊愈才是正理,也不急于这一刻多看儿子几眼。
“老丈,那就由我留下,您有什么吩咐不必客气,很乐意为您打下手。”虽然已是大名鼎鼎,李仁还是异常谦逊。
在最初李仁告知老者赵宣之病是中毒的判断时,赵鸿已介绍过李仁“京畿圣手”的大名,李仁说要给老者打下手,倒让老者有些不好意思了。
“老夫救治的方法极为简单,李大夫坐在一旁观看便是。”
赵鸿夫妇退到房外,依照老者吩咐关上门窗,此时,房中就剩下老者和李仁,还有那个躺了数日的赵公子。
只见老者从怀中缓缓取出一支艾条,用房中的蜡烛将艾条点燃,霎时间,浓浓的艾烟就将房间弄得云雾缥缈,如仙境一般。
李仁看在一旁,甚是不解,这艾条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平时看病,他也偶尔会用到艾条,艾灸之法他也是极为了解的,艾灸可打通穴位,活血化瘀,治疗多种疾病,甚是神奇。
但是,艾灸之法难道还可以解毒?李仁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继续坐在一旁察看,不敢出言询问打扰老者。
老者并不以艾条灸什么穴位,只是将其围着赵宣全身打转,似乎不是要给赵宣治病,而是要将他烤熟来吃。
直至艾条燃了三分之一,老者示意李仁过来,让其灭了艾条,而他,则取过一只茶杯,将茶杯置于赵宣床边。
老者又用力撬开赵宣的嘴巴,将茶杯拿到嘴旁,李仁看得分明,竟有一只小虫从赵宣口中爬出,落入杯中。
作为医者,毒虫一类的东西李仁也见过不少,但眼前这细小的爬虫却是他生平所未见,难道就是这小小的虫儿让赵宣昏迷不醒,奇痒难耐?那它究竟是怎么进入赵宣体内的呢?为什么一根普通的艾条就能让虫儿乖乖听话爬了出来?李仁心中自是有无数疑问。
在李仁发呆思考之际,老者已开始了下一步治疗,说是治疗,这下可是什么药都未用,只是拿过茶杯倒了一杯清水,将清水含在口中,再喷于赵宣脸上。
“应该成了。”老者悠悠地舒了一口气,似已大功告成,“李大夫,我们再等上片刻,公子就能醒了。”
“老丈真乃神人!”之前李仁还对老者颇为存疑,直至老者轻松地从赵宣口中取出虫子,李仁便对他钦佩之至,至少他诊治数次,都未发现世侄体内竟有小虫,看来老者的医术是远远高于自己的。
诚如老者所言,不消片刻,赵宣真的苏醒过来,口里喃喃有语,“母亲,孩儿饿了,快去让厨房备些好吃的。”原先的奇痒之症也不见踪影,看来是真的痊愈了。
李仁赶紧打开房门,将这好消息告诉焦急等候在门外的赵氏夫妇,并差遣小厮让厨房备些白粥和清淡的小菜。
赵宣多日水米未进,刚刚醒转,喝些白粥是最好的。
赵夫人搂着依然躺在床上的爱子左看右看,确认他已安然无事,激动得热泪盈眶,“宣儿,你总算醒了,为娘真的担心坏了,总算没事了,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母亲,孩儿饿坏了,快去拿些吃的来。”赵宣终于可以像之前那样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了,那个鲜活的赵家公子又回来了。
“你世叔已经吩咐人去准备了。”看着爱子憔悴的面容,赵夫人还是非常心疼的。
“我们夫妇二人多谢老丈救命之恩。”赵鸿拉过夫人,要给老者下跪,虽然救的并非他们二人之命,但在他们心中,赵宣的命便是他们的命,甚至比他们自己的命更重要。
“大人夫人万万使不得,也是机缘巧合,老朽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老者觉得官拜民极为不妥。
但他拗不过赵鸿,非要一跪,好在此间也无旁人,老者也只好承受了这知州大老爷与夫人的跪谢之礼。
“老丈,宣儿面色仍是不好,不知是否还有什么隐疾未除?”赵鸿想着老者既然能治好李仁都未曾治愈的怪病,必是医术过人的高手,让他瞧仔细些当然是好的。
“老朽并不会看病,方才只是引出了公子身上的蛊虫,公子此时仍旧体虚,许是这几日未曾进食的缘故吧,自然这蛊虫也吸食了不少元气,且让李大夫开几副药方让公子调理调理。”
此言一出,惊呆了赵氏夫妇和刚刚吩咐完小厮回来的李仁。老者并不会医术,赵宣身上的虫子竟是“蛊虫”,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此时赵宣刚刚醒来,赵鸿生怕“蛊虫”之事吓坏了不曾经历风雨的爱子,拉着老者便往堂屋而去,留下李仁为赵宣诊脉,让夫人好好照顾宣儿。
“老丈辛苦了,且先喝些茶,我让人去备些好酒好菜,晚饭您必须留在府里吃,一来是表示感谢,二来我心中还有很多疑问未解,烦请您不吝赐教。”
既然赵大人诚心相邀,老者也不好推辞,况且他还有一事相求知州大人,正愁没有开口的机会,席间觥筹交错确乃天赐良机。
过了没多久,李仁也到了堂屋,向二人阐述了诊脉结果,“赵兄且放宽心,世侄确已无碍,方才进食之时也吃了满满一碗白粥,我也给他开了滋补之方,已让人去药铺抓药了。眼下,嫂夫人正和世侄说话呢,折腾了这么多天,娘俩必有说不完的悄悄话。我急着过来,是怕老丈走远,我还有许多问题要向您请教呢。”李仁恭敬地向老者作揖。
“贤弟不急,咱们一会儿边吃边聊,二位都辛苦了,今晚让赵某好好招待一下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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