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风雪山庄(终焉·中)

    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村上春树

    事情是怎样发展成这样的呢?

    柯南认真地考虑着这个问题,但短短时间内的巨大冲击让他向来灵敏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狂风灌入耳内,整张小脸被风刮得苍白的柯南木着张脸,一双眼睛默默瞟向四周快速变动的景色,被稳稳抱在高速移动的塞巴斯蒂安怀里的柯南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

    嗯,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能够以如此不科学的速度与方式移动的人啊。

    在柯南眼里“不科学的移动”着的塞巴斯蒂安正不断地在雪岩借力跳跃着,短短几秒间移动了近百米,而且还是在陡峭的雪坡上。他像是知道柯南在想着什么一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只是个执事罢了。”

    对,就是这样。柯南面无表情,每次他想要从这位一言不发就掳走他的执事嘴里套点话,对方不是在打太极就是以这句话应答,说了跟没说一样,更重要的是他还偏偏一副文礼彬彬的模样,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并且有气无处使……哪家的执事会有这样变态的力量啊?这样的人才做执事难道不是屈才吗?

    #内心崩溃的柯南君想要爆粗口了#

    #和柯南君一起念“啊,这个不科学的世界”#

    也许是欣赏够了小男孩面如死灰的模样,恶趣味的恶魔决定大(ling)发(找)慈(le)悲(zi),他悠悠起了个话题:

    “柯南君的灵魂的年纪……和□□不太匹配呢。”

    #818一上来就放大招的恶魔执事#

    “……你到底是谁?”曾经的大侦探工藤新一终于找回了理智,他镜片一闪,目光锐利,“在其他人眼皮底下带走我却没有其他人察觉的技巧、异于常人的体能与反应力……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你是谁?”你……和组织什么关系?后面一句话被警惕的柯南咽了下去,在未确定对方的身份之前,他不能贸然打草惊蛇。

    “还有,”柯南原本严肃的面容上浮现了几分难得的纠结之色,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诚恳的问道,“你多大了?”

    多大年纪还口口声声什么灵魂和□□的……你真不是中二未毕业吗?

    柯南的眼神明明白白传达的信息让塞巴斯蒂安的头上小小的冒出了几根青筋——塞巴斯蒂安在现代呆了那么久,自然知道柯南的言下之意。很好。塞巴斯蒂安微笑着想。三观很正?接下来你就别想捂着正常的三观了。

    “我只是个执事罢了。”塞巴斯蒂安轻描淡写地说着,至于内心的想法……看看不远处悬崖上一直关注着这边、难得看到塞巴斯蒂安吃瘪而幸灾乐祸的凡多姆海恩伯爵就知道了,“至于其他的……那只是小小的技巧罢了。”

    随着悬崖的接近,柯南清楚地看见了悬崖上如今站着的人:原本失踪的山庄老板小田切福山与今井明鹤玖两两对峙,小田切福山的后面,拄着手杖的灰蓝色短发的贵族少年静静而立,冷眼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金栗色长发的今井明鹤玖的背后,是……

    “……喂,开玩笑的吧……那是什么啊!”

    不详的暗蓝色在风中扩散,狰狞的白骨缠绕着暗色的符文,全身笼罩在黑雾下看不清容貌的少年手持一柄看上去残缺的打刀,妖异得渗人的暗红的眸子冷冷盯着对面高傲的恶魔,气氛一触即发。

    “观众到了,少爷。”塞巴斯蒂安的声音还遥遥自远方而来,但几个瞬步整个人就抱着柯南出现在了气度不凡的少年身后。他随意将大脑当机中的小男孩放下,同样暗红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瞥过对面的暗堕刀剑付丧神,语气明明恭敬却又让人轻而易举地察觉出其中暗含的傲慢:

    “这便是所谓的‘时间溯行军’吗?少爷。”

    ——妄想改变历史的野望之辈。

    暗堕刀剑付丧神听闻气息明显不稳,瞬间紊乱了一下。今井明鹤玖皱了皱眉,安抚道:“冷静,大和守安定。”随即,今井明鹤玖转向神色不变的小田切福山:

    “小田切先生,所以此事为恶魔所为?”

    小田切福山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在和她聊家常一般,平静陈述了事实:“害得你表弟落下悬崖的乌里已经死去——他死在了我的手上。”

    “那我弟弟呢——他三年前在你的山庄里度假时,莫名被杀人魔盯上不幸坠崖——这样就一发揭过了?”说到这里,向来冷静的今井明鹤玖面色激动起来,“他差点死了!然后以这样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活着!”

    “所以,你想改变过去的历史?”夏尔·凡多姆海恩饶有趣味地插入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他见过那个名为财前光的少年,身上的气息冰冷非凡,那是妖怪的气息——那个少年估计坠崖而亡,弥留之际有妖怪愿意与之共生所以活了下来,“顺便纠正一句,他应该是已经死了,然后活了过来。”

    ——作为人类的他早已死去,留下的,不过是个非人非妖的怪物罢了。

    “关于你的弟弟,我很抱歉。”小田切福山面色平淡得甚至有些冷酷,“但这也怨不得谁了。”

    今井明鹤玖不可置信地抬头,向来优雅的少女此刻气得胸脯一颤一颤。她的表弟所遭受的飞来横祸……被狂信徒盯上成为第二个祭品,逃跑中不慎坠崖……就这样?

    少女闭上了双眼。

    “我要回到三年前。”睁开眼的那一刻,这位学生会的得力干部、灵异社的社长眼神凌厉,目光里的决然令阅人无数的塞巴斯蒂安都为之赞叹。

    “改变过去是不允许的。”年轻的凡多姆海恩伯爵淡淡提示。

    “你们要阻止我?”今井明鹤玖神色一冷,她看向小田切福山,突然发问,“既然你那么疼爱自己的侄子……为什么不愿意回到过去改变一切?与恶魔交易的代价……”

    “你似乎是弄错了什么。”小田切福山勾起一个古怪的笑,“我不是为了替侄子复仇……”

    “——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是你策划的。”

    淡漠的声线蓦然响起,黑发的少年自风雪里缓缓走来,他的身侧,一个冰雪凝成的俏丽身影渐渐浮现,冰蓝的和服少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少年的身后,在她现身的一刻,漫天雪舞,寒气凛然。

    他们口中之前争论的主角,三年前死亡过一次的财前光直直地对上了突然沉默的今井明鹤玖,这样说道:“果然……鹤玖姐,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恶魔、改变过去、真正凶手、死而复生之人……一起好好的案件扯上了灵异;还有,听上去原本是受害者的小田切先生一下子成了凶手?话说回来,说到恶魔……“我只是个执事”与“我是恶魔执事”(“恶魔”日语与“只是”同音),塞巴斯蒂安暗示的……难道是这个吗?混乱中的柯南艰难地重组着三观,然后被接下来的事情再次刷新了认知——

    “你觉得,和雪女共生的我,是个怪物吧?”

    ……和雪女共生?雪女?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目瞪口呆的柯南在僵住的一瞬间,后颈一痛,然后……昏了过去。塞巴斯蒂安在收回手的下一秒就接住了昏迷的小男孩,一直作壁上观的夏尔瞥了他一眼:

    “你究竟是带他来做什么的?”

    黑发的恶魔轻笑:“——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不去管明显看好戏状态的恶魔主仆和疑似幕后BOSS的小田切福山,财前光与今井明鹤玖姐弟终于开始了坦诚交流:

    “小光,我没有觉得你是怪物……”

    “但你更希望我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不好吗?”

    “好,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财前光垂下眼,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狠心揭开了他们之间心知肚明的真相,也是最后一块维持他们友好关系的遮纱布,“鹤玖姐……你只是在害怕雪女的力量,害怕我,害怕……异常。”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非直系血缘,却又更甚亲姐弟。财前光的死而复生、雪女的出现打破了二人的亲密无间,骤然冷却的体温,差点将今井明鹤玖冻住的力量……财前光力量的不稳定与偶尔的泄出的洞彻寒骨的冷气让今井明鹤玖畏惧,而在财前光一次力量暴走后差点濒临死亡的恐惧助长了她复杂的心理:作为亲人,她爱着弟弟,却又害怕弟弟的力量为她带来灾难。

    ——那么,把弟弟的异常“抹除”就好了。

    于是讨厌灵异事件的今井明鹤玖伪装好自己,创办灵异社团、搜集相关信息……明明厌恶着,却还要装作一副喜欢的样子——她的异常被御门院瞳察觉了。不久前,她按照御门院瞳友情提供的都市传说询问了satoru(さとる)君,然后意外与名为“大和守安定”的暗堕付丧神相识,并达成协议:他带她改变过去,而作为代价,她要帮助他寻找同伴。一柄暗堕的刀剑付丧神无法直接划开空间,回到过去需要特定的地点与人物——即财前光坠亡的山崖与财前光本人。

    ——多么自私的自己。既贪慕着亲情,又畏惧着未知。想要保全自己,所以不顾弟弟真正的意愿想要改变他。而现在……

    今井明鹤玖张了张嘴,她注视着财前光,看着他那熟悉的俊秀面容,虽然那张脸上目前带着漠然,但今井明鹤玖很清楚,那只是弟弟的表象。少女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但最后,她固执地、一字一句地强调:

    “你是怪物啊,小光。”

    ……我是……怪物吗?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见关系亲密的表姐亲口承认的那一刻,财前光还是觉得心仿佛坠入冰窟。哪怕表现得载成熟稳重,财前光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热爱网球的少年;但他的人生,在三年前彻底逆转。财前光在之前接到日吉若的通讯时就隐隐猜测到了一切,三年来他也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与其他人的区别,但除了最开始的力量暴走,一切归于平静——平静得让他差点忘了,自己“异于常人”的事实。

    “是的,我是怪物。”财前光喃喃道。他身后的雪女只是默默将手拢在黑发少年的脖子处,一言不发,但在此的人明显感觉温度骤降——就像是财前光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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