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鼬书院内。谢鸿秋此时正在山长居所的书房。
书房布置得很素净,除了几副名家手笔略作点缀外,房内唯有四面书架并一书案一把椅子而已。
他站在书案前。书案之后,坐在椅子上的正是他的父亲,谢兼达。
他还在吃午餐,便接到谢兼达的纸鹤,要他来书房。谢兼达这种招数使过无数次,谢鸿秋不必动脑子都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因此他也不急,细嚼慢咽地吃完了一餐,才姗姗来迟——于是面对了谢兼达更大的怒气。
“你翅膀硬了,还是觉得自己是我唯一的儿子就能为所欲为了?”谢兼达和风细雨地,像是在同学子谈心一般,对他说着刺人心肺的话,“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将你娘的那一套低贱手段带来书院。污了书院的名,我必定拿你的血洗刷,你可记得?”
“你先前虽说装模作样,好歹装得不错。现在就为了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就装不下去了?”
“你不是心挺冷挺狠的么?”
谢鸿秋一言不发,好在谢兼达也不需要他说话。
从来都是这样,谢兼达名满天下,要谦和慈爱待众生,可修养功夫又不到家,这满心积攒的负面情绪只能找个垃圾桶倾倒。一开始找他母亲,后来找他。他们母子二人都是他眼中可以绝对掌控的,因此他肆无忌惮。
“好人做不了,恶人又做不到位,你怎么还有颜面穿这一身白衣呢?”
“你同你那好兄弟顾星源站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自惭形秽吗?”
字字句句,不像父子,倒像是仇人。
谢鸿秋已经习惯了这样不带脏字的恶毒。若是以往,他心中的恶念还会因谢兼达的打击而控制不住地翻涌,对着谢兼达露出仇恨的眼神。
他现如今知道了什么是爱。有宁野在他心里,一个小小的人,照亮他心中所有的地方,镇压他所有的负面情绪。他就能面无表情地听他发泄,心湖一丝不乱。
甚至看到谢兼达骂得兴起,站起来,在书房里走动,谢鸿秋还能心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真可怜啊,你都找不到一个爱你本性的人。
谢兼达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看见了谢鸿秋的眼神。
他们的位置仿佛调换了,谢兼达不明白他的儿子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但是并不妨碍他感觉到被刺痛了。他停止了继续辱骂,在这样的眼神面前,辱骂已经失去了意义,反而会显得像是在骂自己。
“把外衫脱了。”谢兼达走向书架,取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根保养得很好的皮鞭。他摩挲着那根鞭子,向谢鸿秋露出恶意的笑容。
这是自从谢鸿秋进来之后,他的父亲给他的唯一一个笑脸。
好在谢兼达毕竟老了,镰鼬书院的功法又不强于锻体。谢鸿秋记忆里同宁野的过往才回忆了一个开头,鞭子已经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谢鸿秋镇定地披上外袍,遮住血迹斑斑的内裳。向谢兼达鞠了一躬,也不再看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的父亲,转身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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