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只一人站在那里，宁野一眼扫过去，下意识便先问：“你的小厮呢，不曾跟着你么？”
顾星源一怔，那双墨烟一样的眉拢了一拢，才说：“在后面，是我叫他不必紧跟的。”
他若无其事，宁野却敏锐地觉察出一丝脆弱。她恍然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指他目盲的嫌疑，但终究不放心他站得离车流那么近，又兼引诱之意，便跨前两步，拉着他的胳膊往路边走，做出一副欢喜又着急的模样来。
“碰到你可算是巧了。你来帮我参谋参谋，哪张书签有品位些？”
那摊主尚且还以仇视的目光看着她，愤怒于她那一声长叹对他物品的否定。宁野冲他挤眉弄眼，叫他揭过这一节，自然就没有观察到顾星源的微表情。
他清晰地感觉着少女触碰他胳膊的温度，面上露出浅淡而愉悦的笑意。
那种狐狸偷了腥一样，小小得意的笑容。
——对宁野这样容易心软的姑娘来说，示弱果然很有用呢。
等宁野再回头招呼他的时候，他已经将表情收拾妥帖，只剩下君子温润的标准笑容。
宁野从小摊上随意挑出几张勉强还能入眼的，一张一张地描述给顾星源看。
顾星源微皱着眉头认真听了。他是自小金堆玉砌长大的世家公子，品味远超常人。这些书签连宁野都看不上眼，他当然更不会感兴趣。
但以他的教养，不会当着摊主的面说书签俗气，因此想了一想，只说：“宁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下可以手制一张书签赠予姑娘。”
顾星源说的委婉，但是宁野和摊主还是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摊主的目光忍不住在二人身上来回巡视，怀疑这对狗男女是竞争对手派来砸他场子的。
眼看着摊主就要暴起骂人，宁野赶紧掏出钱，随便抓了两支书签：“这两支我要了。”
“我不卖！”
宁野愕然抬头，恰看见摊主冷艳高贵的白眼。这哥们此时倒颇有文人风骨，劈手便夺过宁野手上的书签，又不解气一样哼了一声：“把你的钱拿走！”
可真是个有个性的npc。
宁野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向摊主受损的自尊心道了一歉，拉着顾星源跑了。
埋头走出去老远，确保已经不在那位摊主视线范围之内，她才长出一口气。
顾星源明明是盲人，被她拉着走了这么远，站在她身边却气定神闲，不显丝毫狼狈。听见她一口气呼出来，还显得心情很好似的地同她商量：“宁姑娘喜欢什么样式的书签？”
宁野清咳一声，恍然又是暗中的修罗场：“不敢劳烦顾公子……这书签，我是打算送给谢公子做生日礼物的。”
顾星源怔了一秒。宁野观察着他的神色，看他若无其事地：“那倒是我多管闲事，叫姑娘为难了。”
他说是这么说，神情也平静无波，温雅清淡——如果不是宁野方才还见他笑容愉快如鲜衣怒马的少年。
宁野略一思考，便道：“择日不如撞日，当初还说要请你吃饭，报顾公子搭车之恩，不如就今晚可好？”
顾星源望住她，眼里漆黑一片，像是隐藏着许多不肯向外人告知的情绪。他慢慢说：“算一算日子，最近正是江洲粟鱼肥美的时候，不如去江洲尝尝？”
他语气似询问似强硬，可宁野的目光却紧紧望住他那双眼睛，那双微微下垂的、像是在委屈在祈求的眼睛……她便点头答应：“江洲虽和黎洲相邻，但今晚去时间未免也太过紧张。不如这周休沐再约？”
顾星源这才露出一个矜持的小小笑容。
两人商量完毕，便打算一同回书院了。宁野拔脚就准备走，却见顾星源非常自然地将胳膊伸过来，横亘在她面前。
宁野：……
她迟疑地望向顾星源：“……顾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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